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借畫

  這次的哭泣，是欣喜的。


  因為她終於有機會挽回這一切。


  自己的殘廢，爸爸的墜機，天璽哥哥的車禍，這一切，她會拚勁性命去避免。


  還有，林清淺的那句話，她不是爸爸的親生孩子，天璽哥哥才是，所以，自己的身世，究竟有著怎樣的秘密。她不相信林清淺所說的，自己的生父隻是一個小混混，那爸爸收養自己，一定有著非常重要的原因。這一切，她上輩子到死才知道，那這次，她一定要找到真相。


  從記事起，天璽哥哥就是爸爸的養子，爸爸雖然也對他很好，但畢竟不是親生的，所以爸爸死後，他隻分到了美國那部分業務。


  天璽哥哥雖然隻比她大五歲，卻一直是穩重沉默的，他總是那樣，默默守候在自己身後，保護著自己。


  他會親自接送自己上下學，會悄悄替她收集世界名畫，會在她殘疾後瘋狂的尋找名醫和治療方法，會在父親去世後，以雷霆之勢，接手了美國的生意，會在她決定待嫁後，為她請最好的老師，教她瑜伽和插畫。


  而且，就在自己和封翎婚禮的前幾天，天璽哥哥曾經打電話問她，是否很愛封翎，等到她肯定的答複後，天璽哥哥沉默了很久，忽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嫁人前我會給你看一樣東西，如果你看到後依然決定嫁給他，那哥哥祝福你。”


  現在想來，天璽哥哥一定已經捕捉到了爸爸意外身亡的蛛絲馬跡，可是，他發現的太晚，封翎下手太快。


  直到最後，天璽哥哥都在關心她，那這輩子，她可以仰仗的，除了爸爸，也就隻有天璽哥哥了。


  可是這件事，她不能讓爸爸知道。


  想到這裏，她掏出手機，翻出熟悉的號碼，開始發短信。


  因為是用左手，加上老式的翻蓋手機又讓她很不習慣，斷斷續續發了半個小時，才把短短的幾十個字敲好，發送成功後葉明珠刪除了短信才鬆了口氣，周身的疲憊和困意再次襲來，讓她抱著手機，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夜晚，右臂熟悉的刺痛，再提醒她這一切不是做夢。


  她看了看手機，晚上八點，有一條短信提示，是葉天璽發來的。


  就簡短的一句話：“我在紐約，明天回國，麵聊。”時間是下午四點。


  紐約和國內差了十二個小時，自己的短信，一定吵醒他了吧？可他還是第一時間回複了自己。


  葉明珠心中動容，小心翼翼的刪除了這條信息，撐著身子坐起來，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水杯是空的。


  “張媽，我要喝水！”是了，明知道自己醒來習慣喝一杯水，可張媽從來不提前準備好，每次都要自己要，落在別人眼裏，反而都是她驕縱不懂事。


  “來了，小姐您醒了，先吃飯再上藥吧。”張媽馬上端了一杯溫水進來。


  葉明珠現在看到張媽的臉就沒有了胃口，於是搖搖頭：“我不餓，直接上藥吧。”


  聽到葉明珠說可以上藥，張媽完全忘了她晚飯的事情，馬上從圍裙裏拿出那盒藥膏，坐在床前解開了繃帶。葉明珠忍著疼沒有吭聲，這樣的人，可憐自己當年還覺得是真心關心自己。


  等趁張媽走後洗幹淨藥重新回到床上，葉明珠反而睡不著了。


  她披上一件外套，推開門走進了自己的畫室。


  畫室的牆壁上，掛著大大小小的油畫，一半是她畫的，一半是天璽哥哥從全球各地搜羅來的。


  畫室正中的巨大畫板上，是一幅完成了大半的油畫，從上麵絢爛的色彩和鉛筆的描畫看，畫的應該是城市的夜景。


  就是這幅名為《浮華》的油畫，讓她獲得了國際大賽的銀獎，但也是這幅畫，成了她的絕筆。


  她撫摸著上麵熟悉又陌生的筆畫，輕輕歎了口氣。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葉明珠驚訝的抬起頭，是林清淺。


  十五歲的林清淺，還沒有二十五歲時的光鮮明豔。她披著長長的頭發，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表情清純又楚楚可憐。


  記得是五年前，姑姑葉嵐和暴發戶姑父離婚，姑姑帶著十歲的林清淺，搬回了葉家別墅。心軟的爸爸不忍見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自己帶著孩子漂泊在外，將別墅三樓的留給了她們。


  但姑姑反而覺得三樓比下麵小，夏天又熱，一直呆在一樓奶奶的臥室裏，還明裏暗裏嚼了葉明珠不少舌根，隻有乖巧的清淺表妹，一直幫著葉明珠，甚至在爸爸罰她的時候，給她求情，所以那時候，她雖然看不起妹妹的出身，卻一直是很信賴這個妹妹的。


  “姐姐，對不起，我敲門沒有聽見回應，有點擔心你，所以直接進來了。”林清淺怯怯的看著葉明珠，似乎是怕她生氣。


  葉明珠別開頭不想看她，低聲說：“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是的，我怎麽會隻是生氣呢，我恨你。


  林清淺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姐姐，我在準備國際大賽的畫，忽然想參考下姐姐這裏的那副《水鄉》，所以想找姐姐借一下那幅畫，好不好？”


  “好，怎麽不好，我這裏的，你都隻管拿去。”葉明珠低頭冷笑：“你直接拿吧，不用來問我。”


  林清淺愣住了，她說要借畫，不過是個借口，她根本就沒指望跋扈的葉明珠借給她。她隻是想找個借口，說幾句更重要的話而已。


  葉明珠掃過林清淺詫異的表情，心中冷笑，驚訝吧？以自己當年的性子，還真的夠嗆借給她。可十年後，她連家產和愛人都拿走了，葉明珠又怎麽會吝惜幾幅畫呢？

  “清淺，別拘謹，直接拿吧，誰讓我們是姐妹呢。”


  林清淺的很快掩飾好了驚訝的表情，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謝謝姐姐。”說完，從牆上摘下那副《水鄉》，又踱步到了葉明珠身前。


  看著葉明珠未完成的話，林清淺轉向葉明珠的眼神裏，滿是崇拜：“姐姐，你好厲害，畫的真好！”


  說完，又一臉惋惜的看著葉明珠的右手：“姐姐，你的右手一定要在比賽截止前好起來，這樣才有時間完成這幅畫，姐姐畫得這麽好，一定可以拿獎的。”


  葉明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是啊，這次機會這麽好，我怎麽可以錯過？”


  “是呢，獲得金獎銀獎的人，可以到巴黎深造呢！姐姐，隻要你把這幅畫畫完，一定可以的。”


  她當年是畫完了，也的確拿到了銀獎，可是，巴黎深造，卻永遠成了一個夢。


  “我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葉明珠咬著牙說完這句話，她心裏和林清淺耳中，卻完全是兩個意思。


  夜晚的燈光太朦朧，掩蓋住了林清淺眼角的精明，也遮掩住了葉明珠眼底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