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這時候，傭兵團的團長古奧正在思考著怎麽對抗敵兵的策略。
“那麽，那群騎兵接下來要怎麽行動？”
他向回來的密探問道。
雖然傭兵團一時撤退了，但是好不容易發現的敵人，可不能輕易放走。
他派值得信賴的手下悄悄的接近騎兵們，調查他們的動向。
“是，他們向著東邊的山那裏逃走了。”
“這樣啊，還真是會耍小聰明。”
現在如果逃進山裏麵的話，那麽就不能簡簡單單的追上他們了。
如果要在被樹木覆蓋，視野極差的山脈上追擊的話，那麽就會成為伏兵們最好的獵物。
“我們的敵人判斷還真是好呢，沒辦法了。”
那個壯漢騎兵已經被幹掉了，想見血的衝動雖然還沒有完全被壓下去，但是光為了這樣就去追擊那些數十人的農民和騎兵也未免太虧了。
不過——就像是夏天的蟲子一樣，在邊上嗡嗡嗡的飛來飛去也十分的礙眼。要做些什麽才行呢。
“讓附近的傭兵團們去追吧。嗯，一百人左右的傭兵團比較好。就說有來不及逃跑的農民群，這樣他們一定會自己追過去的。”
“是，小的明白了。”
古奧站了起來。
“接下來，我們去東邊吧。差不多已經接近別的領地了吧。說不定還能找到新的一群獵物呢。”
差不多該是聽聽女人孩子們的那種高音慘叫聲了，也差不多想切開那些柔軟的人肉了。
再加上作為團長，也該適時的讓部下們開心開心才對。
樂趣還有很多呢。
另一邊。
李威他們鞭打著自己疲勞的身體，好不容易到達了山丘的中腹部。
“喂，那個……！”
同伴中的一個人回頭看著剛才爬過的山路叫了起來。
想要一探究竟的李威自己也回過了偷取。
“是追兵……！傭兵們的追兵上來了！”
被森林包圍著的狹窄山路上，可以看到一些武裝了的人影，不會錯的，是傭兵們。
在這種獨行的小路上，被追上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新成為同伴們的騎士們也開始動搖了。
“你怎麽想，李威？”諾一問道。
“沒關係的，無需慌。”
可是，李威卻絲毫沒有動搖的樣子。不僅是李威，其他跟他一起戰鬥到現在的，那些穿越了生死線數次的同伴們也一樣。
“對於逃跑我們還是很有自信的。從那裏爬到這裏還要三小時。可是從這前麵開始，都是些除了當地人之外就沒人知道的山野小路。那些傭兵是絕對不可能追上我們的。”
最終，正如李威所說的一樣。
原本就像是山野小道的細長道路越往深走就變得越來越細，也越來越凶險。
對諾一他們來說，感覺根本就不像是行走在道路上一樣。
可是對於不知道從這裏走過多少次的李威來說，就跟平時走習慣了的街道一樣。行走的時候沒有半點的猶豫。
沒過多久，追兵們的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馬上太陽就要落山了，那麽傭兵們就肯定是不會追上來了。而我們亂動的話也隻會遇難而已。”
李威平淡的說著，諾一與其說是安心不如說是無奈了。
“太讓我吃驚了……雖然聽說你對這裏的地形十分的熟悉，但沒想到居然是到這種地步。真虧你能在這種環境下毫不猶豫的前進呢。”
“這些都是行商的基本。要點就是不是記路怎麽走，而是記下一些地上的標記。”
“原來如此，我終於知道那個林斯要將後事托付給你的原因了。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同伴為什麽沒有動搖的原因了。所以你才能活到現在啊。對於以後要來的援軍來說，你這樣的力量也一定是必須的。”
確實，隻要有足夠的兵力的話，那麽就能在這裏一直戰鬥下去，也許還能把那些傭兵們玩弄於股掌之中。不過，這也要援軍來了才有戲。
“我們也開始準備野營吧。就算是晚上我們也不能隨意行動了呢。”
“啊，說的也是啊。”
就這樣，李威他們這些敢死隊迎來了第六次的夜晚。
不過這對大部分的同伴們來說，卻是如同字麵意思上的一樣，最後的一晚。
翌日。
從早上開始行動的李威他們，沒過多久就穿過了大山。
但是，等待著他們的確是一幅如同噩夢般的景象。
“這是……什麽啊……”
看著被朝日的光芒照耀著的光景的同伴們，發出了充滿了悲壯感的聲音。
大山的東麵，映在眾人眼前的光景。
那是一片廣闊的草原地帶。位於東方領和西方領地的邊境。
在那裏一大群人在緩慢移動著。數也數不清的人數，少說也有一兩千人。
不是王國軍，也不是傭兵。
是本來應該在更遠的東南方的，逃往那裏的人才對。
是難民們。
「不可能！為什麽！？」
李威瞬間對自己的眼睛感到了懷疑，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難民停留在這裏。就在這裏的附近已經有不少殘虐的傭兵靠近了才對。
「難道說……」
李威能想到的隻有一個，能使得人們不能在領地和領地之間移動的理由。
看向更遠的東方的李威，他相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了。
在這個兩個領地的交界處，被用木頭製成的柵欄封鎖了。那裏變成了一個關卡，數千人都沒有辦法穿過那裏，被停留在了這裏。
「這是怎麽回事……！西方領地的大人到底在考慮什麽！？」
瞬間了解到情況的諾一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著。
看來不會錯了。西大人在這個時候使用了醜惡的貴族特權中的一項——也就是說，他限製了人們的移動。恐怕他是不希望大量的難民湧入自己的領地而發生混亂吧。
「啊……啊啊……！」
強烈的脫離感襲擊了李威的全身。幾天以來戰鬥所產生的疲勞一口氣席卷了上來。
在那裏的人群中，恐怕也有自己的家人吧。那麽的話，自己堵上性命，林斯連性命都丟掉所爭取來的時間到底又有什麽目的。
「不……還沒完」
這個時候，諾一平靜的說道。
「全體人員聽著，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我們的背後傭兵已經接近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是對是錯可言了，我們隻要做到我們該做的事情就行了！我們要盡快趕到那些難民的身邊！形成防禦的態勢，打破那個關卡也沒關係，總之先把我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援軍是肯定回來的，我們隻要爭取盡可能的時間就行了！」
對於這個提案沒有異議。但是，這個時候還能相信著援軍會來的諾一，李威對他感到有些厭煩了。
「雖然你這麽說，但是援軍什麽的到底什麽時候會來！？騎兵好貴族也罷，到頭來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而已……！我們的家人會怎麽樣，那群家夥完全不會在乎吧！」
「會來的！雖然可能是要花一點時間，但是援軍一定回來！我們隻要打上幾場不會讓先走一步的戰友們蒙羞的戰鬥就行了！」
能把那群強悍的傭兵團驅散的援軍，到底會存在於什麽地方呢。要說可能性的話，那也隻能是附近的貴族們率領自己的私兵前來救援了吧。但是，不管是劉猛還是西大人，其他的貴族們肯定也會像他們一樣為了自保而不做任何行動吧。
唯一可以依賴的王國軍還在遙遠的彼方。而且如果今天之內援軍沒有到來的話，傭兵們肯定會在這裏刮起死亡的旋風的。像諾一所說的那樣這麽好的事情，終究還是不會發生的吧。
但是，即使這樣諾一還是說了一句好話。
要打上幾場不會讓先走一步的戰友們蒙羞的戰鬥。
——是啊。
自己們已經是做好死的覺悟的人了，不管是什麽樣的狀況，能做的事情就隻有一個。
李威回頭看了看已經好幾次穿越過生死線，全身破破爛爛的同伴們。
“大家走吧。到最後的最後位置，我們還是應該賭一把的，就像我們已經死去的同伴們那樣。”
……
「這還真是沒想到呢。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等著我們啊」
古奧摸著自己的臉頰說道。
等著從山間的街道中穿過的紅色傭兵團的，是數千難民組成的群體。確實他認為差不多是該遇到一群難民了吧，但是沒想過會有這麽多。
裏麵有著女人孩子，還有一些看上去可以參戰的男人，但是不管是誰都沒有武器。如果讓自己的部下衝過去的話，一定會是一場至高的娛樂吧。
「那麽，開始血之盛宴吧。哈哈哈，還真是輸給他們了呢，我都快笑個不停了啊」
這個時候的傭兵團團員們都感到了一絲寒氣。團長古奧臉上所浮現出來的笑容，隻能用惡魔這兩個字來形容。
不知道是不是難民們發現了自己的存在，悲鳴聲乘著風吹了過來。不，這對古奧來說不是悲鳴聲，而是歡迎著自己的歡喜之聲。
他是一定會回應對方的期待的。
「首先，為了代替問候語，全體人員，張弓！準備一齊射箭！」
紅色傭兵團會如此的出名，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殘虐程度。
還因為他們有著能跟相同數量的軍隊戰的不分上下的實力，這也是原因之一。
傭兵們不是隻帶著劍或者斧頭行動，他們連弓也是隨身帶著的。隻要一有需要，步兵就會立刻搖身一變成弓兵。
而當古奧下達命令的時候，五百左右的傭兵們很快就變成了橫向三列，並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全體用兩支箭！」
傭兵們都同時拿了兩支箭，這樣做雖然會降低威力和命中率，但是這次的射擊是衝著難民群去的問候，所以重要的是數量。
「放箭！」
數千支利箭劃破天際。
箭矢在空中遊動——然後化為箭雨墜落到了那些剛吃完貧酸早飯的難民群之中。
古奧最希望看到的景象，在地麵上呈現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凶器之雨穿了人們的身體，四處傳來了慘叫聲。
恐怖和慘叫立刻就感染了數千的難民們，發生了巨大的混亂。
誰都想快點從這裏逃走，他們互相推擠，互相傷害，到處可以聽到罵聲和慘叫聲，到處都有著跟父母分離的孩子發出的哭喊聲。而在這混亂之中，村民們用來燒早飯的火點著了他們的帳篷，四處還出現了不少火光。
「哈哈哈哈哈！哭吧！叫吧！我可愛的小綿羊們！」
古奧看著這如同地獄般的光景，興奮的渾身顫抖，為了更近的觀看，他慢慢地走了上去。
然後，古奧下達了命令。
「小的們，讓你們久等了，開始吧！隨你們喜歡的上吧！」
不足五百的披著人皮的野獸們，發出了歡呼聲後，各自為了自己的欲望而襲向了難民們。
……
「已經來晚了麽……」
這時候，李威他們正剛好從山上下來。
李威他們的位置在難民們的西南麵，傭兵們已經從西邊攻擊過來了，難民之間發生了恐慌。就像是一群野狼正在追組綿羊群的光景。
而且這時候東邊的領的邊境柵欄還健在著，唯一的逃生道路被封鎖了。
「可惡，那群傭兵們！」
「上吧！那裏麵說不定也有我們的家人在啊！」
同伴們拿好了武器，隨時準備衝出去的樣子。
敵人的數量是數百，不，現在這種混亂狀態下衝進去的話，我方肯定都不會有好下場吧。
但是，就算阻止了也是沒用的吧。自己的家人說不定就在裏麵，現在不行動的話那麽還算什麽敢死隊。
「諾一大人，事至如此，已經容不得我們一刻的猶豫了」
李威話中的含義，諾一瞬間就明白了。
「是啊，已經沒有什麽對錯了。騎兵隊，聽命！」
諾一騎上馬後，拔出了腰間的利劍。
「我們日夜不分艱苦磨練武術就是為了這一時刻！我在此下令，直到最後一個人戰死為止，我們都要戰鬥下去！就算拿我們自己的性命來換也好，一切為了拯救更多的一無所有之人！」
「遵命！」
騎兵們發出了怒吼般的回答，爭先恐後的排起了隊列。
「不能讓諾一一個人搶走所有的風頭，最後的榮譽就讓我來奪下吧！」
「不錯啊，你就先去吧！我也會緊跟上的！」
「指揮官來的太早的話叫我們這些部下怎麽辦啊。諾一還請悠閑一點吧！那麽我們去了！」
不足數十人的騎兵們突擊了出去。
到底是跟隨著諾一騎兵。他們也都為了人民而做好了奉獻出自己生命的覺悟。
李威越來越覺得，如果貴族們能多學習一些那些騎兵們的高潔精神的話就好了。
「我們也上吧！一切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
「哦哦！！」
大家都已經等不急了，農民們也都發出了怒吼一起追著騎兵們奔跑了起來。
李威也緊跟在隊伍中。
可是，他的行動被阻止了。
「等一下，李威！你不能去，你不能這麽早就去送死！」
他被馬匹的巨大身體擋住了。
是一個人留下來的諾一。
「為什麽要阻止我！？那裏麵大概也有我的家人在啊！現在我不戰鬥的話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這些我都知道！」
諾一從馬上跳了下來，拉住了隨時隨地都想衝出去的李威。
「但是我們不能把希望給丟掉，援軍一定會來的！而對那個援軍來說，你的力量是必須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的力量什麽也做不到。事實上，我連阻止眼前的這種事情發生都做不到。再加上，現在這種時候也不會發生援軍碰巧趕來的好事情的，難道不是麽！？還是請讓我去戰鬥吧！！」
「絕對不行。就算你一個人加入戰鬥也不會對戰局產生什麽影響。但是你的經驗還有充分利用的機會，那麽就能拯救到更多的人！在明白這些的情況下還讓你去送死什麽的，我是做不到的！抱歉了！」
預料之外的一擊。
諾一用握著劍的拳頭對著李威的心窩那裏打了一拳。
「你幹……什麽……」
意識漸漸的遠去了。
——不行啊！自己不能在這裏睡著啊！
李威活動著所有的腦細胞，盡可能的想保住自己的意識。可是身體已經不聽自己的指揮了，無意識間自己的膝蓋著地了，視線漸漸地變成了全黑。
「之後就拜托你了」
在聽到諾一這樣的一句話後，李威的意識中斷了。
「開，開什麽玩笑……！」
腹部的疼痛使得李威像嬰兒一樣整個人蜷曲了起來，他靠著自己意誌的力量恢複了意識。
一起加入敢死隊的同鄉已經死了，林斯也死了。
現在自己女兒的心上人李維以及自己的家人都快要加入這個死者的隊列之中了。
真變成那樣了自己一個人活下來又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在這裏戰死更好呢。
「咕！」
努力睜開了眼睛。
站了起來，胸口傳來的疼痛終於有點變弱了。
把長槍當做拐杖的代替品，走了起來，但是，映入眼簾的光景對李威的衝擊，要比剛才心口的那一下還要大的多。
「怎麽會這樣……！住手啊！快住手啊……！」
自己失去意識的時間應該隻有一點點而已，可是，說不定要比自己所認為的時間要長的多。
這幅地獄繪卷變的比剛才更加的淒慘了。
傭兵們帶著發狂的笑容毫不留情的揮舞著凶器，將映入眼簾的目標一個個殺死。
諾一和他的同伴們還在勇敢的與傭兵們對抗著。但是，勇將下麵無弱子，到底是紅色傭兵團的傭兵們，一個個都十分的強悍。再加上數量上的差距，數十人終究是敵不過數百人的。騎士們一個個死去，還在戰鬥著的隻有十幾個人了。
傭兵們簡直就是住在地獄裏麵的魔鬼。他們將利劍刺入背對著他們逃跑的男人，將跪地求饒的老婆婆按在地麵上弄斷她的脖子，將哭喊著的孩子一腳一飛，然後踩在腳下。看到年輕的女孩的話就立刻就地將他們抓住欺負，如果女孩的家人想要上前阻止的話就毫不留情的殺光他們。
為了減少哪怕一點點他們的惡行，李威也想跟自己的同伴一起戰鬥。可是連日的疲勞一口氣席卷了上來，他的身體很難活動自如。
即使這樣李威還是自己一步步的向地獄走去——然後，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躺在地麵上，這就是自己女兒的心上人李維的結果。
「難……難道說……」
李威慌慌張張的跑到他的邊上。
他由衷的希望自己是看錯了，但是這個希望被清脆的打破了。
「李維！啊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
李威失去了力量，雙膝著地，眼淚從眼眶中湧了出來。
自己準備拚上性命去守護的東西，卻被毫不留情的破壞掉了。
林斯他們，自己的同伴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賭上性命去戰鬥的。眼前的一切讓李威覺得自己和同伴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他抱著自己的腦袋哭喊了起來。
「神啊！神啊！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們！為什麽你對我們就沒有一丁點的慈悲呢……！」
回答過來的，卻不是來自神的話。
「嘿嘿嘿，你在亂叫些什麽啊？」
估計是聽到了自己的叫聲了吧，拿著沾滿了鮮血的斧頭的傭兵，站在了李威的麵前。
看來這次是輪到自己了，李威已經不想再去抵抗了。
他緊緊閉起了雙眼，祈禱著。
「神也好，惡魔也罷。請……請救救我們大家吧！就算拿我的生命去換也行！誰啊，誰來啊……！」
「囉裏囉嗦的煩死了！你就給我去死吧！」
傭兵的斧頭，對著李威的脖子狠狠的砍了過去——
本該是這樣的。
最終，李威的祈禱得以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