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笨蛋，誰會告訴你啊，這是秘密。”
“啊……這個，確實是這樣。”
葉迦藍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的確她不該問的。
更何況蘇魔是太子，而她與他的地位懸殊，兩人之間的關係準確的來說是主仆關係，有些私事是不能觸及的。
雖然她明白，但是一聽到蘇魔說有心儀的對象，就忍不住想要問問。
“不過，您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你自己想想吧。”
葉迦藍於是按照蘇魔所說的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
但是，她完全想不出啊。
過了一會兒，蘇魔猛地站起來。
“也不能總是休息啊，就像你剛才所說的，也不能隻讓墨寒幹活，現在是戰亂的緊張時刻。喂，你在發什麽呆啊？”
“遵……遵命”
葉迦藍心中的疑問沒有消除。
蘇魔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說起來。”
葉迦藍突然想起來了，想起了某位絕美漂亮，出身名門的年輕騎兵來到蘇魔身邊的事情。
“記得名字是……不行，想不起來。”
為了喚起記憶，葉迦藍的意識再次飛向過去。
這次是六年前。
王國曆七十七年，第一次見到克蘇魔後沒過多久的時候。
國曆七十七年初。
成為蘇魔的近侍兼護衛的第二天。
葉迦藍到城中報道的時候被擔任侍從長的老婦人叱責了。
“真是的……！處在保護殿下的立場上的你竟然和殿下一起溜出城去，這算什麽事！幸好這次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這確實是最該受到叱責的原因，葉迦藍也值得擺出一副微妙的表情。
“十分抱歉。完全被殿下哄騙了……”
看見葉迦藍也有反省的意思，侍從長略微減輕了語氣。
“……應該早點提醒你殿下有這個壞習慣的，是我疏忽了。不過，今後絕對不要再發生這種事情了。下次殿下再想溜出城的時候，你要阻止她哦。”
“明白，我會注意。可是……這樣好嗎？”
“……什麽好不好？”
“那個，殿下之前也曾經逃過護衛騎兵的眼睛溜出城去對吧？”
“很遺憾，是這樣。”
“那……不，那麽，如果我反對殿下的行動的話，殿下不就會一個人跑到外麵去了嗎？比起那樣，至少有我跟在殿下身邊比較好吧……”
“嗯……”
侍從長不得不承認葉迦藍的話在理，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不過，這可不是葉迦藍想出來的說辭。是那位蘇魔指使葉迦藍“如果溜出城的事情被罵了就這樣說”。
“……原來如此，這種看法也許是對的。葉迦藍，你也許比我想得更聰明呢。”
“不、不敢當。”
她覺得這有點像是在騙侍從長，感到頗為抱歉。
“確實，殿下的壞習慣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那麽也許至少有一個護衛跟著會比較好。不過，這可不是說讓你幫著殿下溜出城啊。”
“是，我明白。我也會盡可能阻止她的……”
侍從長放棄地歎了口氣。
“葉迦藍，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告訴你一件事。殿下在一年前曾經被護衛的近衛騎兵拋棄過。”
“哎……？”
這件事可不能當做耳旁風。
“發……發生了什麽事？”
“有幾名盜賊盯上了這個王城的寶物庫，潛了進來。賊人夜裏在城內徘徊，不巧跑到了殿下的房間裏。這也是沒有預料到的事情，那時護衛的騎兵中隻有一人在殿下身邊保護。然而，那位騎兵卻讓殿下躲在房屋的角落裏——自己逃出了房間。”
“怎麽會……”
說到騎兵，而且是近衛騎兵，那可是隻有忠誠、勇氣和實力被認可之人才能成為的至高的存在。這就是近衛騎兵，任何男人都憧憬過的近衛騎兵。葉迦藍也不例外，光是聽到近衛騎兵這幾個字就會心潮澎湃。
而這樣的近衛騎兵卻丟下殿下逃跑。真是無法想象。
“不，請不要誤會。就結果來說，近衛騎兵的行動是正確的。如果她一個人迎擊敵人的話，多半會過不敵眾白白送了性命，也無疑會讓無人保護的殿下暴露在危險之中。可是她自己逃跑不禁吸引了賊人的注意力，還叫來了援軍漂亮地擊退了賊人。可是，尚且年幼的殿下似乎不這麽想。”
葉迦藍一方麵因為一直懷有的對近衛騎兵的心裏沒有遭到背叛而安下心來，一方麵也非常理解蘇魔的心情。
在旁邊就有賊人的情況下，唯一可以依賴的護衛卻逃走了，隻留下蘇魔一個人躲在角落裏。他那時一定非常害怕吧。
不論蘇魔有多聰明，他也不過是個未滿十歲的小孩子。不論護衛的騎兵做的是多麽正當的事情，他也會忍不住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吧。
“從那時起，殿下就開始瞞著護衛溜出城去。她大概不再信任近衛騎兵了吧。但是，這樣的殿下卻進一步把護衛放在了離自己更近的地方。這也是因為你來了的緣故，葉迦藍。”
“……”
“殿下也許是想要一位和成年人的騎兵不同、更加親近、能夠隨時保護自己的護衛吧。所以，葉迦藍，隻有這一點請你一定要記住。殿下信賴著你。隻有這份信賴，請絕對不要背叛。”
“……明白。即便以性命為代價也不會。”
“回答得好。殿下的事情我們也會盡快想些對策。你不論在何時何地都要忠實執行你的任務。”
這句話也就是消極地默許了葉迦藍順從蘇魔的壞習慣。
另一方麵，在同一時刻。
一名年輕的騎兵踏著悠然的腳步走進王城。
他的名字叫做威利，他出身名門、眉目清秀，是位將來備受期待的騎兵。
不過他現在也才剛滿十六歲，雖然身高已經不輸給成年人，但胳膊腿還很細，揮劍的時候會被劍的重量折騰得夠嗆。因此他身上穿的鎧甲也是特製的，把金屬削減到極限，在不妨礙外觀的前提下輕量化。
當然，這樣一來會有損鎧甲的防禦力。本來這樣不成熟的人是不被允許自稱騎兵的。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比方說像威利這樣有個威林侯這樣的大貴族做父親。
不過，雖說是大貴族的兒子，但威利是次子。貴族的地位是一子相傳，財產的絕大部分通常都由長子繼承。這是為了防止家族力量飛散、讓家名子子孫孫流傳下去的理所當然的措施。
因此就像許多貴族那樣，父親威林侯讓次子威利當了騎兵。因為當上騎兵的話至少不用為了吃飯而發愁，而且威利從小就被認為有武學的才能。
也許是因為他生來就不服輸的性格，在劍術訓練上也專心致誌，不知不覺間便頗有所成。接下來隻要作為騎兵立下戰功的話就能給威家帶來新的名譽了。威林侯是這麽打算的。
要想當騎兵，首先要在經驗仿佛的騎兵麾下做隨從、進行修業，然後由擁有任命權的貴族進授勳。
隻是，雖然沒有禁止給自己的孩子授勳，但是這樣做很容易被看做是走後門，麵子上不太好看。
因此威林侯拜托認識的騎兵和貴族，讓威利在十六歲的年紀當上了最年少的騎兵，還特地為他沒有完全長成的身體特別製作了一副鎧甲。
這樣一來，至少在表麵上誕生了一位將來備受矚目的騎兵。
這樣繼續成長、立下戰功的話，走上近衛騎兵的道路自不用說，還會被授予爵位吧。
更何況威林侯的名字還有足夠的影響力可以推波助瀾。
可是，對這在別人看來無比羨慕、沒有任何不安的將來，威利本人卻非常不滿意。
“我才不要乖乖走在父母鋪好的路上。我要實現我自己的野心，甚至超越父親！”
威利從小就不愁吃穿、事事順心，因此也像貴族子弟常有的那樣有些任性。
不過，他也有唯一一件不順心的事情，那就是他是次子。
不過是因為次子就待遇不如兄長，不過是因為次子就不能順利繼承家主和財產。認為自己比兄長優秀的自負讓這種不滿日益膨脹。就這樣，威利有了一個超越兄長乃至父親的野心。
“哎呀哎呀，這不是威利嗎。”
這時，有一位偶然路過的貴族注意到了威利，向他打招呼。
“啊啊。久疏問候了，羅迪大人。”
威利擺出盡可能柔和的笑容說。
威林眉目秀麗相貌出眾，但也許是他懷有的野心的緣故臉上的表情總是不可一世。可是，正是由於平時不可一世，隻要他稍微露出一點微笑就能讓人放心。
“在這種地方看見你真是奇遇啊。您今天來王城有什麽事嗎？”
本來羅迪的地位要比威利這個新騎兵高，但羅迪卻擺出一副謙遜的態度，這當然是因為他在意威利的父親。
“不。隻是偶然經過這附近，因此來向殿下請安。”
“原來如此，難得您有這份心。那麽我就不打擾了，請帶我向您父親問好。”
“好的。再見。”
威利把不愉快的感情藏在心底，裝出平靜的樣子離開了。
所有人都在意威利的父親。威林侯家的影響力就是這麽強大。
可是威利無法忍受這件事。他想讓別人不是因為父親的力量，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力量而匍匐在他麵前。
……
名叫李諾的少年和同伴馬力一起拚命地跑著。
“喂！可惡的小鬼們，給、給我站住！”
在背後追著他們的男人的怒吼聲斷斷續續地，越來越小，終究還是累了吧。
不過在確認安全之前都不能停下。他們是沒有任何後盾的流浪兒。如果被抓住的話，最後一定會被打倒死為止，沒有人會阻止。
“馬力，那邊的小路！”
“啊啊，知道！”
他們鑽進建築物後麵躲起來。
“呼、呼！可惡，那些臭小鬼！下次再讓我看見絕不放過他們！”
看來順利讓他追丟了。男人懊悔的聲音傳來。
“呼。成功了呢，李諾。”
“啊啊，總算。”
李諾和馬力擊掌，從衣服裏拿出藏起來的戰利品。
是饅頭，有成年人手臂大小的饅頭加上馬力偷出來的一共有兩個。
以兩人份來說是足足夠了，可他們接下來必須把這些分給十個人才行，最多隻夠吃到六分飽。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也隻有硬饅頭啊。偶爾也想吃些加了香料的肉啊。”
馬力歎著氣說出聽膩了的傻話。
“說得太對了。至少弄到些水果也好啊。”
李諾知道，有隻吃饅頭的流浪兒嘴裏滲出血、牙齒也變得破破爛爛全身疼痛的死去。
人光吃饅頭是活不下去的。可是最近北邊在打仗，物價上漲，各個商店也都加強了警覺。今天也是能偷到饅頭就很幸運了。
“算了，回去吧，李諾。這樣一來今天就不用餓死了，光是這樣就不錯了。”
“啊啊，說得對。”
就在兩人站起來的時候。
“你們的手段很漂亮嘛。”
那個男人唐突地出現在兩人麵前。
是個全身包裹在袍子裏，連臉都遮起來的奇怪男人。
兩個人反射性地跳起來。自從開始這種生活以後，擋在眼前的大人從來都不是同伴。
“快、快逃！”
“啊啊——嗚哇？！”
逃跑失敗了。男人敏捷地伸出手攥住了兩人的胳膊。
他的力氣非常大，小孩子絕對甩不掉。
“咕！放開我，你想幹什麽！”
“等一下等一下，別這麽氣洶洶的。我可沒有把你們抓起來的意思，反而帶了件合算的工作來呢。”
“工、工作？”
李諾停止了抵抗。
這種事偶爾會發生。會有人帶著工作來找他這樣的流浪兒。
大抵都不是什麽正經事。偷別人的東西啦，幫助罪犯逃走啦，基本都是這種事。但是，最近從商店屋簷下偷食物的危險性變大了，能得到食物的話沒有理由放過。
“……知道了，我聽你說，先放開我。”
“好吧，不過別跑哦？”
男人慢慢放開手。
“喂，這樣好嗎？李諾。”
“沒辦法啊。現在世道這樣，可不能放走吃飯的機會。”
“……這樣啊。是啊，沒辦法。”
馬力也不情願地同樣了。
李諾既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但他有馬力這樣境遇相同的流浪兒夥伴。
他們都還是小孩子，隻能聚在一起尋找出路。這其中李諾年紀最大，被大家當做大哥依靠。他有責任保護夥伴們。保護夥伴們也關係到保護自己，因此未了夥伴們他什麽都肯做。
“那，你想讓我們幹什麽？”
……陌生男人的委托。
和預想的一樣是讓人心情不舒暢的委托。
不過拋開喜好的話，工作本身並不困難。
“……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稍微威脅一下那兩個人就行了吧？”
“對。對方是小孩子，你們也不會有危險。”
兜帽中傳來壯年男性的聲音。聲音聽起來充滿威嚴，身材也十分壯碩，說不定是個騎兵呢。
“那，報酬是？”
李諾問出了最重要的事情。他們是沒有任何後盾的流浪兒。有不少人拚命壓價或事後反悔。至少要先拿到一些定金才行。
但是，他的擔心被證明是杞人憂天。男人遞給諾特一把銀幣。
“這麽多……？！”
不是銅幣，而是銀幣。有了這些，夥伴們有一陣子都不會餓死了。
“成功的話還會給你金幣。”
“金、金幣？！”
馬力驚訝地大叫，馬力不叫出聲的話李諾也會叫的。
說到金幣，別說是他們流浪兒了，連貧民都沒怎麽見過。
能隨便給出這種東西，可以肯定這個可疑的男人不是貧民。果然他不是騎兵就是貴族，或者是給他們跑腿兒的。
這些人是李諾他們孤兒最討厭的人。現在這個國家在打仗，食物的調配日漸艱難，可貴族們據說對此毫不在意，依然過著酒池肉林的日子。
“怎麽辦？李諾。”
“……這還用問嗎。沒辦法啊。”
不管是多麽讓人不快的工作，也不能讓拿到金幣的機會溜走。之前也做過好幾次算得上是犯罪的事情了，都是為了活下去。這次也一樣。隻要能拿到一枚金幣，不知能換來多少安全而溫熱的飯菜。就算對方是惡魔，也隻有向他搖尾巴。
“知道了。我幹。”
“嗯，回答的好。”
“然後呢？什麽時候下手？”
“我之後會聯係你們。還有，我再說一遍，那個少女雖然年紀比你們小，但接受過劍術訓練，絕對不能讓她拔劍。還有絕對不能對少女身邊的少年出手。如果傷到她的話，別說是報酬了，連你們的小命也保不住。知道了嗎？”
“啊啊，知道了。”
打女孩子實在心裏也不好受。
“真是的，有錢人到底在想什麽啊，竟然要襲擊小孩子。”
男人一走馬力立刻說，不過立刻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啊，抱歉。是我不好。你也不是喜歡才接受這種工作的。”
“……不，不用在意。我終歸不過是個被金幣誘惑的小惡魔而已。”
馬力把手抱在後腦勺上，望著天說：“唉，世道越來越差了啊。”
“哼，貴族什麽的求我都不當。這種肮髒的工作要適合的多。”
這也許是因果報應。至今為止他偷過數不清的東西，也使用過暴力。為了活下去——即使有這種理由也絕對無法將那些行為正當化。
隻能走到哪裏算哪裏了。
少年蘇魔著雪國小太子的頭銜。
在同年齡的少年們沉醉在各種玩耍中的時候，作為衣食無憂的生活受到保障的代價，他必須讀書、學習禮法、時刻麵露微笑地和國賓長時間相處。這是小太子的義務。
不過雖說是太子，他也還不滿十歲，還不用踏上舞台。
可是蘇魔年僅七歲就能讀書識字，言行舉止讓大人都不禁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