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失去的
陸夫人如同遭到晴天霹靂，雙腿一軟，癱軟在地上。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晴兒，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陸夫人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自己視作珍寶的女兒，怎麽可能是殺害自己兒子的凶手呢？這孩子，定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我多想一切是個玩笑，可偏偏不是。”若晴直挺挺地跪在陸夫人的麵前，“你要是想報仇，就殺了我吧。”
從前的她，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其實也不全是，至少在她的眼中，還有陸夫人這個娘親，可那個時候，她分明可以做到心狠手辣來著，現在呢？現在自己在做什麽？是對“母親”跪下了麽？
為什麽要跪？殺了兩個弟弟，她從來不後悔，因為她不可以失去母愛。
在兩個身體健康又可以傳宗接代的弟弟的陰影下，她這個病殃殃的女兒算的了什麽？她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能夠活得開心一點，她要成為爹娘的全部。
可是事情的真相是多麽殘酷嗬，她不惜一切追求的母愛，竟然根本就不屬於她，可笑，該活的人被自己殺死了，該死的自己，卻活了下來。
陸毅成雙目暈眩，雙腿不自覺地後跌幾步，扶著桌椅，“我的掌上明珠，竟是這樣的惡毒，這真的是報應，報應啊……”
他從來不為當年所做的事而感到後悔，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一個男人，娶有錢人家的小姐有什麽錯？什麽錯都沒有。
可現在他才發現，錯得離譜，如果當初肯好好和孫大嬸過日子，共同撫養若晴，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可憐那兩個還年幼的兒子，尚未長大成人，便結束了性命。
“你捫心自問一下，在有若傑和若君在的情況下，我是你的掌上明珠嗎？我不過就是一個多餘的可憐蟲，也得虧最後你們隻有我，才會盡心盡力治療我的病吧。”若晴苦笑，仍舊腰杆筆直地跪著，“以前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我的病能夠被治好，現在這個夢想已經實現，可是回過頭我才發現，我竟然失去了那麽多。”
她如今滿腦子都是孫大嬸，那個她又愛又恨的老媽子。
那個囉哩巴嗦又對自己處處幹涉的女人怎麽會是自己的娘呢？她對自己，流露出多少母愛？
仔細回憶，在若晴心中，與孫大嬸相處時，自己多半是委曲求全的，明明很想頂撞她，可是又不敢，因為不管自己有多不喜歡這個老媽子，自己都沒有資格把她趕走。
而現在也知道了原因，畢竟是母女；這個真相，真是瞞得自己好苦。
“晴兒，你把我的若傑和若君還給我，還給我好不好？”陸夫人哭得分外傷心，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好像人世間再也沒有什麽比她的兩個可愛的兒子更重要了。
就那麽可憐巴巴地抓著若晴的衣服，祈求著她，希望她可以大發慈悲。
隻是若晴無能為力，要是可以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讓這個女人這麽痛苦。
“你想不想為他們報仇？”若晴從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交到陸夫人的手上，“殺了我，我情願死在你的手上。”
過去的所有罪孽，都應該有一個終結，不管是以什麽樣的方式。
陸夫人雙手顫抖，手中的匕首被裹上一層汗，她雙目緊閉，心裏在打一場難分勝負的仗。
於情來說，她的確是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女兒，這種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可是於理來說，她殺害了若傑和若君，是自己的殺子仇人，這個仇，自己怎麽可以不報？如若不然，在天上的若傑兩兄弟該是有多麽傷心。
陸夫人握著匕首，向前方刺去，她不敢把眼睛睜開，怕看到若晴的臉就會狠不下心。
若晴，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如果她自己不承認，怕是她以前做過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畢竟誰都無法想象，她能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隻是，最終，那匕首還是沒有插下去，本性善良的陸夫人，動不了手。
她很清楚，若晴一死，陸府又少了一個孩子，若傑和若君是回不來的，人死不能複生，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若晴吃了一驚，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會放了自己，因為自己這個養女不為親子報仇。
真不知道該說她善良還是說她傻。
若晴從地上起來，冷冷地開口：“既然你舍不得殺我，那好，你們讓我自生自滅去。”
若晴轉身就走，陸毅成叫住她：“你還想去害誰？”
這可是他的親閨女啊，殺母親、殺弟弟，搞得家不成家，真是十分可悲。
“我不害誰。”若晴說話已經沒有了力氣，像是認命了似的，不認命還能怎麽？從她一出生起她就相信命，她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死在疾病之下，現在確實如此，她要死在心病之下。
她如今空有身體，已然是沒有了靈魂。
若晴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大街上行走，目的地很明確。
周圍的熟人見了她，難免竊竊私語，以前這姑娘上街不是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麽？今兒看著穿的少了很多，而且臉上已經沒有病態，隻是有點憔悴而已。
“她怕不是中邪了吧？你看看她，雙目無神，看著也太不正常了些。”
“她一直都不太正常，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八成是吃多了藥，病治好了，卻把腦袋給吃傻了。”這也算是得不償失。
若晴不去理會這些，因為都已經沒有意義，她此生最對不起的，就是她的兩個娘親，可謂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來到府衙門前，衙役問她：“你是來幹什麽的？”
“告狀。”若晴不假思索，輕聲回複。
衙役又問：“告何人？”
“我自己。”若晴依然沒有任何神采，如果沒有了呼吸，那就和死人差不多。
俗話說的好，人活著，不就是憑借著一口氣？
衙役很不耐煩，“走吧走吧，哪裏來的瘋子，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當差這麽久，還沒有見過告自己的告狀人，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不過看這姑娘長得挺好的，真是可惜，老天爺給了她好的皮囊，沒給她好的腦子。
“我沒瘋，我殺了人，三個，我的兩個弟弟……”若晴掉下眼淚，“還有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