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親兄弟
“奴婢好多了,多謝晉王的關心,奴婢……”蘇眉笙剛要說無法行禮之類的話時。
段景逸搖了搖頭:“跟本王無須如此客套。”
“是!”
一段時日不見,她又清瘦了許多,透過燭光,能夠依稀看到她背上隱約滲出來的血印。段景逸的內心不由得一疼,伸手想要去撫摸她的背部,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最終,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暗自握緊成拳:“你一向聰慧機靈,為何這次沒有保護好自己。”
他的話與段景煥如出一轍。
蘇眉笙沒想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有如此高的稱道,遂一臉汗顏:“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奴婢也總會有大意之時。”
她無法詳說,就隻能順著段景逸的話而言。
“大意?你認為如此拙劣的理由,本王會信嗎?”
“呃……”被一語道破謊言的蘇眉笙從未小瞧過大慶朝的宗室們,可眼前的晉王和皇上,越發的一個比一個精明。
“皇上不應讓你插手下蠱之事。”
蘇眉笙聽得心中暗自一驚:“晉王也知道此事?”
一絲不滿閃過段景逸的眼中:“此事雖發生在後宮,卻事關重大,皇上已命本王著手調查謄秀妹的背景。
原來如此。
到了此時,蘇眉笙也就不再隱瞞,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聽完後,段景逸不讚同的搖搖頭:“既是將計就計,就該以假亂真,為何真的讓自己受傷,還傷的如此嚴重?”他的語氣裏有著輕微的責備。
當時的情形,又發生的很是突然,蘇眉笙沒有想那麽多。
段景逸剛從腰間掏出什麽時,遂,眼神微微一閃,瞬間,整個人無聲的躍到了門框邊。
正在蘇眉笙詫異之時,錦兒推開門,提著洗淨的食盒走了進來。
也由此,段景逸被這扇打開的門遮住了身形。
從蘇眉笙的角度望去,能同時見到他們兩人,可他們兩人之間擱著一扇打開的門而互不相視。
這樣的畫麵很奇怪。
“眉笙,是不是傷口又疼了?”發覺她神情異樣的錦兒放下食盒,朝她走來。
“我,沒事……”
蘇眉笙剛一說話,門後的段景逸悄然而出的來到錦兒的背後,在她頸項間一點,錦兒立馬雙眼一閉,軟軟的往下倒去。
段景逸一把接在手裏,將錦兒抱上了另一張小床。
“您點了錦兒的睡穴?”有了段景煥的前車之鑒,蘇眉笙即刻就猜到了段景逸此舉的用意,他不想被人發現自己半夜潛入宮中。
“嗯!”
蘇眉笙見著被放置在小床上的宛如熟睡了般的錦兒,她哭笑不得,錦兒何其無辜,一連兩次被人點了睡穴。
放好錦兒,段景逸轉而關好門後,再次從腰間掏出了之前就要拿出來的一個小瓷瓶。
一見到這個小瓷瓶,蘇眉笙就連忙搖頭:“晉王上回送給奴婢的,奴婢還沒用完。”
她深知這種藥對於時常走在刀刃上的段景逸來說就是異常珍貴的保命藥,她已經得了一瓶,就不能再收下。
段景逸並不多說,而是徑直將小瓷瓶放在了她的枕邊,並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這一瓶你收好,說不定日後還能用上。”
無法拒絕的蘇眉笙隻得微微低頭道:“多謝晉王。”兩人突然變得如此近的距離,反而讓她有些不自然。
即便她沒有抬頭,也能感受到他那雙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
“本王要離開京城一段時日,你……”段景逸的語氣裏有著不放心。
難怪他非要堅持給她第二瓶藥,隻因他要遠行了。
“請晉王放心,奴婢會照顧好自己的。”
段景逸沒有說話。
這種沉默,蘇眉笙不用抬頭都能猜到他對她的不放心。
一晚上連著被兩個男人不信任,使得蘇眉笙暗自思付:自己如今就這麽令人不相信嗎?
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燭光下,大傷未愈怠於精致梳洗的她,一頭烏黑的長發側披,反而有一種繾綣凝倩,我見猶憐的嬌弱之美。
看著看著,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撥開貼在她俏頰上的一縷絲發。
猛然感受到他的指腹,蘇眉笙微微一怔,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
段景逸神色自若,眼中泛著少有的深情。而蘇眉笙則慌的手足無措,急忙收回自己的視線,再次低下了頭。
她最怕這樣的情景出現,不論是段景煥,還是段景逸,每每遇上這樣尷尬的時刻,她瞬間就變得大腦空空,毫無反手之力。
雖從小就有了青梅竹馬的黎靖之,可兩人的感情始終都很平穩,既無大的波瀾,也無激烈的心跳,在一起時兩人都遵守著相敬如賓的禮數,從無越矩之舉。在多年的相伴相陪中,兩人私定了終生。
現下,乍然出現了段景煥要封她為妃,段景逸要她出宮這樣的事,她能做的隻有逃避,隻為了不負黎靖之對她的好。
一時之間,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窘異。
不想讓本就受了傷的蘇眉笙再有心裏負擔,段景逸打破了這種氣氛:“你此次受傷之事,本王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奴婢會小心的。”蘇眉笙低著頭的眨了眨眼,他這口吻,這語氣,依舊與段景煥如出一轍,真不愧是親兄弟。
段景逸站了起來。
由此,蘇眉笙不由的暗中鬆了口氣。
他坐在旁邊,總有一種讓她一動也不敢動的壓迫感,生怕不知何動作又會牽引出她無法化解的尷尬場麵。
隨著他的腳步一聲一聲遠離,蘇眉笙猛然抬起頭問道:“晉王此次出京是否是因為謄嬤嬤之事?”
“嗯。”段景逸點了點頭,“本王此去就是去查查她的底,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敢如此放肆。”
果然不出所料。
“您……要多加小心。”蘇眉笙囑咐道。
身形頓住了,緩緩轉過身的段景逸目光閃亮的看著她:“你是在關心本王?”
“是!”多次被段景逸相助相護過的蘇眉笙毫不否認,“謄嬤嬤此人如此陰毒,能得到平常人很難得到的蠱毒研製方法,就可見她的出生地也一定不簡單。”
“多謝關心,本王會小心。”段景逸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眼中的光亮愈發的明亮起來。
“奴婢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晉王能答應。”
“說!”
“請晉王先答應。”
段景逸微微一滯,還是點頭應允了。
“請晉王帶上這瓶藥膏。”蘇眉笙的手裏正握著段景逸方才給予她的那個小瓷瓶,怕他不接受,便道:“此物已經是奴婢的了,因此,這是奴婢送給晉王今晚特意來看望奴婢的一份回禮。”
物還是那個物,可性質僅僅因為一句話,而完全不同。
段景逸不僅沒有不快,嘴角的笑容反而在不斷擴大:“蘇眉笙!”
“奴婢在!”
“你是本王見過最聰穎的女子。”
蘇眉笙黛眉一揚,含笑道:“多謝晉王誇獎!”
段景逸走過來接下了那瓶藥膏。
為了防止他變卦,蘇眉笙又說了句:“奴婢昨晚就是敷了晉王送的藥膏,才止住了血,保住了命。如今,那瓶藥膏還有半瓶之多,足夠奴婢用了。”
段景逸啞然而笑,蘇眉笙的用意他又豈會不知?
“既然你贈予了本王禮物,本王也不能不回禮,本王的這份禮物你一定要收下。”段景逸反將一軍。
蘇眉笙一怔:“是!”
“將本王來帶的東西全吃了。”
東西?
蘇眉笙記得晉王進來時兩手空空,何來東西?
段景逸再次往外走去:“一會這宮女自會醒來,要她去門外拿進來便可。”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後,蘇眉笙再一次聽到了衣袂飄飄的聲音。
不用問都知道段景逸翻牆而出了。
幸而她選擇了高牆旁的這座雜屋,若是其他屋子,皇上和晉王豈不是要飛簷走壁?
正在蘇眉笙暗自出神時,錦兒再一次悠悠轉醒。
下了床的錦兒一臉茫然。
蘇眉笙就先替她解惑了:“錦兒,你太累了,就這一會功夫你又睡著了。”
“……為何我記得我剛洗淨食盒回來……”
“你是洗淨了食盒進來後,坐在床沿邊,一會功夫就睡著了。我也沒叫醒你,好讓你多睡會。”
“哦!”
看著半懵半醒的錦兒,若不是硬憋著,蘇眉笙差點笑出聲來,便岔開了話題:“門外有樣東西,你看看是何物?”
錦兒端起桌上的蠟燭打開門走了出去,立馬提著一個梨木食盒進來了。
“為何又是一個食盒?誰送來的?”錦兒問道。
食盒?
蘇眉笙一怔:不會也是雞湯吧?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了。”這回,蘇眉笙不敢再把禦膳房搬出來,再搬出來一定露餡,隻得又一次胡謅道:“你睡著的時候,有人敲門,我問是誰,那人也沒說,隻說有東西在門口,便離開了。”
說話間,錦兒打開了食盒,驚訝道:“雞湯?”
呃……
雖已猜中,可蘇眉笙還是忍不住的在心裏哀嚎一聲:不能送點魚湯嗎?
已確認過,他們是親兄弟。
“這可如何是好?”錦兒愣愣的看著雞湯。
才剛喝過雞湯,且還喝飽了的她們,如何還能喝下這一盅?
雞湯依舊濃香,香味裏能清晰可聞其中名貴的補藥味,隻是這一盅對兩人來說已不再有誘惑,甚至極為發愁。
終而,蘇眉笙費勁了九牛二虎,才吐出一個字:“喝!”
誰讓她答應了?
答應了,就得做到。
最多——撐死!
……
養傷這幾日,蘇眉笙著實輕鬆了下來。過著不用幹活,還備受禮儀司眾人注目關懷的日子。
自麻疹從禮儀司傳出之後,就鮮少有人登門禮儀司,可從蘇眉笙受傷以來,就開始陸陸續續的有著不同的人,以各種不同的理由來到禮儀司。
或哪個宮要挑選衣裳花色,或哪個主子要今年時下最盛行的珠配花飾,或哪個奴婢禮儀欠佳送來好好調教數日……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極少來往的二十四司裏的其他二十三司也紛紛派人前來交流工作。
一時之間,冷清的禮儀司變得繁忙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