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平民的內心
“抱歉是我打擾了您師傅，鐵錠停止鍛造敲打的話就要回爐重信燒製吧？”
“沒關係，恰好剛才那個俺也不滿意！”
鐵匠說話的聲音要比普通人高出一個音節，長時間的鍛造讓他的聽力受到了更大的影響。
“俺沒什麽能夠招待你的，不過這裏可能是避寒最好的地方，那些留鳥都喜歡飛到這裏暫時性舒緩一下，真羨慕它們能夠翱翔於天際啊！”
“它們也要覓食，而且是在這萬裏冰封的季節，我們擁有智慧，它們擁有翅膀，我覺得這沒有什麽好羨慕的。”
“哦吼？”鐵匠用力地拉了一下鼓風器，熔爐內熾熱的火焰猛然升起一小節，將剛剛進入的冷氣全部烤熟，“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有文采，俺覺得你應該是.……不對，應該用您！您應該是個大人物，至少是個有教養的貴族！”
“您想多了先生。”維恩笑著回答，“我隻是喜歡看書，喜歡聽吟遊詩人講述故事。”
“書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得起的！”
“當然，但總有一些不缺錢的人，會將書籍視作一次性用品，這並不奇怪。”維恩輕聲說這，身為王子的他見慣了這種事情。
“扔掉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最可恨的是那些燒掉的，他們甚至沒有考慮額書寫這本書的人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鐵匠一邊說著一邊繼續自己的工作。
這讓維恩有些驚訝。
曾經一直認為平民絕大多數都是低素質，不講理的他突然被刷新了認知，要知道，自從寒季開始，有關平民暴力的事情就沒有中斷過，尤其是那些互相殘殺大義滅親的消息。
那時候他完全難以置信，可現在的他已經習慣。
“若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每天都汗流浹背呢？這個時代出生就已經將血統和未來給定格了，有些東西注定無法享受，畢竟那些東西很有可能是某些人天生就擁有並唾棄的！”
“先生。”維恩站起身，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鐵匠，“您是誰？”
“我？”鐵匠用力地將熔煉好的鐵水從熔爐內取出，將其倒在模具裏，“我隻是一個鐵匠罷了，隻不過年輕的時候也喜歡讀書喝酒聽吟遊詩人講述他們離奇搞笑的故事，但人嘛，尤其是男人，總要撐起自己的家的！”
維卡羅城有很多家鐵匠鋪，維恩知道，這一家絕對不是技術最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他突然覺得，倘若自己想要再鍛造一把武器，他絕對會選擇這一家。
因為一種無形的信任由打內心深處傳來，他不知道麵前這位鐵匠所說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還是想要收留顧客的套話，如果是後者，那麽不得不承認，他做的很好。
“戰爭四起，最近的生意應該不錯吧？”維恩詢問道，他盡可能的讓自己聲音粗一些，不然還沒有完全變聲的稚嫩隻剩很容易讓他暴漏。
當然，想他這個年紀的人也很少能夠說出與他相同的話。
“按理來說應該不錯，每天都有大量的訂單需要完成，大多數都是貴族老爺和軍需，然而真正談到收益，我不得不說，還不如和平時期要好。”
鐵匠歎了口氣，狠狠地敲打起那還沒有完全定型的金屬錠。
“這並不怪那些客戶賒賬！特殊時期，金錢都不好賺，商人很少在城市之間遊蕩帶來貨物和金錢，沒有了稅收的城市也加大了負擔。而且如果不允許客戶賒賬的話，那就可是真的將飯碗丟進了熔爐裏啊！”
“原來貴族也會賒賬啊！”維恩心中驚歎，他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平時他父親根本不會讓維恩接觸到金庫，因為克萊爾覺得現在讓維恩懂得那些知識還為時過早，況且大多數時候都是財政大臣在管理這些事物，國王隻需要每隔一段時間確保資金正常即可。
“你是不是在驚訝那些看起來很有錢的家族勢力也會賒賬？”鐵匠大聲說著，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聲音有多麽大，當然這也可能已經是他的習慣，“這沒辦法，沒有人能夠預測寒季究竟會持續多久，據說現在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因此能留下來金錢購買食物，誰會花金錢去打鐵。”
身為王國的爵士、大貴族、小貴族、地主等，都要履行他們的職責，在戰爭開始時服兵役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按照各地的規則，服兵役之人都需要自己準備武器，隻有少數區域是分發裝備。
“嗯……這塊鐵還能再鍛造個幾次，這還不夠硬！”
聽著鐵匠的自言自語，維恩沒有再開口，此時的他在想，如果自己父親手裏的財產都沒有了，那麽他到底會怎麽做。
而且這賒賬行列的貴族，他不知道有沒有自己的家族，雖然不用服兵役，但整個維卡羅的衛兵都是統一分發的裝備，其金錢都是國庫裏拿出來的。
“你是住在這裏的嗎？哪個城區？能在這麽冷的天還出來散步，你的家庭一定也很有錢吧，至少是某個擁有姓氏的家族！俺是這麽覺得，俺覺得俺的直覺沒有錯！”
“嗯……我隻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當你看多了一本書，並且意猶未盡的時候，你第一個念頭應該是順著結局以自己的方式書寫下去吧。”
“這麽說，你是一個作家，或者詩人？實在抱歉，俺之前都沒有對您增加敬稱，像您這樣的人活的才叫個滋潤啊！”
“隻是愛好罷了。”維恩搖了搖頭，“在沒有靈感以及頭腦發脹的時候，出來走走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您每天從早到晚都會待在這裏？”
“唉，當然不是，如果一直對著這些鐵疙瘩，俺總有一天真的會變成傻子，每三天俺就會休息一個下午，陪一陪我的女兒，讓我的學徒來做一些工作，一看您就不是附近的人，應該是住在主城區吧？”
“我不是維卡羅城的人，隻不過大雪把我封在了這裏。”維恩撒謊道，雖然很喜歡麵前這個大叔，但確保自身安全的事情完全不能疏忽。
“那就祈禱這該死的天氣能夠趕緊離開吧，這樣鳥兒才能肆意的拍打自己的雙翅翱翔於天際！”
鐵匠輕生歎息，用鐵鉗夾起那被敲打定型的鐵胚，搖了搖頭，又將其再度放進了熔爐中。
此刻，一隻潔白如雪的鳥兒順著熱氣飛了進來，落在了維恩前麵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