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劇場】費子霖(1)呆瓜
跟虞雯結婚那年,該是我活到那時麻煩最多的一年。
爸爸說要我接他的工作,又要我趕快娶個女人,我不明白這兩件事之間有沒有什麽聯係。然而那時他已經病重,我明白,他很快就會離開我。
那時我有對他提,娶的話,於佩就蠻好,我身邊就這一個能講話的女人。
但爸爸不同意,雖然他也沒說為什麽。
我從來都不喜歡跟女人在一起,原因是我那幾位嫂子實在太吵鬧,每當聖誕節她們聚到一起,就會把家裏變得天翻地覆,八婆一樣地八卦我是不是gay。
這樣,大哥和二哥他們搞了一個皇帝選妃一樣的活動,弄了些看起來不錯的女孩,要我無論如何挑一個。
我選了一位我不知道名字的小姐,原因是她很漂亮,喜歡手槍,看起來,不像是那種矯情的女人。
結果突然接到我爸爸的電話,說給我換了一個,資料傳來,要我自己聯絡。
我不認識那個女人,要於佩提醒才想起,她打了我的狗。
那是我第一次見虞雯,唯一的印象是不漂亮。
她身高大概一米七,那年還有點胖,娃娃臉,圓眼睛,看人的樣子很蠢,一直傻笑,沒氣質也不優雅。
而且,是個呆瓜。
之後回新加坡準備婚禮,我問爸爸為什麽要選個呆瓜做妻子。
爸爸說:“她很好啊,長得很甜,會做飯,會跳舞,會吹笛子,身體結實,而且她還來講笑話給我聽。”
六哥比我還無語:“這個誰不會?再說爸爸,她這是為了嫁到我們家吧?”
“當然必須要想嫁。”爸爸問我:“你不喜歡?”
“不喜歡。”
爸爸問我:“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我?
我喜歡漂亮的女孩子,眼睛不要大得那麽無神,鳳眼最漂亮。臉不要圓得像隻包子,可以胖,但請至少胖得優雅。
我給他添著茶,說:“呆瓜一樣。”
“你不呆?”爸爸說:“老大認真,太太精明。老二溫和,太太獨立,老三暴躁,太太溫柔,老四懦弱,太太堅強,老五疑心,太太誠實,老六聰明,太太簡單。你最任性,又呆。”
這時,我並不知道我任性在哪裏。
我很聽話,因為懶得爭執。
討厭吵架,討厭別人唧唧歪歪,我不知道我任性在哪裏。
而且我呆?我哪裏呆了?
然後爸爸又說:“我覺得她聽話,老實,很純良,在你身邊沒有危險。總之你先娶回家,不喜歡再換。”
我不喜歡她,不止是開始。
我始終不知道爸爸為什麽給我挑一個嘰嘰喳喳,毫無個性,聊天也會發抖的呆瓜。
我看到她就反感。
她做任何事我都討厭。
好在我對婚姻沒有幻想,爸爸也答應不要她插手任何家族的事,擺在我家裏隻是個傀儡,多一隻碗。所以我想,我隻當家裏多養了一條狗,雖然她比狗還討人嫌。
有時我被呆瓜鬧得煩到不行,告訴她我要離婚。不久之後爸爸就會聯絡我,又是那一番說辭,我一直想,因為我是他最喜歡的小兒子,所以他才會把他自己的品位強加給我。
我爸爸有過八任太太,坦白說都長得不漂亮,包括我媽媽。
他是個冷臉,但他喜歡愛笑的女人,他覺得這樣會給全家帶來好運,不僅是我,我的六個哥哥也幾乎都不能理解。
而且爸爸並不喜歡插手別人的婚姻,大概是因為我的六個哥哥都很早就開始戀愛。
而我沒有,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沒有喜歡的女人。
我覺得她們都不夠好。
結婚隔年,爸爸去世,走前握著我的手,說要我盡力善待呆瓜,不要輕易離婚。
那時我隻想著悲痛,願意答應他的一切要求,隻希望他不要走。
我也不知道,他早先就對虞雯講過,說她如果真的很不開心,可以隨時離婚。
當時大哥大嫂在旁邊,替我保管了那份遺囑。
我們整個家族都非常重承諾,我是爸爸一手帶大,尤其特別在意這種事。
所以,我真的已經在盡力善待她。
我沒有對她動武,沒有對她提任何要求,我不想被她看出我的反感,於是盡量避開見麵,按照我爸爸在世時的所有要求,覺得就這樣過一生也忍得了。
幾乎家族裏的所有人都清楚我在這段婚姻裏有多麽的不情願,這也讓於佩特別討厭她。有段時間呆瓜來找我告狀,畏畏縮縮的樣子根本無法讓我相信她是有道理的那一方。
但於佩我了解,她不會很出格,她隻是替我抱不平,況且呆瓜是平民,誰能把她怎樣?
整整呆瓜,我有時還覺得蠻有趣。
事實上於佩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們一起長大,她是女人中我最欣賞的類型。非常冷靜,理性,明白自己的位置,她不像呆瓜整天為了莫名其妙的事開心和傷心,很好相處。
發生那件事的時,我剛剛接家族的事業,根基不穩,很多人認為我太年輕,無法信任。我唯一令他們滿意的,隻有我曾為一些團體提供黑色支持。
那時我有三個哥哥的支持,局麵還算穩定。直到後來,李昂反目。
如果說我們費家在所有家族中實力最強,根基最穩。那麽李家則財富最多,最容易讓各家族嚐到甜頭。
我與李昂從沒有過衝突,我甚至沒有過任何需要被他敵對的把柄,他們家族也沒有能力做武器生意,甚至在一開始,我跟他還在一些談判中,給過對方不少支持。
所以我完全沒有想通過,他為什麽會突然與我們反目成仇。
那天照舊是一場衝突,我們繼續談判。
主持人是鬱老,那個家族的生意與我跟李昂全部衝突,我爸爸是個主和派,很給他麵子。但我接任之後,那個家族屢屢為難我,覺得我年紀小,可以多分一杯羹。
所以談判時,鬱姓家族已經不再有軍火生意,沒有趕盡殺絕,不過是因為那個老頭子是道上資曆最老的人。
事實上地下生意也有不少心照不宣的規矩,我不能殺鬱老,盡管他倚老賣老,盡管他總想對我家的呆瓜做點什麽。
決定談判之前,大哥又有跟我聊,聊爸爸交代過的事,要我對她好點。
第二天我送呆瓜去機場,她獲了一個小提名,興奮得像是隨時要殺人。大約是因為人在開心時看起來比較美麗,那天我覺得她還不算討厭。
走前她念了很久,說她會很想我,去柏林呆很久她很孤單,問我會不會想她?要什麽禮物?知道她獲獎我高不高興?
那天我吻了她,因為我覺得她靠嘮叨拖延上飛機的時間,就是要等我做點什麽。
我沒談過戀愛,因為很浪費時間,六哥喜歡被女人打,二哥喜歡騙女孩子上床,我覺得很無聊,生理知識誰都清楚,男人的快x不超過五秒,為了這五秒,討好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有這點時間做什麽不好?
所以那天是我第一次接吻,感覺不算壞,味道有點甜,因為她一直在吃糖。隻是她太主動了,完全是一副霸道猴急的樣子,不免讓我懷疑她是不是除了嘴巴軟一點,內心其實跟男人沒什麽區別。
我真的不是gay。
再見呆瓜時就是那個談判,原本一切順利,相比李昂,那色老頭還是站在我這邊。
隻是李昂那邊死了人,還是他一手栽培,人才損失要比我那點錢來得心疼。但這是他應得的,到這時,如果他跟我解釋一下,或許我們可以重新合作。
結果於佩吃錯藥一般,把呆瓜騙了過來,不分場合地整她。
我覺得我跟這個呆瓜完全不是一個星球上的人,因為如果是我,我怎樣都不會相信於佩,這種事,應該打給我才對。
但既然來了,我不想違背諾言,隻能認輸,連夜重新安排發貨,處理善後,忙到天亮才回來。
第二天回來時,呆瓜才回來。
我問她事情,她什麽都說不清楚,糊裏糊塗,支支吾吾,讓我覺得跟她對話是一種絕對的痛苦。
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因為我母親走得很早,我的個性的確缺乏溫柔,更習慣用邏輯判斷事情。也是因為這樣,大哥才給我安排了溫和的孟買,主要作用是幫我調和人際。
這件事最後李昂需要送禮壓驚,原因是他做了鬱老。事情我也知道,做了也正合我意,原因是那老頭曾和他太太有關係。
因為做鬱老,我們提供了一個環境,李昂做人一向比較聰明,打了三千萬給我,卻因為需要給我太太壓驚,給呆瓜送了兩條魚。
李昂是我活到現在遇到的最難搞的對手,他收斂了大部分財富,贏得了很好的名譽,特別善於利用資源。這樣的人正是我很不擅長的類型,因此我們都很關注他,知道他喜歡跟人打心理戰。
兩條魚送來了,幾萬塊的將軍鬥,這類鬥魚很多用來賭博,看那樣子就知道已經自相殘殺過不下幾百次。
孟買拿回來時,我問他對這份禮物的看法。
他和我想法一樣,說:“鬥魚隻有交.配的時候才不打架,但要是拒絕交.配,雄魚就會吃雌魚。”
我早發現那隻呆瓜異常敏感,即使我隻是很認真地告訴她,我不喜歡她的某些行為,她就好像中了催淚彈。所以我想這種東西還是不要讓她看到,免得她又找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