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無助·煎熬

  在寂靜廣袤的深海區，漆黑如墨的海底，一顆巨大的半球形建築內，幾顆環繞在四周的白色發光晶石，把寬敞的大廳照亮，中間區域整齊的盤坐著一百六十五個年輕的人類。他們穿著統一的灰色勁裝，帶著相同的奇怪麵具，細看去，那是緊貼在臉上的一層薄薄物質，掩飾了五官的特征，表情木訥，所有人都閉著眼。這已經是醒來的第五天了，現在是冥想的時間，大約要持續兩個小時，華小娜不知道這其中有幾個人能真正進入冥想狀態。從昨天起開始學習冥想，盤坐，雙手放在膝蓋上，全身放鬆，摒棄雜念，靜下心神，呼吸逐漸減緩、加長、減弱。今天的課程是感受自己的身體，從頭頂的頭皮開始……華小娜完全無法進入狀態，這些天過的太驚悚，太恐怖。雖然昨天的冥想便是讓他們回憶這些天的經曆，從任何他們曾經忽略的細節、微妙的感受中，去探查，去體會，重新整理他們的經曆，從而引發更多的感悟，以便快些找到適合自己的成長方式……但這些絕不是一天就能領悟的。她實在難以接受……所謂的成長方式……再一次，小娜回憶當初醒來時的情形……睜開眼的那一刹那,有水撲入雙眼,華小娜下意識眨了眨眼，輕輕攪動了水的流動。身體沒有任何異樣，很舒服……若不是當時意識朦朧,她定會嚇得胡亂撲騰。而後便是感到有什麽在鼻中，嘴中，氣管中輕輕摩擦，她又下意識吸了吸鼻子，感到更多的水流入鼻中……倏然，她下意識張開了嘴，想大呼一口氣，卻吃了一口的水，不……不是普通的水，比水要粘稠一點，還有一點點的花香和清甜，水順著食管流入胃部，沒有任何不適。好奇怪，難道我不需要呼吸了嗎？身體似是完全浸在這奇怪的水中，手覆上胸口，她想感受下心跳，確認自己是否還活著。手掌傳來肌膚的光滑觸感……啊！她沒穿衣服！華小娜張大了嘴想要尖叫，卻沒發出半點聲音，反而又吃進一大口水，手腳胡亂的撲騰起來，終於摸到了硬硬的平壁，心下稍安，眼睛看不清，上方隻有隱約模糊的光影，很微弱，華小娜調整好姿勢，雙腳往下，接觸到了底麵，身子直起的同時，雙手向上摸索。手出了水麵，接觸到空氣的那一瞬間，小娜心安下來……不深，腦袋出水的瞬間，下意識的呼吸，把肺部、鼻中、口中的水都嗆了出來，趴在平壁上咳了半天。柔軟的胸部貼在有些發涼的平壁上，光滑堅硬，不知是什麽材質。小娜渾身顫抖了一下，這裏的溫度有些低，剛才的慌亂是因發現自己沒有穿衣服，經過這麽一折騰，反而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起四周。……什麽都看不清，隻有一個微弱的白色亮光，閉上眼，仔細摸了摸雙眼，輕輕按了按，有感覺，又使勁兒揉了揉，這才睜開眼，抬眸看去，沒有改變……小娜有些著急，莫名的傷感、無助和委屈忽然湧上心間，眼淚潤濕了雙眼，很快如泉湧般，順著臉頰吧嗒吧嗒滴落下來，雙眸被淚水洗淨，她努力眨了眨眼，卻還是無法看清任何東西，她嗚嗚的哭了起來。寂靜的房間內，隻有她輕輕的哭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娜安靜下來，她知道哭沒有任何作用，她隻是需要發泄一下。抬起修長的腿，艱難的翻過這個池子，赤足才剛剛觸地，腦中就傳來陌生的聲音。‘你醒了，很好……’腳下一滑，咣鐺一聲，小娜腦中隻剩下那如洪鍾般的命令——穿衣服，出門，順著右手邊一直走，到大廳集合。冰涼的地麵刺激著她柔嫩的肌膚，這是現實，不是夢……池子裏是一種營養液，專門為人類配製，不僅能修複損傷的身體，還能直接讓身體吸收所需的養分。也就是說，不需要吃東西，受傷生病也不需要醫藥，隻要在這神奇的營養液中泡一泡就行了。當身體熟悉了營養液之後，效果也會增強，例如休息一晚就足夠幾天的活動所需，或是在其中泡上一小時就能治愈疾病等等，這些效果在華小娜看來簡直是逆天的存在，不得不懷疑世上怎會有如此神奇的東西……然而從最初的慌張到現在每天按部就班學習這些不可思議的知識，還有變態的肉體訓練，營養液的輔助效果極其顯著。他們不需要吃任何東西，甚至不需要喝水，肉體訓練帶來的傷痛，不論多麽嚴重都能在第二天醒來時完好如初。華小娜也明白了能做出這種東西的，絕不是人類。雖然大家還未遇到斷臂斷手這種嚴重傷害，但訓練對身體的傷害已經令人無法忍受，每次經受，小娜都覺得她經曆死亡後又活了一般。名為“肉體訓練”，但在小娜看來那簡直就是人間地域。起初大家都因無法適應而暈厥，她也不例外，作為女子，身體素質遠不如男子，但要求卻沒有半點降低……訓練的過程刻印在她腦中，每每想起來身體都會顫抖，無法想象，無法理解，他們竟能把人的身體虐待成如此境地。虐待……此刻華小娜真的不知該如何形容了，第一次的經曆的確是虐待。那群“人”，不知他們是否該稱呼為“人”，大家的眼睛都被他們弄得無法看清任何東西，他們的樣子，隻有模糊的影子，似乎是人的形態。她刻意回避，不去回憶那些令人膽寒的變態訓練，她知道，這是“不合格”的表現，不接受就無法讓身體真正成長起來……華小娜現在也有了被當成實驗品的覺悟。眼睛看什麽都是模糊的，最重要的了解外界的器官，就這麽被剝奪了……所有人都難以承受，但那些直接傳入他們腦中的聲音，教他們不要依賴眼睛來了解世界，而要

  用靈魂去感受。“聲音”與耳朵聽到的感覺完全不同，加入了更多的情感，溫柔、友善的，不知為何，小娜無法懷疑，也無法質疑這聲音所說的話，她就那麽……聽話的……相信了。華小娜曾經接受過心雨的傳音，兩者十分相似，卻還是有點不同，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晰，情感也更加強烈。與心雨的傳音更像是心靈的溝通，但這次的卻像是被……教導？當時那種其妙的感覺讓小娜極為憧憬，發現神奇事情的驚喜久久不能散去，好幾天都在研究心雨教她的方法，有感覺，但總是抓不住。再加上後來發生了很多可怕的事……她想靜下心研究也不可能。一切都變化得太快，醫院裏的爆炸聲，火災，從裏麵竄出來的那群可怕的怪物……父母倒在地上的情形曆曆在目，怪物砸門的可怕聲音還時不時回蕩在她的腦中……那時的恐懼與絕望如被燒紅的鐵印烙印在腦中，身體不自覺得顫抖起來，華小娜不知道那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這幾天的經曆卻真實無比。真正的煎熬，從小到大從未吃過苦的她，感覺這輩子的苦都在五天吃完了……寒之冰窖，火之煉獄，每天都要經受，不，她還活著，她不想死，她隻能繼續經曆……現在，她才能稍微正常點來看待這些天的經曆，虐待是真的，但……變化也極為明顯，或者應該形容為脫變。華小娜無法確切的形容此時身體的狀況，好像災難後的重生……不，還不到重生的階段，那聲音告訴他們——最初是艱難的，熬過去就會好，循序漸進，你們的本體會變得越來越好，不要遲疑，不要猶豫，切身的體會，靈魂會告訴你們該怎麽做。華小娜隻知道一點，那就是一定要堅持下去，她似乎已經發現了熟悉的身影，他們也同樣在堅持，僅有的一次觸碰，對方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帶給她的是鼓勵和希望。他們都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無法用嗓子發出任何聲音，唯一的交流方法，就是學會靈魂傳音。可是這幾天下來隻有一人做到了，那人已經被帶離人群，不知去了哪裏，又會經受怎樣的遭遇……小娜很忐忑，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努力去學會傳音。雖然曾經的體驗讓小娜總有種能抓到的感覺，這些天的學習也讓她有了很大的感悟，但不知為何，與靈魂的溝通沒有清晰的進展，她的心很亂，她的思緒太雜，太多的事情混亂在腦中無法拋卻，她知道如此下去更不可能離開這裏。‘與靈魂溝通，先舍棄肉體，摒棄雜念……’清泉般的聲音劃過靈魂深處。小娜停止了發抖，思緒終於被這聲音牽引住，不再思考其他。‘詢問你們的靈魂，如何看待你們的本體,這些天的經曆，你們也應該得到答案了。’‘你們有選擇的權利和機會。’‘用靈魂告訴我，你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