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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那你愛我嗎?

  張愛玲說,我以為愛情能夠填滿人生中的遺憾,然而,製造遺憾的往往就是愛情。


  如果每場愛情,又僅僅是隻有遺憾,那也不枉與那人相愛一場。


  可,不是。


  那場愛情給予鬱清秋的除了遺憾外,還有數不盡的悲傷,讓她遺憾的是沒有早日認清自己,認不清他不喜歡她,認不清在愛他的時候,還丟了自己。


  更不該自私的把兩個孩子留下來,讓女兒受盡苦難,讓兒子隻活了十天,如果能重來,她不會生。


  ……


  墓園裏,有一層厚厚的霜,就像是有一層冰製作的被子覆蓋著每一座墓碑。


  那個小男孩的碑上依然沒有照片,隻有字,2017年2月14號到2017年2月24號,在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隻有十天的生命。


  碑前有一束淺黃色的菊花,應該是周圍來祭拜的人放的,畢竟十天……很容易讓人動惻隱之心。


  言馳從車子裏拿了一個布娃娃過來,逢年過節他都會來,玩具之類的,男孩兒喜歡玩的東西,娃娃還是第一次。


  放著,蹲下,“你妹妹的,送給你。”低聲,蹲了一會兒,起身。


  鬱清秋站謝,原本漂亮通透的五官有一半被包裹在圍巾裏麵,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她筆挺挺的站著,瘦弱又憔悴,難免讓人心生憐憫,言馳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哪怕是她已經穿了外套,可套上他的竟也一點都不顯得臃腫。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如這寒霜。


  “兒子看著呢。”他的聲音很低,似在隱忍著什麽。


  鬱清秋沒有說話,餘光從他的脖子一掠而過,而後又看著墓碑。


  “你能出去嗎?”


  “什麽?”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他低眸,視線深邃,“第一次我們一起來看兒子,我走了,豈不是不合適。討厭我,也忍一忍。”


  鬱清秋沒有回答。


  一時兩個人都沒有說過,低冷的空氣在肆無忌憚的蔓延,還有默默無聲的沉痛。


  一個孩子的夭折,那種痛苦父親是沒法和十月懷胎的母親相比的。但是,隻有十天,隻是十天,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和幸運。


  她盯著墓碑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卷翹的睫毛被風吹的在微微的晃動,細細的毛尖如同蟬翼一般,脆弱而美麗。


  言馳伸手……他與她之間也就是咫尺的距離,其實一伸手就能碰到。未曾覺得,肢體這般僵硬過。


  【別把你的觸手伸到我僅有的生命中……】


  【你覺得我需要你嗎?】


  【要不,你跪下吧。】


  手指已經碰到了他的手背,卻又顫顫收回。小心翼翼的,伸手怕驚擾,縮手怕她逃跑。


  他看著兒子的墓碑,胸腔湧動,幾秒之後,猛的伸手……就要碰到了,差一點就碰到了。


  “走吧。”她卻開了口,轉身,言行舉止都淡漠的很。


  她腳步微亂而快,像是想要快點逃離這個地方……這是不想看到兒子,還是想要快點離開和他在一起的地方。


  ………


  上車。


  到了車上,鬱清秋把外套脫下來給他,他沒接,“蓋著吧。”


  鬱清秋還是丟了回去,“去醫院吧,一會兒回家就該見到女兒了,我不想讓他看到血。”


  言馳沒動,側頭,五官立體,那一雙桃花眼半眯著,在那半個深邃的光芒裏,倒影著平靜的她。


  “聊聊吧。”


  “好。”


  她的幹脆顯得他到倒是有些局促,鎖死車門,打響車子,把暖氣打開,“留下來,一起照顧孩子。我不需要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式的母愛,她需要長久的陪伴。”


  “就這個嗎?”她反問,“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解釋,為何你千方百計的要我留下來?”


  “清秋。”他在心裏一歎,“別走,別結婚,以後有很多的時間同你說,好嗎?”


  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很緊,好像很擔心下一秒她就奪門而出,怕她,不答應。


  那一聲【好嗎】幾乎用盡了他的勇氣,他最怕如同棉一樣的柔,打架上戰場,他從來不怕,馬上一頭在暗地裏隨時準備好拳頭的狼,從不肯低頭。


  有了女兒,他沒有利爪。


  因為她還活著,他依然可以一根一根的拔掉身上的硬毛,把自己給她。


  失去的,再要挽回,若是需要脫胎換骨,他也要試一試。


  鬱清秋看著他的眼睛,很多血絲,下巴出冒出了淺淺的胡須,整個臉龐有一種頹廢到迷人的帥氣。


  祈求……祈求這種語氣,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被握著的手指微微蜷縮,“那你愛我嗎?”


  她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手一僵,似是意外,她也看到了那一瞬間他的耳朵染上了陌生的紅。


  她抽手,不想聽了,他說了,她也不會聽。


  “我告訴你,你會不會留下來?”


  “怎麽會呢,你這麽單純的嗎?”


  言馳目光一諳,沒說話,把窗戶打開,冷風吹進來,一會兒的時間冷舞就代替了耳朵上的紅潤。


  關上車窗,掛檔,開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沒用歌曲,從淩陽縣到蘭城,三個小時的車程。


  鬱清秋躺著,心口和胃,都滾燙滾燙,昨晚她沒有吃藥,這會兒就覺得被人抽去了筋脈。


  到達蘭城,車子開到了公園外麵,他也沒有去醫院。


  車門打不開。


  “我不會用孩子綁著你,你有你的生活。有那麽多離婚的夫妻,孩子一樣的成長,我也會好好照顧她。”


  他忽然開口,鬱清秋沒動。


  過一會兒,他轉過頭來,看著她,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你活著對我來說已經抵過了一切,不會要求你什麽。”摸了摸她的頭發,無限溫柔。


  ………


  言馳回到家,車子一停,就倒了過去,頭痛的厲害,想要爆掉一般。


  醒來的時候還是在車裏,冷的他唇都在發抖,下車,臉蒼白的像透明般。


  “幹爸……”


  “叫爸爸。”


  “不要。”


  “叫爸爸,改天帶你去坐船。”


  “爸爸。”


  “乖女兒。”


  還沒進去,就聽到原南風和女兒的對話。到客廳,原南風雲坐在地上,女兒坐在他的腿上,兩人的前麵擺滿了魔方,整整一排。


  “爸爸!”言小妍激動的大喊,起來就往過跑,又走不穩,搖搖晃晃。兩個男人一個送,一個來接。


  “寶寶。”言馳把她抱起來,還沒說話呢,女兒就急急的道,“媽媽,媽媽……”


  “媽媽沒來,你和原爸爸在玩一會兒,爸爸去洗個澡。”後背,整個後背都是幹涸的血,後腦勺應該是腫了。


  原南風何許人也,自然是看到了,用眼神詢問,言馳給了他一個沒事兒的表情。


  原南風接過孩子。


  “我……也澡澡,和爸爸一起洗洗。”


  “不行。”原南風阻止,“不能和臭男人一起洗澡,長大了也不可以。”


  “幹爸爸是臭……臭男人嗎?”言小妍正兒八經的問,一雙大大的眼睛又圓又亮。


  “………”


  “我爸爸是好男人,我墜墜愛他。”


  “那你愛不愛我?我也是你爸爸。”


  她看了眼原南風,下巴一抬,鼻孔對著他,“還行吧。”


  嗬,小丫頭片子。


  ………


  原南風帶著言小妍在樓下玩了好一會兒,言馳還沒有下來,於是上去找人。


  洗手間裏沒有水聲,他微微打開一點浴室的門,看到言馳躺在地上,後腦勺有很多血。


  他連忙把孩子抱出去給傭人,提醒他們不許再外麵,要去嬰兒房。


  他這才回來把言馳扶起,言馳微微的睜開眼睛,看到是他……失望。


  “你怎麽……還沒走?”


  “給你收屍呢!”


  言馳站起來,腦子一陣暈眩,他看著浴缸邊緣的血,媽的,磕重了,給自己磕暈了。


  “苦肉計?”原南風斜著眼睛看他,一個大男人洗澡摔倒,這不扯淡麽。


  “放屁。”


  “嗬。”還會嘴硬。


  去醫院。


  ………


  他的後腦勺有舊傷,兩年前傷一次,今天又傷一次,且流了很多的血,必須住院。


  原南風走前,言馳瞥了一眼他,“你知道你要做什麽吧。”


  “不知道,就知道你挺卑鄙。”


  “走吧,我要睡了。”


  原南風走後不到兩分鍾,言馳就睡了去,應該說是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他直接去了公園,上樓。


  “嗨。”


  鬱清秋剛剛起來,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這………這是怎麽了?

  “原先生,有事兒?”一回來,鬱清秋沒有忍住就在睡覺,匆匆吃藥,身體正處於難受當中。


  “言馳大量出血,必須住院,孩子今晚沒人帶,我也隻有來找你這個親娘,你……你怎麽了?”


  住院?


  不過想想也是,他今天也流了很多的血,應該也會住院吧。


  “我現在走不了,不如麻煩你把她帶過來,這幾天都放在我這兒。”


  “你確定?”


  鬱清秋不會去言馳那裏過夜,哪怕是他不在家,“對。”


  “好。”


  ………


  鬱清秋也沒法睡覺,忍著難受去超市裏買了很多東西,回來後,剛剛小息,女兒就來了。


  蹦蹦跳跳的來了,帶著帽子和口罩,穿著連體羽絨服,像個小奶球朝她跑來。


  她身體的不適一瞬間就消失了一大半,“寶寶。”


  “媽媽。”言小妍抱著她,就親了一口。


  ……


  她以為在這幾天裏,可以和女兒好好的相處,沒有任何人的幹擾。但其實,暗地裏已經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地球是圓的,很多發生過的事情,有意無意的又再度卡上了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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