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薛度雲(9)
下車後,我提著粽子,朝著漆黑的弄堂裏走去。
我記得有一年端午節,我擰著粽子來過。自那以後,有很多年我都沒有再來了。
如今寬窄弄堂格外冷清,好像很多人都搬走了。
站在樓下,我抬頭望。
這一幢樓黑漆漆的,隻有零星幾家燈亮著。
而她的家沒有燈光透出來。
我上樓,走到她家門口。
門上已經滿是灰塵,看樣子是很久都沒有人打開過了。
是搬家了嗎?還是嫁人了?
許亞非這幾年一直在國外,我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好消息。
所以兩個人走到一起真沒有那麽容易,影響的因素太多。比如家庭,比如前程。
如果真的嫁人了,她是嫁給了一個怎樣的人?過得幸福嗎?
我將粽子掛在她的門上。
這道門,我一直都沒有勇氣扣開過,現如今,且不說我更加沒有資格,也是沒有機會了。
我靠著牆,點燃一根煙,開始細想曾經種種。
我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我不知道。
暗戀嗎?我沒有資格。
我對南溪有愧,而對她,我連愧意和贖罪都不敢明目張膽。
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她了,可是她就那麽突然地出現在我眼前。
其實第一眼我並沒有認出她,因為她實在太狼狽,淩亂頭發遮住了她的臉,滿身髒汙。我完全不能把這樣一個狼狽的女人與她聯係起來。
可是在她抬頭的那一刻,隻一個受傷又絕望的眼神,我認出來了。
是她?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會弄成這副樣子?
這相遇來的太突然,我有些慌。
見她沉默不說話,我幾乎是逃離般地騎走了。
這些年來,我已經學會了波瀾不驚。可她的突然出現令我鎮定不了。
我停下來,聽她的哭聲在山穀中回蕩,她哭得那麽傷心,那麽絕望。
如果不管她,大晚上她一個人在這山上,要怎麽辦?
我逃避了這麽多年,老天爺終於安排我們相遇,一切就像是上天注定。
就順從天意吧。
我調轉車頭騎回去,做出初遇般的從容淡定,以掩飾我心中的慌亂。
她說她已經一無所有,那一刻我的心是那麽尖銳地疼,好想把她抱在懷裏安慰她。
可我不能。
在他不知道我的情況下,對她來說我是一個陌生人。如果她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麽她一定會把我看成敵人。
我送她回去,她給朋友打電話,我聽出了信息,聯想她當時的狼狽,以及他匆匆掛掉電話以後,哭得那麽傷心的樣子。
我知道一點,她的孩子沒了。
我用抽煙來掩飾那份慌亂的愁緒。
可當我去洗車時,望著副駕駛座位上那一團血紅,我暴躁的情緒攀升到頂點,捏緊的拳頭一下子砸在車身上。
“薛總,您,您怎麽了?”
洗車小弟很忐忑不安地望著我。
我擺擺手,走到一邊,點起一支煙來。
洗好車,我坐在車裏,不知道該去哪裏。
不想回去,我知道這一夜我注定失眠。
她突然給我打電話,在電話那頭,她哭著說她無家可歸。
那一刻什麽理智都是放屁,我毫不猶豫地奔向她。
送她回家的時候,她買了幾尺紅布掛在我的反光鏡上。
提到了那場車禍,她眼中含著淚光。
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所帶給她的痛苦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流逝。
聽著她的講述,我捏緊方向盤,有種窒息般地心痛和愧疚。
我問她住在哪裏,其實我當然知道她住在哪裏,我不止一次地來過,但我不能讓她知道。
當天晚上回去,我衝了一個冷水澡。
冰冷的水流過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我想讓這冰冷的刺激讓我清醒過來。可腦海裏總是閃現她血淋淋的雙腿,和她抬頭時傷心而絕望的眼神。
薛度雲,你必須保持清醒!不要陷下去。
你沒有資格!
如果我從今往後不再在她麵前出現,那麽今天晚上隻能算是一場萍水相逢而已。
當天晚上,我徹夜沒睡。第二天天亮,也沒有去公司。
我不想去牽掛她,可我控製不住我的心。
她昨天看起來很不好,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創傷。過了一夜,她怎麽樣了?
我忍了一夜,終於還是忍不住給她打了電話。
就算是一個有正義感的陌生人,遇到她這樣的情況,也有可能放心不下吧?也會去關心一下吧?
她說她在醫院。
等我趕到醫院,正好看到她被那一對狗男女指著鼻子欺負的那一幕。
也是那一刻,我才知道,她的人渣老公是何旭。
真是怨家路窄!
他欺負的都是我所在意的人,先是南溪,後是沈瑜。
在那一刻,我已經決定要讓他身敗名裂。
我把沈瑜護到我身後,與他進行男人間的較量。
可笑的是,他似乎已經不記得我了。
也是,八年前的我還是個莾撞的少年,那時留著長發。揍他的時候他腰都直不起來,一雙眼睛都成了熊貓眼,他對我印象不深也很正常。
但是我肯定不會忘記他,因為當年恨不得打死他。
一場罵戰終於結束的那一刻,懷中的女人輕飄飄地,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搖搖欲墜。
煎熬了一夜,痛苦了一夜,這一刻,她終於再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我望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她,心裏有些亂。
我原本給她打電話,趕到醫院來也隻是想知道她的狀況。可我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
深思熟慮以後,我給她朋友打了個電話。
她昨天晚上用我的手機打過,號碼還在上麵。
整整一個月,我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滿滿地,我忍著不去想她。
好幾次想打電話問問她的情況,最終也都忍住了。
她也沒有打過電話來,應該是已經忘了我這個萍水相逢的人了吧。
我隻偷偷去看過她幾次,每次都是晚上。
但我隻在樓下望著那扇開著燈的窗戶,不敢上樓。
知道她好起來就好了,我還是不適合去打擾她。
再見到她是在酒吧裏。
就跟那天在山頂上的相遇一樣,她也是出現得那麽突然。
那一晚,她很美。
相比一個月前,她的狼狽和不堪,眼前的她真的美得讓我移不開眼。
看她的狀態,這一個月她恢複得不錯。
她被閨蜜推過來,我條件反射地摟住她。那一刻我表麵鎮定,其實內心極度不平靜。
當時正有兩個生意上的朋友有意想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我,我正愁無法脫身。
既然三番五次巧遇,那就是天意,我突然有種豁出去的衝動。
說她是我未來的老婆,我是認真的。
她和朋友出去一直沒回來,我人在卡座裏,心其實已被她帶走了。
我終於忍不住出來找她的時候,正好看到她被一對渣男渣女傷害到無措,眼底浮起淚光的樣子。
我就那麽當著那對狗男女的麵吻了她。
一方麵是強烈的保護欲鑽了出來,想幫她出氣,另一方麵,源自於我心底的一種欲.望。所以我就那麽衝動地吻了她。
在我吻上她的那一刻,我已經決定了。既然管,就管到底,把她所受的委屈,統統都還回去。
我帶她進賭場的時候,她很不安。她從小是乖乖女,應該沒來過這樣的場合。她小心地挽著我的手臂,低著頭,膽小的樣子很像小時候。
那場賭有何旭參與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遊戲越來越有趣了。
我看出來了,她怕他輸。
在她被他那樣狠狠地傷過之後,她竟然還擔心著他。
所以她當初嫁給他,是因為真的很愛她嗎?
想到這裏,我有點兒惱。
所以,我決定讓他輸得徹底。
那場賭,他從大贏家到一無所有,輸掉三百萬,也輸掉了他所有的尊嚴和骨氣。
我讓卓凡先把沈瑜她們帶下去,何旭跟著我進入賭場的辦公室裏。
何旭站在我麵前,有些窘迫不安。
我點起一根煙後說,“好久不見。”
他明顯一怔,猛然抬頭看向我,幾秒之後,他眼神裏露出一絲驚慌,應該是終於認出我來了。
“你想怎麽樣?”他警惕地問我。
“我?”
我在吞雲吐霧中輕笑。
“你現在欠我三百萬,應該是我問你,你打算怎麽還?”
提到三百萬,這孫子就慫了,半天之後,他說,“我知道,當初南溪跟你分手,跟我在一起,你恨我,但那是她心甘情願的。”
我夾煙的兩根手指把煙捏變了型,但我依然笑得雲淡風輕。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此刻哪裏有點兒男人的樣子,為了三百萬,他在我麵前低著頭,緊張到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我沒有那麽多,隻能寫欠條。”他終於說。
“我不接受欠條,不過我倒是有個方案。”
我敲打著鍵盤,很快打印了一份東西出來。
推到他麵前,我翹起二郎腿,將煙銜在嘴裏,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看完很震驚。
“這……”
我吐了一口煙花,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看上你老婆了,三百萬,給我,從今往後,她是我的。”
“我們還沒離婚。”他很不甘。
我笑,“無所謂!我看上她了,今晚就要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