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打擊是會讓人瘋的
那眼神很木訥,如同死灰,黎卓的心裏如同被浪潮給擊中,甚至是有點害怕。
“清秋。”他又喊了聲,湊近她,“你……”孩子死了,其實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但這時候若是不說一點安慰的話,總覺得不合適。
她的手很冰,捏在手心裏,很軟,隨著他擺弄,她也沒有半點反應。
他用力的往下一握,按照他大男人的力氣,她一定會疼……她的手指已經被捏得發青,可她依舊沒有反應,眼神木然的落在他的臉上。
黎卓把她扶起來,靠在床上,可她的身體綿軟無力,往下滑,一點力氣都沒有。
“清秋,看著我。”黎卓看著她的眼晴,“還記得那一晚麽,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她依舊沒有反應。
黎卓覺得從自己皮下滲出一股冷汗來,伸手去按鈴,她需要檢查。
……
沒有任何問題,但她就是沒有半點反應,甚至坐都坐不住,眼神一直處於渙散階段,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確定具體病因。一係列的折騰之後,她睡著了,斜在床上,過了好大一會兒,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黎卓覺得不太舒服,於是就去讓她平躺著,身體是軟的,軟得有些不正常。
夜。
今天晚上的醫院樓層格外的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又失去了一個小生命的原故,總覺得頭頂的吊燈都透著一股哀傷的氣氛。
十點了,黎卓下樓買飯,今天一天,她都沒怎麽吃飯,不,應該是這五天她都沒有吃上一頓舒服的飯,一會兒把她叫醒,吃了再睡。
到達一樓,出電梯。同時另外一個男人進電梯,兩人完美的錯過。
門開,言馳出去,風塵仆仆。
徑直走到前台,問有沒有一個中國來這兒,具體是怎麽回事兒。前台以一種悲痛的神情告訴他,您的女兒已經無力回天。
有那麽半分鍾,言馳連呼吸都忘了。
護士也不敢亂說話,指了指某個方向,說那名女孩兒說是您女兒的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暈了過去,到現在都沒有出過病房。
……
他輕手輕腳的進了病房,光線是橘黃色,很適合睡眠。他站在床邊,這燈光加上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鋪散在雪白的枕頭上,襯著她的臉如同紙白,毫無血色,很瘦,成了紙片人。
女兒的事情,他自然是下了飛機就知道了,隻是剛剛聽從護士說起,他的心裏依舊掀起了無法承受的窒息感。
坐下,摸了摸她的頭,很涼。現在還是夏天,她的這個體溫,顯然不怎麽正常。
他盯著她看,他是父親,且知道這個身份距離現在也不過就是兩個多月,自然沒有母親對於孩子的感情來的深,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承受。
目光一轉,看到了放在枕頭下麵的手機,拿出來,開機,解鎖,她沒有密碼。
在黑名單裏麵找到了自己的號碼,他忽地一笑……也不知道笑些什麽。
如他所料吧。
怪不得一直都打不通她的電話,沒有署名。除了這幾天,之前他一直都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也就是說這個號碼是手動黑名單。
他的號碼,她倒是記得很清楚。
他是上飛機後,才想到這一點……那一晚從國內到這兒,隱約看到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有些眼熟,他並沒有多想,覺得她不會來這兒,也不會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那男人不是柏炎。
今天在醫院又看到了……
於是在臨國下了飛機,趕到這兒來,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一下飛機就收到了言昱寧傳來的噩耗。
她細白的手指動了一下,他抬眸……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做聲。
她倒是一眼就看到了他……沒有任何表情。眼珠子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固定了一樣,轉向都非常緩慢。
輕輕的瞟了他一眼,又轉過去,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鬱清秋?”他喚了聲。
她沒有反應。
他彎著腰,離她更近,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看他。
“看著我。”
她看著他,眼神灰冷,不太像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神情。
言馳把她端詳著,良久……
“不給反應?”
她沒有任何反應,看著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眨眼,好像已經不知道眨眼了。
言馳掉頭出去,到了醫生那兒,他一走,黎卓就提著晚飯進來。
………
“目前時間尚短,我不好說。打擊對一個人的傷害,可大可小,因人而異。你知道的,它會讓人一蹶不振,會癡傻,會瘋,會精神異常,甚至…癱瘓。”
言馳的臉龐,線條硬朗,他盯著醫生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當然也會在無意間醒來,有時候刺激也會好,但也有可能適得其反。”醫生也不敢妄下結論,畢竟現在還沒有做一個確切的檢查。
………
悠長悠長的走道,擺了很多盆景,原本應該是蔥蔥鬱鬱的,隻是在燈光之下,變得有些發黑發暗,看不到原有的生機勃勃。
他在窗口處站了好大一會兒,挺拔的身材沒入到了暗色裏……
進去的時候,意外的聽到了男人誘哄的聲音。
“不吃飯不行,吃了再睡。”
“清秋,張嘴。”
黎卓遞了一勺青湯到她的嘴邊,她不動,蒼白的唇染上了湯的油光,瀲灩的有點好看。
黎卓抽出紙巾在她的唇上擦了擦,繼續哄,“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你會受不了,清秋……”
她還是沒動。
黎卓把湯放下,摸摸她的臉,眉頭皺起,“這是怎麽了?你的人生,還長著呢……”孩子的死亡,誰都不想看到,她有這種反應,也可以相見。
“我來。”
男人的男中音響起,黎卓回頭,看到了言馳。
他站起,“言先生?”
言馳暼了他一眼,黎卓,他當然認識,蘭城電台台長的兒子,鬱清秋之前的同事。
他過去,彎腰看著鬱清秋的眼睛。
“不是恨我麽,我來了,你卻弱的飯都不吃?”他額角的筋在跳動,不知是在隱忍什麽。
鬱清秋木然的看著他。
言馳拿起湯勺,放在她的嘴邊,她不動。
“我要動粗了!”
他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張嘴,湯喂進去,強行。
“這不合適吧?”黎卓不忍看到這幅畫麵,過來阻止,現在的鬱清秋非常脆弱,她需要陪伴,這種陪伴不能是任何粗魯,要細物潤無聲的那種溫柔。
言馳沒理,第二勺……
至少她還會吞咽。
“言馳……”
“按照你的方法,到死她都不會開口!”
第三勺……
這一勺喂進去,她直接吐了,然後就開始咳嗽,言馳把碗一丟,她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就倒了過來,趴在他的胸口,用力的咳嗽。
黎卓站在床邊,沒有說話,瞳孔幽深而墨。
鬱清秋咳好了,言馳把她扶起來,她的臉倒是因為咳嗽有了一點點的血色。
她連……頭直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頭耷拉著,言馳一手扶她,另外一隻手去捧她的臉。
很涼。
“鬱清秋。”他低低一喚,同時抬起她的頭,她的頭就順著他的力氣往後仰,他一送,她一下子撞向了靠墊。
他心中赫然。
【打擊對一個人的傷害可小可大,因人而異。它會讓人一蹶不振,會癡傻,會瘋,會精神異常,甚至癱瘓。】
………
病房裏,黎卓已經走了。
言馳坐在床邊良久……前麵的女人盯著他的胸口已經好久了,這麽長的時間,她眨了五。次眼睛,低於正常人的十倍。
飯菜還放在一側,飄著香味。
他抬手,摸著她冰涼的臉頰,皮膚很滑,天生的好底子,細細摩擦。
“吃飯吧。”低低一歎,無奈中還有不用隱忍的不舍。
沒有人搭理他。
他苦笑著,在她的頭頂揉了揉,“不吃我真的要灌了。”
依舊沒有人理他。
沒有辦法,他也隻能灌。捏著她的下巴,把湯給灌了進去,至於肉就算了,自然是吃不了。
喝完湯,她衣服的前襟都濕透,脫掉,換衣服。
放回到被窩裏。
這一晚,他一夜沒睡。
………
三天後。
她依舊是這樣,而且就那樣躺著,瘦了兩斤,。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吧,沉重的打擊給人是致命的傷害,她已經傻了,甚至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可以帶回一個在她的記憶裏有深刻印象的地方,關照她,或許有幫助。”
一天後,回國。
機場碰到了黎卓,他消失了四天,也瘦了。
“清秋怎麽樣?”
言馳戴著墨鏡,聲色冷沉,“謝謝你往日的照顧。”僅此。
“不願意說一說?”
“沒有必要。”
黎卓嗤笑了下,沒再說話,轉身離去,這幾天就當是黃粱一夢。
……
上飛機抱著,下飛機依舊抱著下。羅甫務來接機,興奮又害怕……眼睛是興奮的,臉上戴了一個口罩,畢竟他不想成為一個無牙的老頭子。
然而言馳並沒有搭理他,全程沒有。
“還回清水池麽?”羅甫務看言哥把鬱姐抱著,有點犯嘀咕,不會真把人家的腿給打斷了吧。
“去我外公的家。”
那個四合院,言哥的外公外婆與五年前已經死亡,房子還在。
“哦。”羅甫務忍了又忍,還是問了,“言哥,鬱姐咋了?你……你又欺負她啦?我都沒聽到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