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萬艾琳

  我沒說話,我不想他,一點都不想。


  我怕他死,因為我怕自己死。


  可,費子霖已經把我打成這樣,李昂死不死又有什麽關係?

  李昂便沒再說話,鬆了手,伸手掛了個東西在我脖子上,沉甸甸的,觸感冰涼。


  我低下頭,一眼看到了那東西,藍寶石,那個盛華延建議我要拿到的信物。


  我伸手去解那鏈子,發現解不開,摸起來不像普通的扣法,這東西絕對會被費子霖認出來,很難說他會不會再對我動武。


  不由讓我很急躁,對他說:“你給我解下來。”


  他聳聳肩,笑著說:“我是為了救你。還是……”他看向我的腿,臉色猛地一冷:“這是他幹的?”


  我不想解釋這個,隻再次要求:“你給我解下來!”


  他看著我,沉默許久,才伸手,拽開我的口袋,塞了個東西進去,笑著說:“回去給他,告訴他你見過我。”


  我的手剛一摸到口袋,就被他按住了手腕,眉眼嚴肅:“三個月已經過去一半了,做好準備。”


  大約是要下雨,回去的路上,我隻覺得烏雲蓋頂。


  李昂放進我口袋裏的是個木頭盒子,裏麵是一片布料,染著血。


  我回去時費子霖依舊不在,便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很慢才接,依舊冷冷地,問:“有什麽事?”


  “我今天碰到了李昂。”聞得他呼吸一窒,我說:“他給了我個東西,說要我交給你。”


  費子霖沉默了一會兒,問:“是什麽?”


  “是個盒子。”我告訴他:“裏麵是一塊灰色的布料,上麵有血。”


  費子霖默了默,說:“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我把盒子放進書房,想想應該是挺重要的東西,怕傭人亂動,於是開了書架,想要放的隱蔽點。


  這時,忽然看到角落裏有個東西。


  是我弄丟的卡子。


  我拿起我的卡子,想拿走,猶豫了一會兒,又放回了原位。


  如果是我以前發現,肯定會很開心,然而腿上的傷口仍在痛著,時刻提醒著我,我跟他已經回不去了。


  關上書櫃門時,身側忽然伸出一隻手,拉開櫃門,拿出了我剛剛放進去的盒子。


  是費子霖。


  他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起先臉上並沒有表情,突然瞳孔猛地一收,放下盒子,拿起了電話,撥了個號碼,匆匆說:“來我家裏。”


  然後放下電話,看了一會兒那個盒子,終於看向了我,問:“他給你的?”


  我知道他說得是我脖子上的項鏈,不由有點擔憂:“我沒想要,可是我解不下來。”


  費子霖看著我,臉色已經冷靜下來,又問:“傷好點沒有?”


  我點頭:“好多了。”


  他點了下頭,最後靠到了椅背上,移走了目光,說:“去休息吧。”


  顯然,這塊布料是件大事。


  所以我不想走,站在原地,說:“我能知道這件事是怎麽回事嗎?”


  他扶著額頭,沒吭聲。


  我繼續說:“這塊布的感覺像你的衣服。”


  他依舊沒說話,閉著眼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壯著膽子就追問:“上麵的血是誰的?他為什麽要給你看這個?”


  見他還不開口,幹脆豁出去了:“費子霖,這件事跟最近的這些事是不是都有關?你告訴我一下會怎樣?反正你都要殺我了,要我死得明白點好不好?”


  終於,費子霖抬起了頭,看著我,說:“你坐到旁邊。”


  我正要過去,他又站起了身,拉了張椅子,到他旁邊,看了我一眼,重新坐了下去。


  我便走過去,走到附近時,他很好心地挽住了我的手臂,幫我順利完成了這個原本很簡單的動作。


  然後我抽出手,說:“謝謝。”


  他看著我,什麽都沒說。


  很快,人來了。


  完全沒料到,是黑桃。


  她看起來還和之前一樣,不過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手臂包紮著,站在桌子的另一側,垂著頭,說:“七哥。”


  費子霖拿著那隻小盒子沉默,我坐在這裏,隱隱看得到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黑桃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自然,漸漸變成了不安和惶恐,最後居然有點求救地看向了我。


  我完全明白她的感覺,跟費子霖講話總是讓人壓力好大。因為他總喜歡就像現在這樣,用那種要對方完全看不出情緒的眼睛凝視著對方,令人有種當庭待審的錯覺。


  終於,費子霖抬起了手臂,小木盒劃著弧線飛過去,黑桃接過盒子,打開後,也是愣了幾秒,才突然瞪起了眼睛:“七哥,這……”


  “解釋。”費子霖淡淡地說:“哪來的血。”


  黑桃顫著手,說:“我去驗。”


  “需要驗?”費子霖漠然地問:“要你來,是要你去驗?”


  黑桃拿著那塊布料仔細端詳了很久,說:“有一次您借過我一件外套,要我用過之後就扔掉……就是這件。”


  費子霖沒說話。


  黑桃這次比上次說得更清晰,語速也快了些:“後來大哥過來,正巧天冷,我看他穿得少,就把衣服給了他。”


  說完她立刻跪到了地上,垂著頭,說:“七哥,我真的沒有說謊。如果這件事與太太被欺負有關,我會盡全力配合調查。”


  我不由一愣,這件事居然連黑桃都知道?她現在明明不屬於高層了!


  費子霖沒理她,轉頭看向了我,說:“去餐廳等我。”


  “不。”我堅決不動:“我就在這,我不餓。”


  他一言不發地脫了外套,不偏不倚地扔到了我頭上。


  瞬間,我眼前陷入黑暗。


  正手忙腳亂地摘外套,先是聽到“嘩”的一聲拉抽屜的動靜,隨後傳來悶悶地幾聲響動。與此同時,黑桃開始聲嘶力竭地尖叫,血的氣味,瞬間填滿了我的呼吸。


  我呆了,放下手,在濕漉漉的手臂上摸了摸,嚇得渾身僵硬,血液倒流。


  這時傳來電話的響聲,是孫小姐的聲音:“先生。”


  “上來。”


  這時我居然又聽到了黑桃的聲音,說得是:“七哥,我真的……”


  我以為她剛剛被殺了,不由扯開了外套,卻隻看到桌上躺著一雙手。


  女人的手,沒有主人,呆在血泊中,輕輕地顫栗。


  我轉頭看向費子霖,看到他像扔垃圾一樣扔掉了刀子,白色的襯衣染著血,站在原地,殺手般冷酷。


  後麵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隻模糊地記得自己忽然開始控製不住地哭泣,我不敢叫,不敢讓任何人碰到我。雖然我知道他會殺人,我也知道黑桃沒死,可我還是怕……我從來沒見過……


  昏倒時我做了個噩夢,夢到好多好多的手,食指上戴著戒指,抹著灰色的甲油,抓著我身上的肉。抓得我又怕又痛,不住地尖叫,痛得就要窒息。突然間,強硬的氣流衝進了氣管,衝開了我的神智,張開眼時,看到了費子霖半閉著的眼睛。


  我連忙推他,卻被他按住了肩膀,又開始吮,很用力地壓著我,用力地吻,挾持一樣,讓我漸漸安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就在這時,門上傳來輕輕的叩動聲。費子霖便鬆了口,扭頭說:“進來。”


  人進來了,是孫小姐。


  現在我是在我最近住得那間客房,躺在床上,費子霖坐在床邊,摟著我的背,原因,可能是我剛剛鬧得太厲害。


  孫小姐走了過來,先是看向我,抿了抿嘴,對費子霖說:“大少爺來了。”


  費子霖立刻就要站起來,我連忙摟緊他的脖子,說:“都這樣了,你讓我聽完。”


  他拍了拍我的背,伸手拉下了我的手臂,對孫小姐說:“請他在外麵等。”


  孫小姐出去後,他起身去拿了衣服,回來丟給我,說:“一起出去。”


  我連忙穿著,但腿上有傷,褲子很難套,費子霖就站在床邊看表,等得煩了,終於伸手摟起我的腰,幫我把褲子提了起來。


  他鬆手時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死灰複燃的跡象,卻看著他,什麽都說不出口。


  他也看著我,半晌,默默地扯開了我的手。


  費子霖的大哥已經四十多歲,之前一直跟著父親在做,以前酷老頭還活著的時候,我總能見到他跟在酷老頭身邊。


  他身材略壯實,也不愛笑,身上時常泛著一股殺手的味道。


  費子霖帶我出去,坐在大哥對麵。這時大哥看到我,又對費子霖說:“小七,我單獨跟你聊聊。”


  費子霖搖頭,口氣依舊淡淡的:“她是受害者。”


  大哥便開了口:“前年你六哥被人暗算重傷,爸爸派我去報仇,炸死許。”


  費子霖點了點頭:“我記得。”


  “當時情況緊急,我們不知道浴室裏還有人,是李昂的妻子,萬艾琳。”大哥咬咬牙,說:“當時做得很幹淨,沒人知道。”


  費子霖靠到了沙發背上,許久都沒說話。


  這幅樣子叫人害怕,因為他在剁黑桃的雙手之前,也是這樣的。


  好在費子霖終於開了口,聲音很輕,也很低:“這種事,你瞞我到現在?”


  “你才剛剛接手家族裏的事,我想你忙。”大哥解釋道:“我也以為做的很幹淨,我有看到李昂托人送來的東西,他沒有證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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