第1862章 江南
畢雲濤望著頭頂上方的「長生武館」四個字，剎那間有些失神。
他之所以選擇停留在江南，為的便是想來見見昔日的舊人——林家姐妹以及林長天。
雖然一百年過去了，可他的內心中，還是有一點點的奢望。
當年他登上崑崙之前，也在江南走了一遭，那個時候他便見到林家姐妹都在習武，她們會不會修鍊到了極高深的境界，然後打破生命大限的桎梏呢？
可當他滿懷期待的來到這條小巷時，發現這一切早已經是物是人非，昔日的醫館，也早已經被替換成了武館。
雖然名字還是那個名字，可裡面的人，多半不是那個人了。
「或許……是靜兒她們的後人，也修了武道，這才將醫館換成了武館吧！」
畢雲濤嘴中喃喃道，再望了一眼武館，眼中難掩失望之色，繼而轉身離去。
既然舊人已逝，去了也是徒增傷感……
「請問老先生，你是想來武館中避難的嗎？」
倏忽間，畢雲濤突然聽到一聲極其熟悉的聲音，讓他抬起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轉過頭去，望著那個站在巷道里的白髮如瀑的美麗女子，剎那間眼角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濕潤了起來。
蒙蒙的細雨中，她撐著傘，身穿一襲白色練功服，細雨將她的容顏倒映得恍若在夢中。
那把雨傘底下，只露出一張如同羊脂白玉般白皙的俏麗臉蛋。
她站在江南的細雨中，就像是畢雲濤偶爾想起的那個人。
畢雲濤笑了，笑得眼淚和著雨水流了下來。
斯人依舊，自己……卻老了啊！
「林雪，好久不見！」畢雲濤開心道，這雨巷中的雨漸漸的停了。
林雪手中撐著的雨傘從手中滑落，她怔了許久，而後眼淚混著雨水從臉龐上滑落。
下一刻，林雪飛也似的撲進了畢雲濤的懷裡。
……
「你離開沒多久以後，令狐前輩便來到江南，將我跟靜兒都收入門下，做了他的弟子。」
林雪攙扶著畢雲濤走進武館之中，一邊給他講述這些年來的際遇。
從林雪的講述中得知，林雪與林靜兩姐妹原來早就跨入到了御神之境。
在二十年前自己向世人傳述了先天之法后，兩人在令狐聖的引導下也成功的從御神境直入先天之境。
想到師傅令狐聖一再幫助林氏兩姐妹，畢雲濤的心中隱隱的猜測到了什麼。
一時間他的心，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惑當中。
既然師傅已經不認自己了，為何……又一再幫助自己的舊人呢？
「現在外界一片混亂，隨時有可能出現入侵者！外面不安全，我們到地下室去。」林雪牽引著畢雲濤走進武館的後院，走過一條蜿蜒的石階，往地下室內走去。
而在這時，畢雲濤也聽到了從地下室中傳來一陣陣微弱的人聲。
他心頭疑惑，走進地下室后，發現在不足兩百平方的屋子裡，竟然擺放了至少不下三十架病床。
三十架病床都分上下層，方便安排下更多的人。
在每一架病床之上，都躺著受創嚴重的病者。
這些人或斷肢殘臂，或身負巨大創口，或遍布火傷不一而足。
他們之中，還有人在不斷的輕聲哀嚎著，似乎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林雪走過去，為病人換紗布，重新包紮傷口，一邊對畢雲濤道：「這些都是入侵者路過江南時被波及到的普通人，我跟靜兒見到這些病患實在是不忍心，所以也就沒有離開這裡，在這裡救救人，也算是盡點綿薄之力。」
林雪熟練的給幾名病人包紮完傷口之後，轉過頭來笑著道：「對了，現在靜兒正帶著幾名自願留在武館中的弟子去搜尋病者，待會兒她應該救回來了。」
「這小妮子經常想見你，這一次她若是見到你回來了，一定會樂得找不著北的。」
畢雲濤心頭有些失落，黯然道：「我現如今都變成了這個樣子，只怕她見到了反而會更傷心。」
「怎麼會？」
林雪笑著道：「我們現在跟你沒有什麼兩樣，多活一天算一天罷了。」
「來！我還記得你剛來醫館的時候，醫術可以說得上是出神入化，這裡還有個病人，我跟靜兒這些年手藝生疏了，一直沒有救醒，他也一直處在植物人的狀態之中，你看看有沒有辦法救醒他。」
林雪指了指躺在中間病床上的一個中年男子。
畢雲濤微微一怔，而後上前仔細探查他的脈搏，開始為他診病。
「拿銀針給我！」
林雪立馬拿出了一副銀針，遞給畢雲濤。
畢雲濤手捻銀針，開始在這名中年男子的身上下針，一針一針，下得一絲不苟。
林雪在一旁望見畢雲濤認真的模樣，依稀間彷彿又回到了一百多年前，不知不覺間雙眼已經有些朦朧。
「水……水……」
在畢雲濤下了第十八針之後，病床上躺著的中年男子雖然還閉著雙眼，可嘴中已經能發出聲音來。
林雪對於畢雲濤能救醒這人絲毫不感到以外，她連忙端了一杯水過來。
「我來吧！」
畢雲濤接過林雪手中的水杯，給這中年男子餵了幾口水喝，那中年男子也終於睜開雙眼，目光中滿含感激，顫顫巍巍的雙手緊緊的握著畢雲濤的手，聲音咕噥著：「謝謝……謝……」
畢雲濤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拍了拍他的手道：「不要說話，你現在好好恢復。」
一番救治下來之後，畢雲濤也是滿頭大汗，從座位上站起來時，他竟然感覺到一陣眩暈，林雪趕緊將他攙扶住，這才沒有跌倒。
「我只怕時日也無多了，不過能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日再重新拿起銀針救人，也算是了卻了我心中的一大夙願。」畢雲濤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一直未曾消失過。
他走入紅塵，第一站便是江南；也是在江南，他逐漸忘記了自己是一名醫者。
沒想到在生命的最後，自己還能回到這裡，再行醫救人，再找回初心。
命運，有時候好像真的是一個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