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艱辛歸國璐
麻建兵聽到這些斥責，無聲地笑了。他有些無恥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要不，你給我一個痛快吧。你我都是學法律的，我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條。這個我們都清楚。”
林宇峰冷笑道：“即便是真的有那一天，也是你對自己行為的擔當和救贖。總比這樣不明不白，葬身異國他鄉好得多。這裏是什麽，中原人眼裏的煙瘴之地。”
“我主要是，沒想到要死在你的手裏。你是替陳冰出頭的吧？想不到，兩次你都贏了。”
“陳冰不是你該提的名字。你最好忘記這個名字。剛才，如果我不插手，你不是死在我手裏。而是被那個緬軍上尉一槍爆頭了。你為什麽磕頭求饒了，那個時候你應該慷慨赴死啊。眼睛一閉，一切恩怨都了了。不是你最好的機會嗎？”林宇峰譏諷道。
麻建兵苦笑著，露出一嘴整齊的白牙。他說：“是啊，真該和你說的那樣。但是有時候人的求生是個本能，壓根不經過大腦。現在你給我一槍，我姓麻的眼睛都不眨。”
“不到迫不得已我不能打這一槍。雖然死在我手裏的人也有七八個了，但每一次我都是仁至義盡後才殺人。你我雖然關係不好，但也是同學一場。起來，走吧。這裏到口岸也沒多遠了。一個男人，就是離開也該選擇體麵的方式。”
林宇峰沒有用大聲，隻是眼神充滿了威懾。麻建兵嬉皮笑臉了一下，還是慢慢地站起身來了。地勢不平，他一瘸一拐走得慢。這種有意無意地磨蹭，林宇峰看到眼裏。他無法計較，隻把槍掛在肩膀上，眼睛小心地注視著四周。
這地方離著國境越來越近了，交戰雙方的地麵部隊似乎都有所避諱。但還是有炮彈打過來，在一些地方落地，爆炸。對於炮擊，林宇峰心裏是有數的。憑借它們的呼嘯聲，就能判斷出大致的落點。這些炮擊，並沒有準確的打擊目標。更像是一種瓦解對方軍心的威懾行動。
這一路走來，總的說麻建兵還是基本配合了自己。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雖然其間有過一次奪槍衝動，林宇峰沒覺得那是罪大惡極。他們之間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就像一場艱難險阻的長征，林宇峰看著麻建兵北去的背影，總算快看到成功的希望了。因為處在戰亂狀態，永綿中國國門那裏，緬方一邊已經出於無政府狀態。可以說，隻要把麻建兵押到那裏交給守關的中國武警，一切的努力就得到了報償。他的漫漫長征就可以結束了。他就可以回身去尋找失去聯係的班長。那是真正的輕裝上陣。至於胡博的死活，目前暫不考慮。
這本是一片物產豐饒的土地，到處綠樹成蔭，水秀山青，可是卻連年戰亂。多年來衝突雙方誰都不讓誰。
在中國人的概念裏，這應該就是一場中央政府反對軍閥割據的鬥爭。隻不過緬甸的中央政府治理能力有限，形不成號召力和向心力。導致地方勢力長期尾大不掉。在這一片區域，幾十年前，在國內被解放軍打得丟盔棄甲的國民黨敗兵，卻能拉開架勢重挫前來圍剿的緬軍。導致跑到台灣的蔣介石都興奮起來。
從那之後，這片區域就沒有真正太平過。也正是因為戰亂頻仍，導致種植鴉片的長久傳統異彩紛呈。成為著名的金三角。當然了，這傳統不是自古就有的。是高鼻深目的英國殖民者黑心帶來的。一直到現在，打打殺殺中依然有罌粟花迷人的香氣彌漫。
前麵是個低低的山坳，水草肥美。蔥蘢茂盛。這叫林宇峰想起昨夜遇到蟒蛇的險境。他對麻建兵喊道：“別往北直著走了，就在難民的腳印上走。這種地方經常有毒蛇出沒。被蛇咬了，那可比死難受。”
“好，聽你的。”
麻建兵回頭看了看，按林宇峰的指示往西南走。西南方向，正是南戎鎮的方向。大白天光照很好，林宇峰看見南戎鎮區的上空全是煙霧。那應該是建築物中彈後著火形成的煙。看到這情景，林宇峰進一步擔憂起班長來。雖然班長是個優秀的軍人，但在兵荒馬亂中，存在各種意外的可能。
此刻，麻建兵卻在一邊走一邊想主意。他知道林宇峰的槍法很好，這樣的近距離，隻要自己逃跑的話，那麽子彈就會立刻追上來。不是到了十分有利的情況，他是不能跑的。或者，他必須能夠找到一支槍。出其不意地打死林宇峰。走了這麽遠的路，麻建兵一直在暗地裏活動腿腳，一心絞盡腦汁尋找出路。
前方又有一些逃難的人，攜家帶口地跑向中國。看到他們的身影，林宇峰意識到這個地方應該是距離公路不遠了。這條公路曆史久遠。久遠到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史迪威公路。抗戰時期，這條路從印度一直通到了雲南。準備為中國的抗戰事業輸送血液。隻不過後來，日軍敗退過快，這條用鮮血修成的公路沒有派上大用。
白天，路上依舊有車輛往來。選擇步行逃難的人們明顯地少了。這畢竟是緬甸國內的內戰。很多緬甸人並不擔心衝突雙方屠殺平民。他們主要怕的是隨意性炮擊，和流彈。這些都是不長眼睛的。一旦發生了戰爭，很難說沒有針對平民的暴力發生，為了求平安，還是逃到中國去最好。
林宇峰正押著麻建兵慢慢向公路靠攏。忽然，不知道從哪裏又插過來一支隊伍。像一群殘兵敗將，從香蕉林裏出來了。林宇峰緊走上幾步扯住麻建兵。他可不想和這一群敗兵正麵遭遇。這個時刻的麻建兵也是機警的，他趕緊隨著林宇峰藏到了草叢裏。他要看著有沒有機會可以逃走。
幾發炮彈追著這些人砸過來，在山坡頭上爆炸了。這是重磅炮彈。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林宇峰和麻建兵都堵上了耳朵。公路上一片驚叫，車流和行人都迅速向路邊避去。石塊和塵土被騰空炸起來，整個世界都一下埋沒進了硝煙裏。
那群敗兵想跑到低窪處躲避，途中被炮彈追上。頓時十幾個人的殘值斷臂像雨一樣落下來。正好落到了林宇峰和麻建兵的藏身處。有一條露著白森森骨頭的大腿，一下駕到了林宇峰的脖子上。另有半截身子，則砸在麻建兵背上……
兩個人都甩開殘肢，但是身上的碎肉卻一下弄不掉，倆人都忍不住惡心嘔吐起來。活著的士兵跑過來，連滾帶爬藏在倆人的身邊草叢中。這些人的裝束應該是地方武裝的人。看來現在的戰場態勢成了一邊倒。緬甸政府軍憑借優勢裝備和忽然襲擊，整個攻勢如泰山壓頂，把沒有準備的地方軍打懵了。他們迅速地潰散，尋找一切刻意躲藏炮火的地方。
林宇峰吐得頭昏目眩，他心裏納悶，難道南戎的地方武裝手裏沒有炮嗎？為什麽不反擊？叫對手的炮火肆無忌憚。
和林宇峰他們一起藏在低窪草叢裏的敗兵，根本就沒有注意這兩個人。也沒有人看一眼林宇峰身上的槍。他們都在捂緊耳朵躲著炮彈。
林宇峰不知道，政府軍是不是要把戰火一直推到中國門前。這個地方到中國也就幾公裏遠了。這樣打下去，免不得會有炮彈落到中國境內。這可是中國人傷腦筋的事兒。如果組織軍隊大規模反擊，卻又苦於找不到反擊對象。刺激中國出手，正是某些勢力夢寐以求的。
說真話，就是人家在界碑旁邊打得你死我活，中國人也隻能袖手旁觀。往前邁幾步都不行，不能到人家的地上幹涉人家的內政。
炮擊進行了十幾分鍾，都是一五五口徑的加榴炮打得。這種炮即便是解放軍手裏也是首屈一指的重武器。這十幾分鍾裏，周邊區域落彈幾十發。早晨重大人員傷亡。
炮擊停止之後，敗兵們亂哄哄起身往東南方向退去了。那正是林宇峰和麻建兵來的方向。那邊有政府軍穿插到位的部隊，他們這一去注定凶多吉少。
林宇峰和麻建兵渾身都是死人的血和碎肉，剛剛吃掉的那點香蕉也吐了個幹淨。由於剛才的混亂，林宇峰沒有注意麻建兵做了什麽動作。反正他人還在自己的視野裏。就是這個疏忽，差一點讓林宇峰付出生命代價。
炮擊終於結束了，沒有等林宇峰吩咐，麻建兵就從地上爬起來。彎著腰往前爬。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平緩的山坡頭被豁開。一個又一個的彈坑讓這裏麵目皆非。
“他媽的，這炮打的，真是叫人長見識了。”麻建兵直起腰，感慨著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林宇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都已經沒個人樣子了。
跌跌撞撞走過巨大的炮彈坑，兩個人終於來到了香蕉園的邊緣地帶。許許多多的香蕉樹都被戰火毀掉了。半生不熟的香蕉也被逃難的人吃掉。雖然不好吃，但總是可以果腹的食物。
剛才的炮擊，也有多發炮彈落到了公路上。一些車輛和難民被炸死了。炮擊結束後，幸存下來的人和車加快了行進速度。林宇峰就和麻建兵過來，混到了這隊伍裏。
雖然沿著道路走稍遠一點，但是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走過一天一夜，林宇峰實在是走怕了。相比而言，還是這平地大道好走得多。
應該說，接下來的路途上，麻建一直是很聽話的。因為人多眼雜，林宇峰跟在麻建兵身後，也把肩上的槍倒轉過來，槍口衝下。反正他知道赤手空拳，麻建兵根本就不是對手。
就這麽一路前行，有驚無險就到了永綿口岸的大樓附近。馬上就要看到口岸前的石橋了。逃難的人們禁不住歡呼起來。大家馬上加快了腳步。這個時候林宇峰十分困頓，但是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看住麻建兵。隻要走過那個橋梁，就可以立即逮捕這個惡貫滿盈的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