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無聲
……
夜幕下的荒土上,一朵朵黑白花綻放,可怖的災獸枯萎,化作花朵養份。
一身黑白二色花裙,裸露在外的兩條胳膊纖細而又嬌嫩,天真的童顏閃過一絲疑惑,抬起頭仔細的抽了口氣,空中殘留的香味讓她的腹中饑餓,隻是與那香味相隨的,還有一股熟悉的氣味,與她同源,卻又似乎比她高貴。
那是誰?
女童眨眨眼,看向一個方向,腳尖輕點,在原地留下了一陣花香,一地灰骨。
……
黑暗中,陰影遊動,順著門上的縫隙,鑽了出去。
恩?
睡夢中,安寧的心裏突然一陣悸動,像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他一樣,胸口壓抑,喘不上呼吸。
安寧睜開眼,身體一側軟軟的,帶著些溫熱,臉上有些癢,一條誘人的“八爪魚”纏在他身上,向著他的臉上噴著香氣,頭上黑絲散亂,撩撥著安寧的心弦。
強忍住將其擁入懷中的衝動,安寧手中一動,反手把寧梔推到一邊,這才平複下心神,指尖的電光照亮了屋子,將安寧的麵龐映的忽明忽暗。
到現在為止,他必須承認一件事,那就是寧梔的魅力他抵抗不了,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相信也沒有人可以拒絕。
他感覺的到,寧梔身上的氣息很讓他安心,不然也不會毫無所覺的被纏在身上。
這是來自女人天生的魅惑,總有一天會讓他付出代價。
他堅信這一點。
看著寧梔熟睡的麵容,一股強烈的殺意從心底浮起,他的指尖慢慢的接近了寧梔的額頭,隻要輕輕一戳,就可以讓其香消玉殞。
隻是……
思索間,逐漸亮起的天色中,一聲鳥鳴傳徹營地,宛如晨鳴,使得無數人蘇醒。
天,亮了。
安寧感覺有些不對勁,一股怪異的感覺襲上心頭,看著窗外的亮光,竟是生出一種朝拜之感。
也就是在這時,聖白的光焰將寧梔包裹,久久不散,灼骨的疼痛從手上傳來,安寧眼中一清,凜冽的電光瞬間彌漫全身。
“怎麽啦?”寧梔揉著眼睛,茫然的坐起身,陽光有些刺眼,該是天亮了,隻是安寧為什麽手受傷了?看上去被燒過一樣?
而且……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眼睛瞬間直了,霎時間,一聲尖叫劃破長空。
“你對我做了什麽!”
寧梔咬牙切齒的看著安寧,想要抓些東西遮擋身體,卻發現周圍的被褥早被焚燒一空,最後隻能雙手護胸,並緊了雙腿,可這又哪裏遮掩的了多少,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遮掩。
安寧皺緊眉,根本沒心思欣賞眼前的景色,在他的體內,不斷有鳥鳴之聲響起,蛻變之後的金骨竟是被壓製住了,不停的發出顫鳴。
“你怎麽了?”
羞澀緊張後,寧梔平靜下來,自然看出了安寧的不對勁,那閃耀的電芒明顯是在抵抗什麽東西。
然而寧梔的問題根本沒有得到回答,安寧的心神完全被體內鳥鳴吸引,暗金色骨上震動加劇,就連體外的電光都更盛幾分,伴隨著一聲咆哮,體內鳥鳴歸於無形。
安寧打量了寧梔幾眼,看的寧梔心裏發慌,就在她害怕安寧對她不軌之時,一個包裹扔了過去,裏麵是寧梔帶來的備用衣物。
“你在這待著,我出去看看。”
“臭男人!看了這麽久才知道出去。”
寧梔鬆了口氣,不禁低罵一句,這才紅著臉將衣服換好,隨即追了出去,她才不要一個人待在屋裏。
這一次,她並不抗拒麵對安寧。
街上,一個個拾荒者匍匐再地上,對著太陽跪拜,身上生氣如煙,向著天空飄散。
“這是晨鳴!”陳大人肯定的說道,麵色沉重。
“晨鳴?”寧梔好奇的重複了一句,這個詞她沒聽過。
“災厄晨鳴,無形無相,沒人可以找到它的厄體,自然也就無法消滅它。”安寧說道,蝙蝠組織內關於災厄的記載甚多,他看過一些,其中就有這晨鳴。
“那是不是很危險?”寧梔小心的問道,不由得往安寧身邊靠了靠。
“晨鳴的鳴聲可以直接入體,對於普通人和真體獵人來說,幾乎是必死的,可對於虛體獵人和實力更強的獵人,卻是毫無威脅。”安寧解釋道,“真體獵人是依靠媒介才能夠運用死能,體內並沒有災厄,所以無法抵禦災厄。”
“那這些人還有救嗎?”寧梔看著街邊一個被吸成幹屍的人,有些不忍的轉過頭。
此話一出,安寧輕笑一聲,古怪的看了寧梔一眼,旁邊,陳大人與狐九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怎麽了?我說錯了嗎?”寧梔皺眉問道,她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傻子。
“如果要救他們,就要與晨鳴正麵相對,為了救別人,卻要給自己惹上麻煩,你真當那晨鳴是泥捏的嗎?”安寧冷聲道。
“那就這樣看著他們被殺死嗎?”
“當然不,”安寧搖了搖頭,給了她一個建議,“你可以選擇閉上眼,或者……”
說著,安寧走到路邊一個跪伏的人旁邊,抬起右腳,重重的踩了下去。
寧梔愣住了,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伏在地上的頭顱被踩爆,血液濺出去很遠,不知是否是巧合,一滴血剛好落在寧梔的裙擺上,淡黃色的衣裙瞬間多了一抹鮮紅。
“或者,你可以提前為他們了結痛苦,也算是幫了他們一把。”
安寧回身,在狐九的手中接過一張白狐麵具,遞給了呆愣的寧梔。
“戴上它,這會讓我們方便些。”
“你好冷血。”
寧梔低下頭,嘴裏默默的說了一句,隨後帶上了麵具,對於安寧,她有了新的認識,而這種認知,讓她心裏多了一絲畏懼,那是對於生命的輕賤。
“多謝誇獎。”
……
街道上滿是幹屍,昨天還鮮活的生命,不過經曆了一個早晨,便已經枯萎。
安寧走在前方,其他幾人跟在身後,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味道。
營地已毀,陳大人在營地在與安寧告辭,直到他消失,安寧這才看向自己的車馬,就像去鳳雲山時一樣,那兩頭銀尾狼已然死去。
“大人,這車還能用。”
知道安寧在想什麽,狐九趕忙說道,隻見他衝著兩具銀尾狼的屍體比劃了一下,那死去的屍體竟是重新站了起來,抖動著鎖鏈,拉起了車廂。
“不錯的能力,”安寧眼睛一亮,看著狐九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
災厄控屍,就是狐九的能力。
幾人重新啟程,這一次車廂裏少了幾分言語,多了一些安寂,寧梔就坐在那裏,也不知在想什麽,沒了之前的活潑。
車行十數裏,除了少數的拾荒者,卻也沒有再遇到什麽災厄,那埋葬在地裏的屍體,也再也不值得安寧去翻摸,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拾荒者,而是城主級的進化者,是大人。
“狐九,怎麽回事?”
安寧從沉思中醒來,出聲問道,此時車馬速度減慢,最終停了下來。
“大人,有人攔路。”
安寧挑開車簾,向前望去,隻是一眼便呆住了。
“黑叔?”
在車馬前方,一個裹著黑袍的人站在那裏,兜帽下露出一張安寧熟悉的臉,正是鍾無鷹。
“安寧,你是來為我報仇的嗎?”鍾無鷹說道,滄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然而這個笑容卻讓安寧的臉沉了下了,黑叔很少笑的,除了那天之外,安寧小時候幾乎沒見過黑叔笑過。
而且眼前這人的笑容也很不對勁,那隱藏在笑容下的惡意,怎麽瞞得過他的一雙金目?
來人顯然也察覺到了什麽,臉上偽善的笑容消失,重新掛上了一副笑容,那是不帶走絲毫善意的黑色惡笑。
“原來,你叫這人黑叔啊!”
鍾無鷹開口了,那是一種分不清男女的嗓音,很磁性。
“那,你是誰?”
“我的資料沙狐應該給你看過的才是,卻是沒想到你好像把我忘了。”鍾無鷹依舊在笑,聲音中卻發出一聲歎息。
“安寧,這個人是誰?笑的好可怕。”寧梔同樣也看到了鍾無鷹,好奇心頗為旺盛的她又怎麽肯乖乖的坐在一旁。
安寧目光閃了一下,腦中回憶著最近看到的資料,大多數都是他自行尋找的,也隻有少部分才會由沙狐送來。
而其中的一份,和眼前之人似乎有了幾分吻合,黑色笑容的白紙。
“你是白紙?”
安寧下了車,背著的雙手帶起了絲絲電弧,他可不相信白紙千裏迢迢的從白色綠洲追過來隻是為了跟他打個招呼。
“看來他真的給你看過我。”白紙用手扶了下頭,這才接著說道:“既然你知道了是我,那你覺得能不能殺死我?”
“你想試試?”安寧同樣笑了,身後的雙手,指尖電弧交纏,掌心處一顆雷球緩緩凝聚。
白紙的目光下垂,看向安寧的雙手,他能夠感應到,在安寧的身後,有毀滅的力量凝聚。
“很可惜,你的對手可不是我。”
臉上的笑容明明沒變,卻給人一股更加燦爛的感覺,白紙張開雙臂,像是要給安寧一個擁抱,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寂靜之意彌漫。
“這一次,就讓你的黑叔做為你的對手吧。”
聲音在空中停留,隨後白紙邁出了第二步,霎時間,聲音消失了!
安寧手中的電弧明明還在閃爍,可是那刺耳的電鳴卻消失了,寧梔嘴巴張開,衝著安寧大喊,可是聲音仿佛沉寂,無聲無息。
狐九麵色一變,身上腐朽之意彌散,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堆積成一座憤怒,一隻手掌扒著墓碑,從裏麵探出,想要爬出來,卻被安寧製止了。
安寧衝著狐九搖了搖頭,他的眼睛穿透墓碑,看到了墳墓裏的屍體,隻是幾個虛體獵人而已,對付一個次城主級或許還可以,可若是對付黑叔的無聲,那還是不夠看的。
安寧化作一道閃電,與白紙擦肩而過,手中雷球發出刺目的雷光,綻放!
沒有轟響,沒有雷鳴,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靜,寂靜的讓人絕望。
安寧抽身後退,隻見白紙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豐實的身體滿是褶皺,像是一張被揉搓過的紙張。
白紙的笑容依舊,一張張白紙疊在傷洞上,恢複如初,他的手指動了動,學著安寧剛剛的樣子,一拳打向安寧。
明明沒有聲音,可在安寧的心裏,卻好似有雷霆咆哮,轟鳴聲音在心間炸響,安寧直覺胸口一悶,吐出一口鮮血。
抹了一下嘴角,安寧神色不變,一道道雷霆光紋纏繞著右臂之上。
“既然普通的一拳打不爆你,那就試一試我的天拳如何?”
安寧嘴裏蠕動,他知道白紙可以聽得到。
果然,白紙眼睛一亮,隨即再次想開了雙臂,像是歡迎他一樣,等待著安寧給他準備的大禮。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安寧眼簾低垂,已經蛻變過的金骨顯然能夠承受更多的光紋,當初與祁鴻交戰時,他的右臂銘刻了九道光紋,而現在,第十道光紋正在凝聚。
張開的手指動了一下,緩緩握緊。
此時,第十一道光紋已然凝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