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發乎情
林宇峰攥著手機站起身來,在不大的屋子裏來回踱步。猶如一隻關在籠中的野獸。他感到的是無法呼吸,四麵絕壁。他很想在這夜晚時,無人處,大聲嚎叫幾聲以減輕心底的重壓。可是,走到窗前看著遠處的燈紅酒綠,張開了嘴卻始終無法出聲。
一道閃電無聲無息自天而落,隨即隱沒在遠處的天穹深處。天黑如墨,烏雲壓頂。林宇峰有力揉搓著胸口,以求喘勻一口氣。他很想在虛空中看到什麽。他很想看到久違的父母的影子,哪怕隻是默默的對視。卻無法心隨所願。林宇峰的手機已經開始震動了。抓在手裏的機身像是一個導電體,直接就觸碰到了他的心髒。
林宇峰很艱難地把電話接通。不論如何的人生,他都必須麵對。
“喂,小峰嗎。我是曼子,我在蘇州呢。這麽久了,也不見你聯係我。”黎曼應該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裏說話。聲音細細的,透著安詳。
“我不敢啊,怕你的手機被人監聽。然後給你帶來麻煩。有些人的神通是難以想象的大。”林宇峰咽了一下口水,艱難說道。
“所以我換了手機。那個蘋果的也用著,但是一直放在家裏。我爸爸是離休幹部,級別也有,現在住的是一棟小樓。”
“奧,那你現在怎麽樣?”林宇峰不假思索地問道。
“我,還好啊。現在啥都不幹,就在家裏靜靜地等待小寶寶出生了。你看到我的肚子多大了?肚皮像是一個大氣球一樣,越吹越大。我真擔心會不會有一天吹爆了。”說著說著,黎曼吃吃地笑起來,“你在哪裏,你一個人嗎?說話可方便?”
“我自己在深圳的一家旅館裏。我弟弟在深圳出事了。被東區公安局抓了,在看守所。我叔叔下午才回去。”
“啊,是怎麽回事?你家裏看來老是不消停。他犯了什麽事兒?”黎曼驚訝道。
“找了女朋友,把他帶到溝裏去了。現在案件還在偵查階段。到時候少不了請你介紹個律師。”
“請就不用了。你家的事我自然要幫忙。是你叔叔的孩子?”
“恩。我爺爺奶奶兩個兒子,兩個孫子。所以我叔叔就急了。他不是一般的罪名,是涉嫌擁有毒品。數量巨大。”說到這裏,林宇峰忍不住一歎。都跳太不消停了。
“你查毒,你弟弟販毒。你們這哥倆真是有意思。可彼岸到一個警匪片裏了。”
“你別站在岸上看水漲了。我們這種犯罪嫌疑人家屬的心情,你哪裏能理解?”林宇峰聽出來黎曼的態度一些漠然,他不高興了。
“這有什麽啊,又不是你親弟弟。出了事情處理就是了。我就是在電話裏痛哭失聲,你就覺得是真情實意了?你這人真怪。”
黎曼也有些不高興了。她大約是當慣了律師,對案子裏的人沒有感情投射的意願。林宇峰雖然心裏鬱悶,卻不願意好久不談,一開口就招惹黎曼不開心。怎麽她現在也是懷著自己的孩子。
果然黎曼的下一句就問道:“看到那大肚子,你有什麽感想。是不是沒有一點要當父親的精神準備?”
林宇峰很想說,這孩子就是叫人爸爸也不是叫我。而是叫那個基佬。可是話到嘴邊他覺出了不妥。這樣刺激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本來自己做的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兒。難道還想得到一個光明正大的名嗎?
“孩子不是我的吧,是林國棟林總的。我心裏的壓力不是要當父親,而是害怕孩子長大之後,怎麽看我。”
還別說,林宇峰這個人確實很怪。他告訴自己要理智,要讓電話裏的女人開心。可是臨到頭來說的依然是不好聽的話。其實錯誤是兩個人犯下的,一味地指責一個人並不公正。有本事你能做到坐懷不亂啊。既然做不到,就別說一個女人如何。
“目前隻能是林國棟的,可歸根結底還是你的。他生下來就是姓林的。”黎曼並沒有預料之中的發火,而是依然慢聲慢語。
“好吧,反正是林家的孩子了。你在家要注意保養。畢竟是大齡產婦,千萬不能有閃失。”林宇峰嚐試者說幾句關心的話。雖然他的心裏十分懊惱。
“放心吧,我準備去挨一刀。醫生說胎位不大正。家裏我爸爸媽媽身體都不錯,也就沒請保姆。你不知道,現在我妹妹的孩子都是三年級了。滿屋子的跑。”
“那就好,預產期之前先到醫院去住。盡量的話,還是順產的好。”
“我有點害怕。我寧願去挨上一刀。一到夜裏,摸著那個越來越鼓的肚皮,我真希望你陪在我身邊。這畢竟是我第一次生孩子。都是我命苦。”
林宇峰沉默了。這樣的關係他去陪著是不可能的。
“你說的是傻話。我怎麽能去呢,隻要是可能看到孩子順利生下來。我就踏實了。那個人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你自己一定不能大意了。”
“我怕什麽呢。我這是給他們林家生孫子。他敢把我怎麽樣呢。這裏是蘇州,不是他們那一畝三分地。我爸爸是公安局的老局長,沒人敢來找麻煩。”
“以防萬一吧,知道你一切平安。我也放心了。”
“放心什麽啊。你說你真是厲害,不但手上的槍法好,那東方也是彈不虛發。一下子就能或種上。我還以為我這塊地早就是戈壁灘了。”
林宇峰這女人這火火的情話說的,呼吸急促。他不敢多講什麽,就說:“有人敲門,我先掛了。”
林宇峰本來想說的是一句托詞。既然生米成了熟飯,麵對黎曼他已經無話可說了。他又不願意別別扭扭的說什麽情話。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那種話說起來也無法名正言順。反正是叫人心裏別扭。
掛了電話,還沒顧得上喘一口氣,林宇峰的房門真的響了起來。聽著清晰的敲擊聲,林宇峰直接苦笑起來。這特麽的就是巧,說敲門就真來敲門了。林宇峰迅速地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這麽晚了,會是什麽人冒著雨來這裏呢?
林宇峰想在開門前看看貓眼,又覺得多此一舉。誰愛來就來吧。隻要不是一開門就伸進來一把匕首就好。
門一打開,麵前站著的是一臉怒容的楚天燕。林宇峰往旁邊看了看,不見郝鵬的影子,就把小楚拉了進來。
“你說你還算個人嗎?為什麽不打招呼就跑了,而且電話都不接!”一進門楚天燕就大聲地質問道。
林宇峰自知理虧,就隻好編瞎話說:“換藥的時候,大夫說我這裏有感染的跡象。他叫我回去臥床休息。我就回來了。”
楚天燕氣呼呼地看著林宇峰的樣子,發狠一樣坐在床沿上。林宇峰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他又想起來自己做的那個夢境。當林宇峰看到小楚的頭發捎上居然濕漉漉,才想起來屋外的雨並沒有停過。
林宇峰走過去,打量著小楚。忽然心裏對這雨夜中不夠勞累前來的女孩心中感動。他忽然一伸手把小楚拉了起來,而後不由分說就抱在懷裏。抱得緊緊的,然後林宇峰就流下淚來。他心裏清晰地記著,楚天燕被惡鳥像一隻燒雞一樣吃得幹幹淨淨.……
楚天燕不再掙紮,她伸出自己的雙手輕輕地攬住了林宇峰的腰。
“燕子,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見我們倆被一輛汽車撞進了山澗裏。就像是高空跳傘一樣。我想拉住你的手。可是你卻比我跌落的更快,然後我親眼看著,恐龍一般的惡鳥飛出來,你爭我奪的就把你給吃掉了。我的心裏疼得在流血。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然後,我就急醒了。渾身都是冷汗。”
楚天燕聽著描述,什麽都不說,她的身段變得十分柔軟,整個人都積壓在林宇峰的胸膛上。
“我知道你愛我。可是你就是不說。你也是個倔脾氣,從來不知道對女孩子低一下頭。你看看表,現在都幾點了。我晚飯都沒吃,一直到找你。給你打電話。”
林宇峰把臉緊貼在小楚濕漉漉的頭發上,頓時他就有了一種肝腸寸斷的感覺。也許這忽然的崩潰,和剛才黎曼的電話有關。林宇峰隻能把對黎曼的感情轉移到小楚身上。再剛烈的男人,也有虛弱的時候。就在林宇峰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有一個充滿了女性氣息的身體抱著,就是一種最大的安慰。
過了好一會兒,這兩個動了真情的男女才鬆開來。一個摟抱冰釋前嫌。林宇峰在憤激之時當保安的想法也沒了。他抓起自己的手表來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
這樣的天氣,要不是楚天燕真是想自己。她絕對不會冒雨前來。感情這東西,掛在嘴上不如落在行動上。
“我和李瀟,真的沒有什麽。隻不過我在深圳的時候,偶然從毒販手裏救過她。此後他就把我當恩人了。當然了,你就是認為我是西門慶,我也沒辦法。”林宇峰解釋說。
看著自己的手表,林宇峰倒想起了這塊手表的主任。如今他還在贛州的精神病院裏享受著幸福的生活。也許有一天,他們還是會見麵的。
“誰把你當西門慶了?我就是討厭你到哪裏都有美女圍著。”楚天燕消了氣,臉蛋紅紅的帶著嬌羞。
“是啊,誰叫我到處除暴安良呢。其實我在心底最牽掛誰,我是知道的。我隻想守著那個我愛的女孩子,一生一世。”
一直到後來,楚天燕走了之後,林宇峰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表白是從哪裏來的。這是話語他事先想都不沒想過,就這說出來了。隻能是說,確實是發乎情了。
“你要是真的這麽對我,也不枉我跟著你走南闖北出生入死了。你吃飯沒有啊,我都餓的欠前心帖後心了。”楚天燕攏攏頭發,微笑著,露出右頰嚇得小酒窩。
“我也沒吃。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吧。好在深圳這地方是個不夜城,想吃什麽都可以。”
林宇峰的心情已經大好。他在張羅著穿戴整齊。可是在拿衣服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自己連個行李都沒有。
這事兒,有些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