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雨路
為了不自討沒趣，盡管車外的嘩嘩雨聲讓車廂氣氛有所緩和，林宇峰依舊沉默。
大雨天潮濕的空氣，天黑地暗，又是和曾經的愛人在一起，總會叫人的心情莫名放鬆一下。
“你過來，咱倆換換。我剛才一路走，踩刹車擦離合，較早就麻了。”見林宇峰不理，楚天燕沒了發作對象。就沒好氣招呼林宇峰過來開車。
“怎麽換啊，這麽大的雨。一開門就會變成落湯雞。”林宇峰小心地答言道。
“那就別下去！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把座位放倒，爬到後邊去。你從旁邊也爬過來就好了。這鬼天氣，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回去堵車不說，還遇到這麽大的雨。就是因為遇到了一喪門星。”
楚天燕連珠炮一般說罷，開安全帶扣子，放座位，起身往後爬，一係列動作幹淨利索。
林宇峰見狀，隻能被動地挪到了駕駛員座位上。他坐在那裏一邊係著安全帶一邊想，自己在男女交往這一方麵，幾乎都是被動應承。就從來沒有對誰主動過。唯一的一次對黎曼，那也不過是眉目傳情。因為對方是有夫之婦，在這個方麵他是不敢主動的。後來還是因為黎曼的主動，兩個人的關係才發生了變化。
林宇峰覺得自己是窩囊透了，很多事情越擔心出問題，也會裹足不前。最後弄得走到了身敗名裂的邊緣。這究竟怪誰呢？
接著這個難得的時間，林宇峰簡單思索了一下。他之所以走到這一步，除了自己性格上的原因，就是趕上了這個叫他精疲力盡的案子。
不過，即便是沒有這個案子。林宇峰要是和黎曼糾纏的話，恐怕也沒有好日子過。這件事從一開始他就選擇了一條錯誤道路。對別人的美麗妻子起了覬覦之心。這才導致了後來一係列麻煩，否則憑他林宇峰的家庭條件，他也不至於就打了光棍。
黎曼就是他林宇峰第一個感情的坎，而第二個坎就是現在已經不在人世的陳冰。開始的時候，陳冰或許還在試探他。至於最後重燃情火，一方麵有胡博這個人實在是叫人絕望，另一方麵也是林宇峰在路上英雄救美有關係。
可是林宇峰自己哪裏就想到這麽多呢？他就是覺得麵對邪惡，作為一個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之事。
就是林宇峰身後的小楚，不也是因為一次英雄救美般的擒賊，才被她另眼相看的嗎。
算一算，林宇峰所認識的這幾個女人，基本都是因為他雪中送炭一般的救助，才會贏得美女芳心。
小楚從前都叫他林大俠的，可現在這位林大俠原形敗露，已經和道德敗壞的人劃上等號了。現在楚天燕裝出的冷漠，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看透。而是一種心有不甘痛苦和氣氛。
林宇峰對此充分諒解，他也並不責怪小楚的態度。甚至他都想，自己把日子弄成一地雞毛純粹是咎由自取。
現在陳冰死了，死前的情景林宇峰見到簡愛國勢必要問問的。隻是那場麵絕對不會是影視劇裏演得那樣。
處理完陳冰的後事，林宇峰就想歸隱田園。回到他父母曾經生活過的小縣城。那裏還有他家的房子在。
陳冰走了，還有黎曼。林宇峰老有一種不祥預感，擔心黎曼會在某個時候一屍兩命。因為，隻要是個男人，誰也忍受不了妻子紅杏出牆，還懷上別人的孩子。而黎曼的丈夫林國棟盡管是男同，卻也是需要尊嚴的男人。這從黎曼在山大教書時，把學校那個色狼領導騷擾就會看出端倪。
接下來黎曼和他發生感情，乃至於林國棟找人夜襲，在後自己一刀兩洞，而後林國棟找人捉奸，再刀捅林宇峰的爺爺。這一係列事情想起來，不能不叫林宇峰為黎曼擔心。而黎曼則說過，自己抓住了林國棟的什麽把柄。不管這事是真是假，這都會是一個危險因素。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林宇峰到現在都不知道，林國棟對黎曼是一種什麽感情。應該說是既愛又恨吧。黎曼出問題，林國棟最嫉恨的，就是那個和黎曼有私情的男人。
林宇峰心裏有些難受，到現在他都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錯在哪裏。反正是種種的迷糊之後，就是現在的局麵了。怪隻怪自己在部隊學了打人的收益。到處出風頭替人平事兒，到處弄一些不明不白出來。
想想這些林宇峰也覺得沒臉。就是本來做的是都是宋太祖千裏送京娘的俠義之事，到頭來令人說不得道不得的是，送完京娘之後卻又和京娘不清不楚，有些甚至於去滾床單。作為秘密，林宇峰自己也沒有哥可以談論這種事兒的朋友。最後東窗事發的時候，隻能自己硬起頭皮扛著了。
想想這些煩心事兒，林宇峰忘記了饑餓。就連前麵的車輛開始動起來，林宇峰都沒有感覺。知道明麵的車子沒好氣地按起喇叭，他在如夢方醒。
“你這是怎麽了，失魂落魄的。再牽掛也不能拿我的命開玩笑。我才二十五歲，還沒有享受過人生的快樂。”楚天燕在後座上，照樣沒好氣地說道。
林宇峰不敢再走神，他全神貫注地開起車來。這種天氣確實要謹慎駕駛。又走了有二十分鍾的樣子，雨終於慢慢滴小了。車燈找出的雨霧迷迷茫茫，天早就黑透了，但是高速路上的車輛沒有人敢跑得很快。林宇峰也隻能亦步亦趨。
楚天燕在背後說：“我沒有參加行動。他們不讓我去。黑燈瞎火的又下著大雨。圍起來就打上。陳冰應該實在逃跑的時候失足落的水。後來在搜索的時候，就有了一次山體滑坡。我們這邊有一個武警也被衝到江裏去了。找了一天也沒找到屍首。”
可能是覺得車廂裏太沉悶，或者是看到林宇峰的樣子讓人頓起惻隱之心。楚天燕開始主動和林宇峰說話。
林宇峰依舊一聲不吭，謹慎地駕駛這警車。桑塔納警車開到上次那個撞車抓捕逃犯的地方。林宇峰忽然想起這件事，就不回頭地問道：“上次在這裏抓的那幾個人弄清楚了嗎？”
“清楚了。那幾個人車上帶著海洛因。有一千一百多克。幸虧是你開著車想把他們撞混了。不然的話，哪裏有那麽容易就逮住他們。”
這話說得實事求是，在這個方麵林宇峰可以說是表現優秀的。關鍵時刻有膽有識。
問了這一句，林宇峰又不吭聲了。楚天燕也不吭聲。
林宇峰開著車，眼睛透過轉動的雨刷往前看。燈光照處除了紅紅的車燈，就是無盡的雨霧。林宇峰也思量過，就算是沒有屍體，就陳冰那個嬌柔的身體，在那種洪水暴發，山體滑坡的情況下，他幾乎是沒有存活幾率的。況且，她還流過產沒多久。
一想起這些，林宇峰的鼻子開始發酸。因為楚天燕的在場，林宇峰沒又弄出任何動靜，但是眼淚像車外的雨水那樣，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楚天燕從後麵遞過打開的紙巾。林宇峰接過來胡亂擦了擦臉，可是眼淚還是不停滴流淌著。止不住。
楚天燕幹脆說：“你這麽哭，叫我很感動。可是我們是在雨天開車呢。你的心裏很亂，幹脆靠邊停下，還是我開吧。”
林宇峰又堅持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個視野良好的地方打開示廓燈，靠邊停車了。無論如何，他不能那人家小楚的性命開玩笑。說到底，楚天燕這條命還是他林宇峰冒死從贛南大山裏救出來的。金貴程度不在陳冰之下。
停車之後，倆人趕緊下車換位置。這時候雨已經很小了，用不著再像剛才那樣車裏爬。
林宇峰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眼前依舊模糊。他甚至從無邊的黑暗裏看到陳冰的一縷孤魂，被那些曾經纏繞她的死魂靈包圍著，痛苦不堪不得自在。
所有這些都是因為毒品那些白色惡魔造成的。按陳冰的出身，假如她選擇當個白領，老實上班，怎麽也不會有今天。
緊趕慢趕，小楚開著車總算在十點多鍾趕到了永綿，還是上次的武警招待所。當車子亮著近光燈進到招待所的院子裏，林宇峰居然捂住臉控製不住情緒了。他需要哭一下緩解壓抑的情緒。
楚天燕把車子停好之後，沒有叫林宇峰一起下車，而是自己先下去，把林宇峰留在車裏。
在車裏隻剩下自己的瞬間，林宇峰大放悲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林宇峰上一次的痛哭，是獲知母親車禍身亡的消息。後來，就是父親死了，林宇峰也沒有如此的難過。
今天夜裏，林宇峰是為自己，也是為陳冰而哭。世道不公，在滂沱的淚眼裏，林宇峰依稀就看到那個端了臉盆的女孩，羞答答地迎麵而來。
人都說死後安息。可是陳冰這些人死去後，他們的靈魂是得不到安息的。他們生前製販毒品殘害過的那些人，他們的靈魂也不得安息。怨恨的力量會引導他們，去複仇。
林宇峰在招待所的房間裏見到簡愛國，是在十分鍾之後。這時候經過了情感的宣泄，林宇峰已經平靜下來了。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向前。林宇峰記得，陳冰曾經和他說過，有一天死去後，要和那個已經成型的孩子埋在一起。可是現在陳冰已經死了，能不能找到屍體都難說。而那個胎兒的埋葬處，林宇峰更是無從知曉。
這件事隻能等到找到陳冰的屍體之後再說了。
簡愛國見到了林宇峰哭腫了的眼睛，臉上的表情複雜。他曾經在某個時候懷疑林宇峰被策反。在攻破陳星賢這塊堡壘的時候，簡愛國就有意識地把林宇峰打發走。正好廣州市公安局的李垂楠要去搜查那個神秘溶洞。簡愛國就推薦了林宇峰去幫忙。
現在總算是大局已定，陳建國製販毒集團的骨幹或死或被抓。剩下來的就是審問，爭取摸清他們整個的運作網絡。再看看後麵是否還有隱藏更深的人物。
“首長，我中午就在飛機上吃了一個漢堡。我現在很餓。”進門之後，林宇峰來不及客套，就開門見山要吃的。
簡愛國看著林宇峰憔悴不堪的模樣，條件反射一般看看手表說：“小林，現在都要十點半了。食堂裏大師傅早休息了。我叫小楚給你煮個泡麵吧？”
林宇峰未置可否，楚天燕就拿了電熱壺開始燒水了。簡愛國自己親自動手給林宇峰泡了茶。用茶包泡的。郝鵬則不見了蹤影。
沒有哈郝鵬在，林宇峰心裏暢快了一些。他坐在那裏看著楚天燕忙碌的背影。其實小楚不僅僅是在弄泡麵，還找到了諸如鹵豆幹，茶葉蛋和火腿腸一類。
楚天燕的個頭和背影和陳冰仿佛。林宇峰此時此刻看到楚天燕走走停停的樣子，甚至有一種要過去擁抱他的衝動。
這應該是一種愛屋及烏的表現吧。但是楚天燕的身體，也是林宇峰所熟悉的。何處凸凹，何處柔軟，何處光滑，林宇峰都領略過。
但是簡愛國在這裏，林宇峰也不過就閃了一下念頭。一切就都過去了。
“小林，我和小楚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因私害公，自古正邪如冰炭。大道理不必多講了。下麵我先簡單給你介紹一下，你走後我們行動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