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靜聽著陳冰的訴說,林宇峰無言以對。生活裏就是有太多的陰差陽錯,覆水難收。人們要做的也隻有隨緣而已。
“你知道我最喜歡是哪本書,哪個人嗎?”陳冰伏在林宇峰肩頭,語調幽幽。
“不知道啊,你喜歡誰?楊過楊大俠?”林宇峰試探著問道。
“不是,我最喜歡的兩個人是《倚天屠龍記》裏的殷素素,張翠山。跳過正邪,丟棄恩仇,隻剩下愛情蕩氣回腸、地老天荒。”
陳冰的聲音悠遠而甜膩,如同是來自遠方的回響。林宇峰細細思索著,陳冰此言是不是有所指?
這段武林故事林宇峰也是熟悉的,武當派的弟子銀鉤鐵畫張翠山被天鷹教主之女殷素素設計陷害,卻又因為機緣兩個人被挾持,相愛,最後弄得身敗名裂,夫妻二人自殺而死。這實在不是一段可以叫人讚美的愛情。
林宇峰到了此刻心中一動,一個念頭毫無察覺地跑進了腦海裏:會不會,陳冰早就識破了自己的來路?但是又佯作不知?
要是那樣子,那就太可怕了。很久以來,林宇峰都在苦思那個不堪之夜。那個把他從生死線上救下的女子究竟是誰。其實隻要細心一點,自己的所作所為破綻還是盡有的。不說別人,就是老江湖柏永民都能看出來。難道後麵老奸巨猾的陳建國和那個賀副總就沒有察覺嗎?
想到這裏,林宇峰的心髒怦怦亂跳起來。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的後背在冒涼氣。如果這是陳家人高屋建瓴般做的局,那他們的一切都是在對方掌握之中。這樣的話,這個案子恐怕是沒辦法在根子上破了。
也許,他和楚天燕實際上都已經暴露。對方之所以沒有下手,就是因為他們並沒有覺得受到威脅。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僅憑懷疑是不能抓人辦案子的。
可是要說沒有證據也不對,起碼柏永民和阿星綁架自己是不是證據?陳家人在青海大量購買麻黃草是不是證據?幫助他外逃是不是證據?
可是這些證據又很難找到人證物證,法律認的是事實。僅憑一點點的違規購買草藥能解決什麽問題呢?他們到這裏來可不是辦一個靠罰款就能解決的事情的。他們要找的乃是確鑿的涉毒證據。
這方麵今有懷疑,卻沒有任何實際的進展。這就如同高手對弈,如果叫對方算計清楚了棋路,哪還有贏的道理?
這樣的交鋒遠沒有警匪電視劇裏刀光劍影,窮凶極惡來得刺激痛快。林宇峰麵對的隻不過是溫柔一刀。這樣的棋步則是,你不將我的軍,不入我的營,沒有觸碰到我的核心利益,我也就不會對你痛下殺手。而是以柔克剛,叫你們自己知難而退。
不謀子,謀的是勢。
“實際上,再地老天荒的愛情也終究要落回人間的。張翠山和殷素素被謝遜綁架到極北之地的冰火島,因為有了孩子,那神仙眷侶終究無法再做。他們可以終老是鄉,可他們的兒子卻不能。因此他們還得回歸中土。人,這種動物是喜歡群居的。離群索居的生活終究是難以為繼的。”林宇峰想到這裏,不禁脫口說出這幾句話。
林宇峰感覺到陳冰似乎是震了一下。他從林宇峰的肩頭抬起頭,慢慢地離開了他的懷抱。這仿佛是兩個鬥機鋒的參禪人,一點而退一樣。
陳斌擦了擦臉上的淚花,什麽都沒說就轉身到裏麵去了。
林宇峰低下頭,看到了地板上有血跡。他一下想到剛才他肘擊絡腮胡子的那一下。那一下他是用了全力的。想到這些,林宇峰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了。雖然是為了阻止犯罪,但是下手太狠的話,就可能給對方留下終生的傷害。
可是,那家夥手裏的射釘槍真是叫人望而生畏。比一支真正的衝鋒槍或者匕首都讓人緊張。因此,這時候堅決不能猶豫,這種邪惡之徒,給他留下一個終生的教訓也是應該的。
林宇峰走到衛生間裏,找到了地拖想去擦幹血跡。又覺得不太合適。他出來從餐桌的紙巾盒子裏抓出十幾張餐巾紙,蹲下身把地上的血跡都擦幹淨。最後才用地拖又拖了一下。
做完這些,林宇峰拿起自己的手機開機。發現上麵有幾個未接電話。可是他手機裏的電量還是很少。林宇峰看著這破手機,恨不得一下子摔掉。無奈之下他就又把手機關機,再接著充電。
弄完了手機,林宇峰急躁的像一隻關在籠子裏的怪獸,搓著兩隻手在客廳裏走來走去。他不敢再離開這屋子了,反正和阿芳約定的時間是三天。有了上午的那個下馬威,堯哥這一幫人即使是找到阿芳,也不見得敢對她怎麽樣。
想一想這些,林宇峰又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他不願去和陳冰再照麵,就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發呆。想想剛才的那一幕,林宇峰實在有些後怕。他可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如果不是趕緊認慫或者那絡腮胡子窮凶極惡,進屋就對他下殺手。那種態勢,就是再大本事的人也當不起射釘槍的抵近一擊。
林宇峰從自己的後怕裏,又想到陳冰作為女人所受到的驚嚇。除了剛才那一抱,林宇峰是不是還該進去再安慰一下陳冰?
腦子裏捉摸著,林宇峰已經不知不覺站起來。他往裏麵的臥室走去。
臥室門關著,林宇峰很紳士地過去敲了敲門,輕聲喊道:“阿冰,我進來了?”
裏麵沒有動靜,林宇峰試著推了推門。門在裏麵鎖上了。林宇峰就又叫:“阿冰,你開開門。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舒緩一下心情。”
還是沒有動靜。
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林宇峰終於泄氣地退回到客廳裏。他來到南麵的陽台那兒,看著窗外的南國風景。枝葉蔥蘢,清風吹拂,滿眼還是閑適祥和的生活氣息。
這個小區裏居住的人,都是些身價不菲的中產以上的成功者。誰都不知道,剛才這裏曾經發生了殘酷驚魂的一幕。
人們都是習慣於活在別處的,這所移民城市裏更是這樣。多數的人不是會留意到兩旁世人發生了什麽變化。
這種隱姓埋名的日子,對林宇峰來說也無疑是活在別處。他從接受這個任務開始,就一直在心底有抵觸情緒。可是被簡愛國激發起的軍人榮譽感,又使得林宇峰覺得義不容辭,責無旁貸。
一路衝殺一路驚險,直到後來在南寧遇到了陳冰。從那之後,林宇峰居然後來慢慢走近陳冰。然後陳冰就成了被調查的中心人物。以至於兩個人又開始一路的糾纏,最後林宇峰莫名其妙地和陳冰滾了床單。
這個任務到了這種地步,實際上有點不受控製地發展下去。
林宇峰時時有種要當逃兵,逃出這情感牢籠的衝動。也許真的逃出去了,一切還能不解自解。現在陳冰不開門,林宇峰的手機又在緩慢地充著電。事實上他還是什麽都不能做。房門的鑰匙就在玄關那裏的鞋櫃上。但林宇峰又不敢現在拿著鑰匙出門去。畢竟是才發生了一場生死搏鬥,把一個驚魂甫定的女人丟下,出去遛彎是不成的。
林宇峰強迫自己再坐回到沙發上去。一坐下,他的眼神兒無意中又看到那本《長恨歌》。王安憶的小說,林宇峰基本不讀,隻不過知道文壇有這麽一個人而已。他搓了搓臉,開始搜腸刮肚,強逼著自己去回憶白居易的長詩《長恨歌》: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一朝選在君王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