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有血緣的

  他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會醉。”


  “可是我懷孕了。”我小聲嘀咕:“本來最近就肚子痛,你真的在為孩子著想嗎?”


  這話被他左邊的女人聽到,立刻瞪大眼睛問:“七哥夫人懷孕了?”


  那女人不知道是陪誰的,反正是個小家族領來的,看座位像是支持費家的。


  我眼看著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頭上,聽到那位家族管事笑著說:“李昂是先有孩子才結婚,七哥是結婚好多年才有孩子。難怪急著要議和,孩子差不多大,可以定親嘛!道上還有誰能配得上兩位繼承人呢!”


  人們紛紛回應,我不由看向李昂,心裏開始滋生出懷疑。


  李昂依然沒看我,隻是像個父親一樣愉快地微笑:“我女兒年紀太大,長得又醜,以後能嫁掉就夠了,哪裏還敢挑?”他正說著,那女人用手肘使勁地敲了他一下,不悅地瞪他。


  李昂便摟住了她的肩,那群人便又笑了,七嘴八舌地問他:“你在孩子媽媽麵前講這種話,回家要不要睡沙發啊?”


  李昂很靦腆地笑了笑,沒有回答。那女孩子是很活潑的,立刻接話:“他現在就已經要睡沙發了,女兒最近總喜歡在沙發上睡。”


  場麵一片開懷,我發著呆,直到察覺到費子霖拿走了我手裏的酒杯,替我喝了那點酒。


  我轉過頭,僵硬地看著他,說:“謝謝。”


  他伸出手臂,環著我的肩,摟了摟我,沒有說話。


  說是因為我懷孕,在座的吸煙全都掐了煙。


  他們開排氣扇通風,李昂的新歡喝了幾杯,便說不舒服,讓李昂扶著她去了洗手間。


  我再也忍不住,連忙對費子霖說:“我出去透透氣。”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點頭說:“別走太遠。”


  外麵看不清東西,我四處找了一圈,最後在洗手間門口看到了李昂。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李昂正點著煙,她用手扇著,臉上露著嗔怪,像是在說教他。


  我原本是要跟他講話的,此時不知為何,竟在他扭頭的這一瞬間,不由自主地退進了黑暗裏。


  很巧的是,我靠上的仍是最初那扇門,不同的隻是當初我們在門裏,現在我獨自在門外。


  我就這樣一直靠著,閉著眼睛,說服自己不要去看,慶幸自己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告訴自己不要太心碎。


  但就在這時,耳邊有人“咦”了一聲。我反應過來時,已經張開了眼,看到那個女人挽著李昂的手臂,就站在離我不遠處。


  光影的效果,讓她那張略有點嬰兒肥的臉看起來似曾相識,這種高度的相似,令我滋生了打掉牙齒和血吞的念頭。


  尚在猶豫,她便拽著李昂走了過來,笑著問:“費太太?”


  我也笑了起來,說:“李太太。”


  李昂看了我一眼,隨後把目光定格在了我附近的牆麵上。


  她問:“你怎麽在這裏?這個包廂有認識的人嗎?”


  我尷尬地點頭:“是……”


  就在這時,身後地門忽然被人拽開,我一個踉蹌,轉頭看去,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與對方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


  醉鬼的眼神毫無理智,我不由向後退,不知碰到了誰,隻看到醉鬼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臂,嚷嚷:“你啊!”並且扭過頭,對他們房間嚷嚷:“快看,那個拍三級片的明星來了!”


  我現在可以確定他認錯了人,並且三級片一詞簡直是侮辱。


  便在他拖住我,扶著我的肩膀試圖介紹的那一刻,狠狠地把他摔到了地上。


  房間裏男男女女烏泱一片,門口的人在第一時間去掛名關門。我被一群衝上來的人拉扯著,而即使知道桌上的冰壺代表他們隻是一群羸弱的癮君子,我卻因為懷孕隻知道閉眼抱肚子,不敢反抗,怕劇烈運動弄掉孩子。


  但剛抱住不久,便有人抱住了我,是女人的聲音,很有氣勢地叫嚷:“七哥的老婆也敢打!不長眼的狗雜種!”


  我張開眼,抬起頭,看到是那位大號暖暖。


  李昂擋在我麵前,已經打翻了兩個,轉頭對侍應生陰測測地命令:“開燈。”


  燈光乍亮,房間裏的視線無比清晰。


  沾染毒品的人大都對黑道知道些,看清是李昂,紛紛跪下了,迭聲道歉,幾個剛剛試圖打我的,也都像狗一樣地匍匐到了地上。


  大號暖暖摟著我,很義氣地說:“別怕,咱們先出去,剩下的讓他處理。”


  我便跟著她出去,在門口站定,說:“謝謝你。”


  “不用謝啊。”她笑著說:“走,去告訴你老公。”


  “不用。”我忙說:“他們隻是認錯人,不是故意冒犯。”


  “有什麽區別?如果不是我們恰好看到你,你肯定出事了,畢竟懷著孕。”她看我實在不願意,最後便依了我,“不過他處理一樣OK,絕對不會輕饒,我還沒見他發過這麽大脾氣。”


  我看著她,心裏五味雜陳,覺得無言以對,似乎我剛剛對她的妒忌和怨恨都隻顯示了我自己的惡劣,便誠心誠意地說:“真的謝謝你們。”


  她正要說話,李昂已經開門出來了。


  他的外套已經脫了,反著攥在手裏,但依然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


  他沒理我,隻是笑著問大號暖暖,“怎麽沒回去?”


  那溫柔的口氣,寵溺的眼神,讓我不由開始嘲笑自己那有如阿Q一般“他還愛著我”的自我安慰。


  大號暖暖笑著說:“忙著聊天就忘了。”說著扯過李昂的外套,訓斥道:“再用這隻手我就給你做截肢手術!”


  他溫柔地彎了彎嘴角,看得出很受用。


  我趁著他們沉默的空隙,插嘴道:“我先回去了,你們慢聊。”


  大號暖暖立刻說:“我們也要回去了。”並且一臉實實在在的關切,“你身體還好吧?如果不舒服要告訴我,我是醫生,雖然不是婦科,但還是可以幫你做應急處理。”


  我尷尬地點頭,再沒有看李昂:“蠻好的。”


  “哦。”她說:“那就好。不過你剛剛在等誰啊?”


  我呆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忙說:“我沒在等人,隻是恰好路過。”沒有想到最合適的解釋,便說:“看到你們在聊天,覺得過去打招呼會打擾,真不好意思,我這樣很不禮貌,但絕沒偷聽的意思。”


  她恐怕完全沒聽懂,隻雲裏霧裏地點頭,“這樣啊。”


  “我先回去了。”我幹笑著說:“剛剛真謝謝你們,我……會把事情跟我丈夫講,按規矩送謝禮。”


  她點了頭,我便低下頭,躲避著李昂的目光,朝著費子霖所在的房間走去。


  卻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輕聲問:“隻是要說這些?”


  我完全呆住了,不敢回頭,怕被他看到我的眼淚。


  僵持了幾秒,他鬆開了手,沒再出聲。


  我卻在這幾秒種被打敗,終於開口問出了那個問題:“暖暖是你女兒嗎?”


  他毫不猶豫:“是。”


  我的心寸寸僵冷,“是有血緣的親生女兒嗎?”


  “是。”他甚至笑著補了一刀,“晨晨是她媽媽,有血緣的親生母親。”


  我伸出一直藏在衣袖裏的那隻手,拔下了那枚結婚戒指,就近放進了煙灰桶裏,說:“協議書明天就送到貴府,祝兩位新婚愉快。”


  我一直沒有簽那份離婚協議書,原因很多,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大約就是一種執念。


  後來我也沒有回包廂,找了個空房間,一直坐著,一直忍不住地流淚。


  這是我第一次放縱自己想起M國的那些點點滴滴,想起那些做夢般幸福快樂的日子。


  外麵不知道何時開始有點吵,直到有人推門進來,並且開了燈。


  是費子霖。


  他走了過來,彎腰抱住了我,輕聲問:“出了什麽事?”


  我也不想說話,感覺燈光亮了,便把臉埋進他懷裏,失聲痛哭,“我們回去吧……我不舒服。”


  “好。”他摸了摸我的頭,扶著我,問:“能走麽?”


  我跟著他的動作站了起來,擦幹眼淚時,看到門口站著許多人,有那胖子,也有李昂。


  晨晨吃力地擠進來,熱心腸地問:“是身體不舒服嗎?我來替你檢查!”


  我搖頭,費子霖則無視了她,對胖子說:“抱歉,她不舒服,我們先回去。”


  走到門口時,李昂忽然扯住了我的手腕,手指捏著我的脈搏,眼睛死死盯著我,說:“等下再走,給我點時間,我有事要說。”


  不用我動,費子霖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腕,目光裏泛出寒意,“忘了自己剛剛講過的話了?”


  李昂沒搭理他,隻是低頭看著自己握過我手的那隻手,露出了滿臉的不可思議。並且在費子霖要拉我走時,再一次握住了我的手腕,說:“我不議和。”


  費子霖立刻露出了一抹奚落的微笑,“兩小時前剛剛決定的事,難道魔術師打算改名叫匹諾曹?”


  李昂沒說話,隻是看著我,很誠懇地說:“我們聊聊,五分鍾後就夠。”


  我握住他的手腕,試圖扯開,但他握得很緊,讓我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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