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外鄉人
一小時後，走在城市的大街上，穿著奧斯卡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黑色長袍，薑威也終於有了幾分黑水星人的模樣，不過這件長袍比奧斯卡身上穿著的強不了多少，麵料低劣、做工粗糙，背後還用雜布補了幾個補丁，薑威從峽穀穀口到城市的街上，一路上經過的路人看到他從來都高高的昂起頭，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你們這裏等人都是這樣傲慢嗎？“薑威疑惑的轉向小奧斯卡，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奧斯卡說自己和善了，原來完全是因為自己一直都是用平等善意的目光和口氣跟他交談，而顯然，他腳下站立的這座城市裏，小奧斯卡應該找不到一個比自己更友善的人了。
“你還沒看到侍奉神的僧侶們呢，在他們眼裏，第四等人隻不過是神腳下卑微的塵埃罷了。“奧斯卡神情一黯，瘦削的身軀站在街角，迎著冷風，有些憤然的盯著街道中央，那座最為金碧輝煌的尖塔建築。
那座建築類似於人類中古世紀的哥特建築，除了金屬材料構築的主體建築，整個牆麵鑲嵌著一排排繁複的花窗玻璃，尖俏拱起的拱門上烙印著各種各樣的神秘浮雕，看上去威嚴而輝煌，同時又透著一股冷峻的酷烈味道。
幾個穿著黑袍，頭上兜著黑色風帽的人，手裏抱著幾本古舊的書籍，步履緩慢的從拱形大門裏走出。
“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狂熱的宗教信仰，不可思議。”薑威盯著幾個走出的僧侶，搖了搖頭。
突然一個走在前麵的僧侶，停下了腳步，稍微抬起了蓋在風帽下的頭顱，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向薑威所在的地方。
薑威原本在饒有趣味的觀察著那些僧侶，目光和那前麵僧侶的目光一觸，極為不舒服的感覺流淌過全身，大腦的深處，那幽暗的意識空間裏麵，一雙邪惡的眼神出現在他腦海裏。
薑威身體一震，心知不妙，念頭一轉，很快一股天地間的浩然力量湧出，五行力量瞬間將那邪惡之眼擊潰……
“不好！”薑威心中暗道，他明白一定是那僧侶正用某種神秘力量窺伺著他的精神活動，驅散掉那股入侵的神秘力量後，馬上抓住小奧斯卡的手，向另外一條巷子溜去。
“赫爾曼，發生了什麽事？”嘶啞的詢問聲從那望著薑威遠去的僧侶背後傳出。
“不知道……”僧侶赫爾曼摩挲著手中的書籍，枯瘦的臉龐上顯出一抹疑惑的神色，搖了搖頭：“也許是我的錯覺，剛才一個經過的少年，給我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他身上有種極為怪異的力量……不過他走遠了……”
“是外鄉人吧？”
“不，跟那以前接觸過的外鄉人力量上似乎有些不大一樣。”
……
精神入侵？還是修煉到了分神的地步可以元神出竅？薑威心中駭異，匆匆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他不斷回想著那僧侶入侵他腦海意識所用的那種能量，心中越想越覺得詭異，幸虧五行力量可以擊潰那種邪惡力量，不然自己所有的秘密豈不是要被他探測個一清二楚？真是危險之極。
“薑威，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可以去讀報館歇歇的。”奧斯卡一路小跑，跟在步履匆忙的薑威後麵，小聲建議道。這個小孩子很機警，剛才薑威神情大變，他馬上察覺到了有些不對，也不出聲，隻是快步在後麵跟著。
“奧斯卡，黑水星的僧侶，都是些什麽人？聽你口氣，他們在黑水星的地位很高吧？“薑威停下步，轉過身去摸著奧斯卡小腦袋問道。剛才那位僧侶給他的感覺太過詭異了，居然隨隨便便就能夠用神秘力量探測他的精神活動，在薑威所在的世界，這是神使中分身期的高手，比如雪莉阿姨那種級別的人，就可以用一種神秘的元神出竅的方式，將自己的意識侵入別人腦袋中查探信息，可那名僧侶，難道會是分神期的高手嗎？那隻邪惡的眼睛是怎麽回事？
“他們——他們是黑水晶的統治者，是神在世間的行者，是第一等人。“奧斯卡稚嫩的聲音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恨意，幾乎是咬牙切齒：”在他們眼裏，我們第四等人生下來就是侍奉他們的。“
薑威看著小孩有些猙獰的麵孔，不禁覺得有些沉重，到底是需要多大的仇恨，才可以讓天真無邪的孩童背負上如此沉重的仇恨枷鎖啊？
隨著奧斯卡斷斷續續的講述，薑威大致上對黑水星有了一定的了解。
原來黑水星居然跟黑山帝國差不多，這裏的人雖因為空間震蕩的原因，被重重磁暴星雲等隔絕與外界，但卻樹立起了一套等級森嚴的統治係統，不過不同於黑山帝國的帝王統治，這裏的一切權利屬於神靈，是個狂熱的政教合一的國度。
這裏千年來，唯一的至高神就是尹善喜，掌握生命與死亡的神靈，至高神之下，就是降臨於黑水星的公平之神——西彌斯。千百年來，這裏侍奉神靈的僧侶為第一等人，占據著各大宗教政府機構要職，第二等人是掌握著國家經濟命脈的大商人、壟斷家以及一些政治家、大學者，第三等人是各種小商販和政權事務的參與者，比如一些小公務員和普通工人，第四等人就是千年來各種犯人的子孫後代，他們占據了黑水星一半以上的人口，卻永世不得參政、經商以及讀書學習，隻能夠靠出賣體力侍奉神靈來謀得卑微的生存。
奧斯卡從小到大，父親就在一次礦場炸山的時候不幸去世，一直靠乞討和打各種小工苟且的生存了下來，小小年紀，已經經曆了各種滄桑苦難，對於黑水星這種等級森嚴的統治仇恨無比。
“奧斯卡，按照你的說法，囚徒的子孫後代占據了人口的百分之六十，為什麽你們不反抗那些僧侶呢？“薑威既為奧斯卡的悲慘身世感到悲痛，又充滿了疑惑，要知道在查紹爾星域外麵的人類世界，比如自由聯邦，自由平等等思想已經是深入人心，為了爭取這些至高的人權，可是經曆了很多次的革命。
“反抗沒用，死了很多人，幾乎每隔幾年就會有一次反抗，但都會死人。“奧斯卡臉蛋上浮現一抹沮喪的神色：”僧侶們還有一些武士，他們掌握著神賜予的力量，他們可以將冰雪變成鋒利的箭矢、炮彈，而且還能夠用神賜予的力量變幻出最強大的裝甲盾牌，在黑水星，他們是無敵的。“
薑威眉頭微皺，心裏麵有了點底細，看來黑水星上的人，的確是掌握著一些神秘的力量，這種力量肯定不是神紋力，畢竟神人文明的挖掘時間還沒超過五百年，而查紹爾星係已經幾乎與世隔絕千年了，也許要小心點才好。
黑水星大概隻有地球四分之一大，被劃分成幾大行政區域，薑威所在的這座城市叫比西尼亞城，在黑水星僅次於首都水靈城的大型城市。
“奧斯卡，我想要去雅爾塔拍賣行，請問要怎麽去那裏？“雖然同情奧斯卡，但薑威對此愛莫能助，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是盡快找到雅爾塔拍賣行，趕緊進行此行的任務，而且還可以在那裏拍賣一些其他的東西，換一些錢幣給奧斯卡，畢竟古劍鋒的那堆微縮膠囊裏麵有許多價值不菲的藝術品，這也許是薑威唯一能夠幫助奧斯卡的地方了，起碼會讓這小孩子過上好日子。
“雅爾塔拍賣行？“奧斯卡眉頭微皺：”那是新城區最大的商業拍賣行呢，距離這片老城區有點路程呢。“
“不管有多遠，你帶路吧，我不會虧待你的，奧斯卡。“薑威笑道，距離根本不是問題，他現在要急於將身上的血神晶脫手，畢竟黑水星人生地不熟，處處透著詭異，萬一發生了什麽事情就不好了。
“我要一百個金幣，可以麽？“奧斯卡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笑嘻嘻的道。
“原來這小子為難的樣子是裝出來的，靠。“薑威看到小孩古靈精怪的表情，不由啞然失笑，他不客氣的拍拍奧斯卡的頭：”趕緊帶路，我答應你。“
“好，這可是男人的承諾哦，不準反悔！“奧斯卡聽了大喜，差一點蹦了起來，他就知道外鄉人最有錢的，沒想到這次碰到個如此大方的外鄉哥哥，這次真是賺大發了。
“恩，男人的承諾。“薑威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男人的承諾麽？原來在這小子的眼裏，我是不擇不扣的男人了啊！哈哈！陡然間，薑威有種錯覺，似乎麵前的奧斯卡變成了他的小學弟，而他，則是應該保護這些小學弟的學長，麵對麵前這個調皮可愛的異鄉小孩，他心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責任感。
“號外，號外，《黑水日報》每日要聞：黑山帝國皇帝駕崩、三位皇子各有簇擁，刀兵相見……豐收節日漸臨近、索多瑪主教號召信徒們去宗教所感恩贖罪……“突然街道的人群中鑽出幾個拿著厚厚一摞報紙的孩童來，他們高聲叫喊，遊魚一樣在人群中靈活穿梭。
鋼鐵金屬鋪就的道路，和街道兩旁的金屬建築交相呼應，冰冷而生硬，滿大街的黑袍之中出現了幾個青春洋溢的麵孔來，像是多了一抹亮色。
孩童嘴裏的新聞，無異於晴天霹靂，薑威訝異的站了了一會兒，然後在奧斯卡耳邊耳語幾句。
奧斯卡向薑威點了點頭，馬上在人群中踮起腳，興奮的衝一個報童大喊道：”凱爾，凱爾，快過來，給我一份《黑水日報》。“
聽到奧斯卡的聲音，那個矮個子報童馬上跑了過來，他個子比奧斯卡稍矮，鼻尖上長了幾顆白麻，一咧嘴，嘲笑道：“奧斯卡，你認識字嗎？哈哈，別耍我了，我要趕緊把這些報紙賣掉，不然今天的黑麵包可就換不到了。”
“不是我，是我旁邊的這位先生。”奧斯卡撇了撇嘴，瞪了凱爾一眼，他覺得凱爾在薑威麵前嘲笑自己不認識字，是件十分丟臉的事情。
“哦，對不起。先生，您的報紙！”凱爾這時候才注意到薑威的存在，連忙收斂笑容，半躬腰，向薑威行了個禮節，同時雙手一起遞上一份報紙。
“謝謝。”薑威接過報紙，對於孩童的恭謹，他還真有點受寵若驚。
“咦？”凱爾聽到那聲“謝謝”，不覺有些異樣，抬起頭來，仔細打量了薑威一會兒，眼睛裏迸發出一絲神采：“你是外鄉人？”
“噓！”奧斯卡在旁邊聽得真切，一把捂住凱爾的嘴巴：“聲音小一點。”向周圍人群慌張的看了一會兒，見沒人注意到這邊的異狀才放下心來。
“咯咯。”凱爾衝奧斯卡擠眉弄眼了一番，然後又偷偷瞄了一眼薑威，那眼神好像就是在說：“奧斯卡，你還真行，牽了一頭肥羊。”
外鄉人，在黑水星乃至整個查紹爾星域的人嘴裏，都是特定查紹爾星域外麵世界來的人類，這些人拚著被磁暴星雲攪碎的風險來黑水星，不為別的，基本上隻是帶著發財的夢想而來，他們身上往往腰纏萬貫，好東西極多。
在黑水星人，外鄉人通常都是名副其實的大肥羊，特別是一些不屬於大拍賣行和雇傭兵工會的個人偷渡客，他們來到黑水星上更需要人幫忙，而幫他們的忙，一般都有不菲的報酬。
“奧斯卡，晚上我來找你，我先走了，嗬嗬。”凱爾在奧斯卡耳邊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見奧斯卡拚命搖頭，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後，孩童搖了搖手，笑嘻嘻的重新沒入人群當中。
“凱爾，你還沒收錢啦。”奧斯卡回過神來，對人群中央喊道。
“不用啦，你心裏記著就對啦！”人群裏傳來一個稚嫩的回應。
“他如果現在找我要錢，我還真沒有。”薑威啞然失笑，手上的報紙是中世紀的銅版紙，每一頁摸上去都充滿了厚實感，摸上去很舒服，上麵還帶著孩童手上的溫度，恍惚間，薑威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那個和小胖子鄭世超、呂楚狂他們一起的童年時代，好像他們為了鍛煉自己，在街頭上也如麵前的孩童這樣發過傳單，也如此嬉鬧過……
“薑威先生，我們走吧。“奧斯卡笑眯眯的拉著薑威的手：”去雅爾塔拍賣行要經過一條河流，在那裏我帶你坐一種很便宜的船，就算你身上沒錢也沒關係，我還有五個銅板，當我請你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