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蠍

  費子霖依舊麵無表情,看著我,說:“不知道,你說你要。”


  我把火狐放到樹洞裏,坐到旁邊,說:“我等它醒。”


  他冷呲:“看來你打得過老虎。”


  “你走吧。”我不爽地翻臉:“我自己回去。”


  他沒走,也沒吭聲。


  這樣僵持了好久,馬很無聊,自己動了動,打了個響鼻。


  費子霖開始說話:“裝上,去找找別的。”


  “不要。”我說:“你走吧,我在這裏等著。”


  他麵露煩躁:“我走了你怎麽回去?”


  “走回去。”


  費子霖又沒說話。


  新一輪的僵持過後,他重新開了口,問:“你分不清什麽是玩笑?”


  “分不清。我覺得你……”算了:“你不會改我生氣,萬一你改了,又變成我不對。麻醉彈的效力有多久?你等它失效再派人來接我好了。”


  費子霖看著我,許久,重複了一遍:“裝上,去找找別的。”


  “不要!”


  “別在這發瘋,”他麵露不愉,語氣也開始結冰:“裝上,你也上來。”


  最後我還是爬到了他的馬上。


  一邊走,一邊懊悔,我跟李昂在一起三年居然都沒有學會讀心術,不知道費子霖現在的樣子,是討厭我這樣子,還是竟然喜歡。


  奇葩的是,很快,費子霖就找到了第二隻火狐。


  他果斷打下來,對我說:“去看看,公的還是母的。”


  剛剛那隻是也是公的。


  我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巴拉著它,扭頭對費子霖說:“母的。”


  “抱來。”他吩咐:“找到鹿就回去。”


  我抱起那隻火狐,原本覺得它可愛,現在又不喜歡了。這大約就是費子霖地神奇之處,他講話總能讓我的心情驟然崩潰,想蹲到牆角哭。


  我抱起火狐,放到袋子裏,抽出腳時,忽然看到了一隻金色的蠍子被帶了出來。


  因為這一代是密林,地上的樹葉積得很厚,而我剛剛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腳幾時陷了進去。


  蠍子隨後便爬著離開,我這才覺得腳有點痛,聽到費子霖說:“別動。”隨後開了槍,一陣熱氣擦過我的腳,我低下頭,看到被子彈掀翻的蠍子,流出了惡心的汁液。


  這時,費子霖又說了一遍:“別動。”


  說這句時,他已經下了馬,蹲到我麵前,看了看,從口袋裏翻出一條橡皮筋,紮住了我的腳腕。


  然後站起身,把我抱到了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蹲下身來,托起我的腳腕,拔出了毒鉤。


  然後拔出刀來,在上麵劃了一個口。


  黑血順著破口流了出來,我抱緊了懷裏那隻臭烘烘的火狐,看到他低下頭來,吸出一口血,吐到了一邊。吸了幾下,找到蒲公英,嚼碎敷到了傷口上。


  這蠍子也不知是什麽品種,反正吸了半天毒,我還是覺得腿超級痛。


  然後他拿著水漱口,把火狐拎走塞進袋子裏,然後抱著我放到了馬背上。


  地上黃葉太多,一時間馬也跑不快,小心翼翼地走著。


  走了一會兒,費子霖的手伸了過來,在我額頭上擦了一擦,問:“痛得嚴重麽?”


  我點頭。


  他沒說話,把手臂放到了我嘴邊。


  這條手臂昨天剛被我咬破過,還綁著繃帶,我又不是狗,總咬人算怎麽回事?便沒有動。


  過了一會兒,聽到他說:“咬吧,我知道很疼。”


  我可能是有點感動吧,扭頭看著他,問:“我不想咬行不行?”


  他貓一樣地用臉頰蹭了蹭我的臉,柔聲說:“牙會痛。”


  又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可以加速,走出森林時,我已經快痛廢了。


  費子霖把我從馬上抱下來放到車上,然後就要走,我連忙拉住他,問:“你去哪?”


  費子霖先是握住了我的手腕,呆了一下,又放開了,彎腰把我抱起來了一點,塞到了另一側,最後上了車,問:“你在擔心什麽?”


  我說:“我要是變殘廢,你肯定就不要我了。”


  他看著我,麵無表情地問:“變成什麽樣的殘廢?”


  “這麽痛,裏麵不知道爛成了什麽樣子,可能要截肢了吧。”我發誓,我沒有感覺錯,這種痛比中槍還難受,我便說:“你不要我沒關係,我也很開心……但你至少得陪我去醫院,你有這個義務。”


  “我沒這個義務。”他靠到椅背上,閉起了眼睛,冷冷地說:“少發點神經。”


  我於是沒說話,在車上翻了個塊毛巾,咬到了嘴裏。


  到醫院時,醫生問費子霖:“認識蠍子的品種嗎?”


  “應該是金蠍。”費子霖說:“我不太確定。”


  我轉頭問他:“金蠍是什麽?”


  他沒理我,靠在椅背上,臉色很蒼白。


  醫生幫我清洗了傷口,注射了血清,因為我才戒斷止痛藥不久,因此不能打止痛藥,躺倒病床上時依然在痛苦地呻吟。


  直到痛感減輕,我才發現我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到費子霖。來醫院時跟了一大群人,此時也全都不知所蹤。


  我出了門,發現門口有隨扈,問了一下,隨扈說費子霖中毒了,他們都在他的病房。


  我到隔壁去敲門,一開門,便看到一屋子不悅的目光。還是四夫人迎過來,對我說:“聽說你被蠍子蟄了。好一點了吧?”


  我點頭:“費子霖在裏麵嗎?”


  “在的。”四夫人說:“他在跟二哥和老五聊天呢。你既然好點了就快點進去看他吧,他是幫吸毒汁時被毒傷了。”


  我點頭,還沒說話,旁邊的三夫人便溫柔地說:“平時大家打獵,都是馬中毒受傷,也不知道為什麽虞小姐會受傷?”


  五夫人則對我說:“七妹,昨天小七都那麽說,你怎麽可以連名帶姓地稱呼他?這樣很失身份。”


  我轉過身,麵無表情地說:“我家的狗生了一窩小狗,有一個是瘸腿。”


  她們幾個麵麵相覷,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典故。


  三夫人問:“你在說什麽?”


  我說:“這也是我想問你的。”


  我敲開門時,費子霖正半靠在病床上,手背上打著點滴,臉色白白的,樣子很沒精神。


  二少在床邊坐著,五少站在他身後,扭頭看到我,很不友好地笑了,說:“虞小姐臉色還真紅潤,一點也不像被蟄過。”


  “老五,”二少說:“別像個女人。”


  五少爺瞪了我一眼,悻悻地閉了嘴。


  二少站起身,笑著問我:“傷好點了嗎?”


  我點頭:“謝謝二少爺關心,我已經沒事了。”


  五少尖銳地說:“那我們就放心了。”


  我一瘸一拐的溜到了病床另一側,在費子霖疑惑的目光中躲到了他身邊,看向了五少,說:“五少爺,你二哥剛剛才說你不要像個女人。”


  五少看向我,費子霖的手立刻就擋到了我胸前,說:“五哥,她……”


  “我知道。”五少冷著臉,開門出去了。


  二少尷尬地笑著,說:“我也先出去了,大家就在隔壁,小七如果有狀況,雯雯你記得告訴我們。”


  我點頭。


  他們都出去後,我到床邊坐了下來,問:“你還好嗎?”


  “沒那麽嚴重。”費子霖看著我,說:“吸血時流進了喉嚨一點。”


  “哦。”我說:“謝謝。”


  他看著我,過了很久,才開口,大約是因為中毒,聲音很輕,略有些澀:“有些話隻是玩笑,你沒有必要覺得生氣,我記得我從前就說過,我不喜歡你過分敏感。”


  我低下頭,躲開他令人充滿壓力的目光,說:“我不想聊這個話題。”


  “我不想聊天到一半你突然翻臉。”他說:“很累。”


  “費子霖。”我不想抬頭,維持著這個犯錯的姿態,說:“現在已經不是需要講這個的時候了。”


  費子霖沉默了一會兒,說:“把頭抬起來。”


  我不想抬。


  他等了一會兒,重複:“抬起來。”


  我還是沒有。


  “就是這副樣子。”他的語氣依舊很淡漠:“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麽會出問題,是因為我軟禁你,還是你自己太喜歡鑽牛角尖?”


  我沒說話。


  “我不想一再地強調,現在的局麵對你來說已經最好,等我失去耐心,選擇別人,你隻會很慘。”他慢騰騰地說:“你是不是該少一點任性,就算不能聰明一點,至少開口說說看你想怎麽樣?”


  “費子霖。”我終於耐不住地看向他,說:“你搞錯了,我……”說這種話我還有點緊張:“我已經不愛你了。”


  “我知道,”費子霖冷哼一聲,問:“可有意義麽?”


  “那你還跟我講什麽?你都無所謂我愛不愛你,想不想跟你在一起,還幹嘛問我要不要改善關係?”


  沒錯,我不該在他救我的時候跟他吼。


  或者說我根本就不應該跟他吼。


  可我忍不住:“你對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理解,是我不對。如果嫁給你的不是我,那你跟李昂之間可能就換一個方式解決,也許早就說開了。我都知道,可你一直在怪我……我知道你現在心裏肯定想‘是你活該,你咎由自取’,可是……算了。”


  有些話雖然是真心的期待,但依然因為太過無恥而不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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