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簪入眉心
他都不知道蘇眉笙烈起來竟然真敢對自己下手!
有心想要再斥責她兩句,可看著她額頭不斷滴落的血珠,聽著她的身旁錦兒淒淒慘慘的哭聲,他滿腔的火便悉數化為無奈的喟歎與憐憫。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蘇眉笙,也就你敢這樣做。”
蘇眉笙唇畔的笑意依舊燦爛,甚至,她還微微歪了腦袋,帶了一抹兒俏皮的問道:“那皇上可相信我與晉王當真沒有半點瓜葛?”
“朕從來都沒不信你。”
“可你也有了疑慮,不是嗎?”蘇眉笙反問。眸底隱隱閃過一抹哀傷,“其實不怨皇上疑心,若是有人處心積慮的想要置我於死地,我便是防範也防範不過來。”她抬手輕輕摸向眉心處。
素白的指尖沾染一抹血跡,像是白蓮花上的紅色花蕊,她撚著那點花蕊,笑得恣意:“如今這樣,日後我倒也不用再膽顫心驚了。”
“旁人都是把那一張臉看得跟命似的,偏你這般莽撞。”段景煥緩緩伸手,把人緊緊抱在懷中,他起身,緩步朝著景寧宮主殿走去,“蘇眉笙,你就不怕到時候眉心多道疤痕,朕也不喜歡了嗎?”
蘇眉笙雙手使勁攬上他的脖子,輕笑著,吐氣如蘭:“皇上是那等子以貌取人之輩嗎?若是,那臣妾也隻能自認倒黴了。反正臣妾如今已經是皇貴妃,身旁又有一雙麟兒,便是沒有皇上的寵愛,便是臣妾獨守這景寧宮裏,您也該允我一方安然吧?”
她還真是把什麽都想好了!段景煥又氣又無奈的。
恰此時,李德海帶著古太醫進來。
段景煥忙把懷中的蘇眉笙放置在軟椅上:“古太醫趕緊醫治。”
“是。”古太醫手哆嗦著把銀簪拔出,又散了把止血散,等著一切都處置妥當,他才跪地請罪:“皇貴妃額頭這簪子刺的太深,日後少不得要留下一道疤痕。微臣無能,實在替她消不了那疤。”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毀容的人!蘇眉笙下手當真是半點情麵都不留!
“無妨。”蘇眉笙笑著擺了擺手,“本宮就是要留道疤在臉上的。”她故意嬌笑著看向段景煥,“有這道疤,皇上無論何時,何地應該都能準確認出臣妾了吧?”她臉上帶笑,心底卻隱隱泛酸。
若不是無計可施,誰願意在臉上留一道疤?如今這痛,比起昨日她在廢宮中的心殤來說,壓根兒就是小菜一碟!她該慶幸,慶幸昨日她安然無虞的回到了景寧宮,慶幸她還有機會重新翻身。
施施然的坐起,讓錦兒拿了一麵鏡子過來。蘇眉笙看著鏡子中眉心處的那抹傷痕,抬手輕撫:“其實也不算醜,您說是吧,皇上?”
“不醜,你在朕心目中,永遠都是最美。”她都毀容明誌了,他若是還對她有疑心,豈非顯得他小雞肚腸?段景煥抬腳緩緩走到她的身後,微微俯身,他腦袋擱置在她的肩膀頭上,順著她的視線往鏡中瞧去:“日後朕在這兒給你畫朵蓮花,絕對讓你成為這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女人。”
“好,那眉笙可記著了,皇上可要說話算話。”她巧笑著說一句,臉上的神情卻漸漸凝卻起來。如今她自身的困境雖解,可這背後要害她之人……蘇眉笙想想便覺得有些心驚。
段景煥從她臉上看出端倪。輕拉著她的手坐到一旁,他用拇指不斷摩挲了她的手背,沉聲道:“皇後查出的結果是子車古香讓明月買通了司酒太監與一個灑掃婢女,妄圖要讓你死也不得好死的。你如何看?”
蘇眉笙長長地睫毛輕輕撲閃了下:“我死,對如今的子車古香沒有半點好處。依著我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會做出這般蠢的事情。此事,我還是懷疑與婉儀有關,但真正布局這一切的應該是和她聯手的那人。”
微微停頓一下,蘇眉笙抬頭看向段景煥,見他臉色晦暗不明,她問:“你還是查不出到底是誰在和她聯手嗎?”
段景煥鬆開她的手,抬手使勁揉了揉眉心:“先前的種種跡象都顯示她是在和晉王聯手。晉王想要通過她多知曉一些你的消息,聊以慰藉。而她則是想讓晉王介入,讓朕對你有所懷疑,進而疏遠了你,轉而寵幸她。但宮宴之後,朕卻有些看不透了。”
“顧婉儀生性聰明,許是她在故布迷陣也說不清。”蘇眉笙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這樣評價顧婉儀!可這次的事情,不管是在宮宴上,還是在廢宮中,絕對都是顧婉儀縱容的結果!她可能不會故意害人,但她卻會借刀殺人。
哪怕她事後痛心,那也隻能說明她良心未泯,並不能說明顧婉儀就沒有要讓她蘇眉笙身敗名裂的心!
到底是曾經的姐妹啊,如今兩人都已經身居高位,顧婉儀為何要這樣相待呢?蘇眉笙的心哇涼哇涼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一圈,她驀地偏頭,雙手緊緊攥著了段景煥的領口,她把正臉直對了他:“皇上若是信我,不如我們去天牢問問晉王?”
“先前他便說過很多莫名其妙的話,我一直不曾深想,但如今事情越發撲朔迷離,那我便少不得要問問他了。我要知道,他曾經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故意為之?”若是故意,那他便是終身囚禁天牢也是應該,可若不是故意……他為何會那樣說?她總要問清楚個前因後果!
段景煥微微垂眸,食指輕輕摩挲上拇指上的半截,他沉吟片刻,點頭:“今晚上朕帶你過去。”
“好。”
……
稀疏的星星懸掛在深沉的天幕之上,淡淡的月色也朦朧的像是披著輕紗的美人,便是月光輕灑,也照不清前方百米的路。
段景煥和蘇眉笙各披了一件披風,並肩離宮。
天牢與皇宮的距離不近,馬車行駛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停下。
兩人下了馬車,一前一後的踏進天牢的大門。
天牢的走道很長,暗沉沉的走道上,每隔幾步遠便會有一盞燈。燈光若豆,勉強照清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