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她曾關頑固的主張傑德需要和皇室的人見麵談談。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這樣的話事情總能得到解決的。
那也是她知道蘇摩殿下會想出的方法。
並且，也隻有蘇摩擁有可以實現它的行動力才說出的。
想到這裏，他該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她向向蘇摩低下頭。
“遵命殿下，堵上葉氏家族之名，必將回應殿下的期待。”
“這樣啊。謝謝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蘇摩看起來明顯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那是讓人安心的、好似綻放鮮花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葉迦藍自然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那遙遠之日，她和蘇摩第一次相遇的事情。
那時候的她正被自己也不清楚的某些東西困擾著，而蘇摩為她指明了道路。
那之後六年，和那時相比一切都不同了。
現在的她，應該可以向蘇摩報恩。
葉迦藍的意識依然地飛向遙遠的那一天。
回想起那時的事情，為了讓現在心中的決意更加堅定。
……
雪國國曆七十七年冬。
那是一名年輕的女騎兵名揚全國的六年前的事情。
“蘇摩殿下？！蘇摩殿下您在哪兒？！”
“快找快找！一定又是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群笨蛋！護衛的騎兵跟丟了主人算什麽？！”
聽著背後傳來的騎士們的怒吼，少年暗自竊喜。
他繼續沿著灌木叢中的小道前進。
這條路大塊頭的士兵很難通過，但對少年來說沒有任何困難。
不一會兒，少年走出灌木叢，撣去衣服上的塵埃。
“哎呀哎呀，真是一群完全沒有長進的家夥。”
他惡作劇似的笑了。那是和他七歲的年齡相稱，讓看見的人都心情舒暢的笑容。
少年名叫蘇摩。
年僅七歲，即小太子殿下。
但是，這個敬稱給他帶來了不少拘束。
他的行動總是有很多限製，不管走到哪裏都跟著好幾位高大的近衛騎兵。
這是這幅樣子。
因此，他每次有事想要出城的時候，都會走過這條隻有小孩子才能通過的秘密通道，逃過護衛的眼睛，獲得獨自一人的時間——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不過，現在雪國正在和北國聯合進行第三次戰爭，因此蘇摩近也為了不給騎兵們添麻煩而控製了這項樂趣，但惟獨今天他因為某個原因不論如何都要任性一下。
“那麽，快去看吧。”
護衛的騎兵們也不是傻瓜，被找到隻是時間的問題。
為了盡早達成目的，蘇摩走向離王城最近的鬥技場。
那是一個圓形的大型建築物，在節日的時候騎兵們會召開馬上槍演武，有很多空閑的貴族會來觀看。蘇摩也和父親一起來過好幾次。
但是，和北方的戰爭開始後，就不再舉行華麗的馬上槍演武了，現在隻會在近衛騎兵之間的訓練時，或是對劍術有心得的貴族偶爾使用，比起鬥技場來說更像是訓練場。
這裏當然不會有人看門，蘇摩從沒什麽人走的入口堂堂正正地進入，走向觀眾席。
“……沒想到是真的。”
空曠的鬥技場中央，比賽正要開始。
而且是成年人的騎兵和手持木劍的少女之間的比試。
另外，還有一位貌似貴族的男子在退開一步的地方盯著兩人。
蘇摩聽說了某個傳聞。那就是有一個不斷挑戰成年人的，獲得連勝的非常厲害的小孩。
不一會兒，在蘇摩的視野中，少女和成年騎兵的劍開始交錯。
戰鬥的趨勢很明了。讓人不敢相信的是，獲勝的是少女。
“我……我輸了。”
被少女用木劍抵住的騎兵擠出呻吟般的聲音。
比試結束了，少女方下劍，後退幾步行禮。
“謝謝指教。”
“啊……嗯。雖然聽到過傳聞，不過沒想到強到這個地步。葉天大人，您的女兒真是出色。”
成年騎兵對站在一邊觀看比試的貴族說。
“這樣啊，承蒙您這樣的騎士誇獎，我也很驕傲。”
被稱為葉天的男子毫不掩飾心中的喜悅。
這也難怪。雖說是在使用木劍的比試中，但她隻有十二歲的女兒畢竟戰勝了成年人的騎兵。
“幹得好，葉迦藍。你今天可以休息了，回家去吧。”
“是，父親。”
名叫葉迦藍的少女向父親和騎兵標準地行禮，安靜地離開了。
兩名大人並不知道少女這時心裏在想什麽。
“……哎。”
回到鬥技場的休息室時，少女葉迦藍歎了口氣。
她生為名門劍術家族葉家的嫡女，命中注定將來要成為騎兵，因此從小便拿起劍。
不過葉迦藍並不覺得這個命運是一種痛苦。
不愧是身上流著武門之血，葉迦藍純粹地覺得步上劍術之路非常有趣。
比方說劍術比試。一對一地和對手戰鬥，賭上自己的一切去戰鬥。勝利時的喜悅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擬，通過鍛煉而變強的快感勝過所有的遊戲。
特別是葉迦藍討厭失敗。即使是麵對父親或成年人的騎兵他也不願意認輸，這種懊悔進一步驅使著少女繼續鍛煉。
她生來便擁有才能。迎來十二歲生日的時候，她甚至戰勝了父親。父親葉天作為葉氏家族掌權者也聞名全國。
葉迦藍也不知道戰勝這樣的父親到底是多麽厲害的事情。
但是，也是從那時起，葉迦藍發出的歎息多了起來。
“怎麽了，那可不像是小孩子會歎的氣啊。”
突然，休息室裏響起來一個聲音。
而且是和鬥技場這個地方非常不相稱的幼小聲音。
葉迦藍轉向聲音發出的方向，不禁屏住了呼吸。
有一位少年站在那裏，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可愛的少年。
既然現在出現在這個鬥技場裏，那說不定是今天戰鬥過的那個騎兵的孩子。她一開始雖然這樣想，但立刻又覺得他身上的風度威嚴太過強硬，不會是區區騎兵的女兒。
感覺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不過怎麽也想不出來。
“你、你是……？”
“我的事情無所謂，重要的是你。你到底在煩惱些神馬？那麽漂亮地獲得了勝利，稍微高興一點如何？”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吧。”
葉迦藍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不滿，口氣不由得有些衝。
大概是因為她粗暴的語氣，少年稍微哆嗦了一下。
那名少年害怕的樣子讓葉迦藍像是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冷靜了下來。對方是比自己小很多的纖細小男孩，對這種小孩子發泄感情實在是不像話。
“抱歉。別在意。我有點累了。”
以她現在的心境說不定又會嚇到這個不認識的少年，而且葉迦藍自己現在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就這樣葉迦藍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裝束，像逃跑一樣離開了。
葉迦藍當然不知道，留在原地的少年這樣自言自語：“哼。那家夥知道小孩子戰勝騎兵是多麽厲害的事情嗎？算了，現在知道傳聞是真的了。那樣卓越的人才，不知能不能想辦法放在手邊呢——”
“什麽？讓我和你的女兒較量？”
伊雪雷是年過五十的老練近衛騎兵。
他的戰曆超過三十年，他穿越了無數戰爭和戰鬥，劍技和經驗甚至可以傲視王國。周圍對他的評價也很高，認為隻要將軍的位置有空缺，他一定可以立刻就任。
隨著年齡的增長，臉上的周圍和頭上的白發開始變得明顯，當事人也意識到自己老了，所幸身體還尚未衰退。對陣體力旺盛但缺乏實戰經驗的年輕騎兵他還未嚐一敗，伊雪雷也在心裏悄悄地驕傲。
而現在有人想和這位伊雪雷較量，而且還是小孩子。
伊雪雷對自己的能力多少有些自負，在他看來這完全是個玩笑。
“嗯。也許你要說我偏愛自己的女兒，但她確實不簡單。前幾天也和李卡卿漂亮地打了一場。如果能和你較量的話對她來說一定是一個很好的經曆，在下次的國防會議前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雖然在現在這個戰時幹這種悠閑的事情不太好。”
不過這樣回答他的葉天完全看不出是在開玩笑。
葉天，他是武門名家葉氏家族的第三代當家，王國中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雖然他現在位居高位，但原來也是近衛騎兵，曾經和伊雪雷肩並肩地在戰場上旁若無人地昂首闊步。
他雖然比伊雪雷小了十多歲，但可以稱得上他是真正的戰友。
而葉天現在雖然身為大將、地位比伊雪雷要高，但對伊雪雷的態度也還和以前一樣。
“我記得是叫葉迦藍對吧。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你不是去年才見過嗎？”
“……”
伊雪雷不記得了，他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因為年紀大了才一下子想不起來，便試著蒙混過去。
“哦哦，好像是有這麽回事？總之我明白了，能讓天下聞名的葉天大人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能拒絕啊。正是在這種戰時，才更需要教導年輕人。一定要讓我和他較量一下。”
伊雪雷的語氣有些隨便。
這也難怪。生於武門名家的嫡女想必不會毫無劍術才能，不過小孩子終究有其極限。說是較量，大概也就能當做會議開始前的消遣吧。
“這也啊，你接受了。最近連我都很難贏她了呢。你一定要拿出真本事來啊。”
“哈哈哈，不愧是你的女兒了。聽到這種話，我可要害怕得不敢放水了啊。”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如果你輸了以後說沒使出全力的話，迦藍也一定會覺得不滿意的。”
“嗯。”
伊雪雷微微皺起眉頭
——你覺得我會輸個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
葉天絕對不是隨便輕視別人的人。剛才的那句話裏恐怕也沒有任何惡意。但是，正因為如此伊雪雷才不能一笑了之。
“我當然不會放水了。對了，幹脆這樣吧，如果你的女兒葉迦藍贏了的話，我就把她收做隨從如何？”
“真的嗎？！那是太好了，我也覺得你是最佳人選。不過我聽說你是不收隨從主義，因此一直都沒敢提這件事。”
“我確實沒有打算收隨從。不過如果是擁有能夠戰勝我的劍術才能的孩子的話，我自然也樂意培養。”
“這樣啊。在你身邊的話葉迦藍也一定能成為了不起的騎兵。真期待較量的那一天。”
葉天的語氣就好像收葉迦藍做隨從這件事已經敲定了一樣。
伊雪雷再次皺起眉頭，不過最終覺得這終究是偏愛自己的孩子，到頭來什麽也沒有說。
騎兵這個頭銜在不能繼承父母財產的貴族家的次子和三子之間非常流行。而要成為騎兵，首先必須以騎兵的隨從身份學習劍術和騎兵精神。當上優秀騎兵的隨從也不一定就能成為優秀的騎兵，但至少比成為無能騎兵的隨從要好。像伊雪雷這樣戰鬥經曆豐富的騎兵，想當他隨從的人多得要命。
伊雪雷全部都拒絕了。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他隻是對為了吃飯而立誌當騎兵的人沒興趣而已。
可是，如果葉天說的話不是偏愛而是真的的話，他也想培養一個未來的名騎兵。
“不過那也得有真的能戰勝我的孩子才行啊。”
但是，幾天後進行較量之後，伊雪雷徹底推翻了他之前說的話，違背了和葉天之間的約定。
“……啊？”
伊雪雷勉強擠出這樣一句話。
他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手裏握著的木劍在一瞬間消失，而少女的木劍則直指自己的脖子，簡直就是一場不講理的噩夢。
“這、這不可能……”
輸了，自己竟然完全輸了。
輸給了年僅十二歲的葉迦藍。
伊雪雷使出的牽製虛招被完全閃過，連以小孩子的力量絕對接不下的全力一擊都被輕易躲開。
然後，就在伊雪雷對葉迦藍的技藝表現出些許遲疑的瞬間。握在手中的木劍便消失了。
不可能。騙人。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心中浮現出好幾個否定現在發生的這個事實的詞語，但都立刻消失了。因為如果他逃避這個現實，也就是在否定自己的半生。
三十年的戰曆。這可不是充充樣子就能做到的。戰場上隻有稍有疏忽就會斷送性命。小看對手一類的心理破綻在很早以前就去除了。不論對手是誰，他都會像狩獵兔子的獅子一樣使出全力。就是因為能夠做到這一點，他才活到了現在。
當然，這場較量也不例外。因此他不得不承認。剛才，他全力的戰鬥，然後敗北了。
輸給了年僅十二歲的少女。
那名少女——葉迦藍身上確實有某種引人注意的東西。
但是為什麽呢？在彼此的劍交錯的時候也好，還有現在分出勝負之後也好，總覺得這名少女缺了點什麽。
“謝謝指教。”
葉迦藍取勝之後也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標準地行了一禮。
這也讓人在意。小孩子戰勝了成年人，而且還是曆戰的優秀騎兵，應該更高興一些才對。
“迦藍的劍術如何？伊雪雷。”
有個引以為豪的女兒，葉天的語調非常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