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這就貴族握在手上的最後一張王牌。
貴族們在關係到自己存亡的危機時刻，可以向皇室請求援助。
皇室有義務回應他們的請求。
當然，這種行為也同時等於是宣揚了自己的無能。
大部分的貴族心高氣傲，是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無能的。
多少有點自尊心的貴族，都會在那麽做之前選擇死亡吧。
可是對冥滄王而言，他是沒有這種自尊心的。
如果到了最後的話，他一定會扔掉所有的羞恥心去哭著向皇帝求救的吧。那樣的話，反亂軍就等於在跟整個王國做對了。
現在這種狀態下變成那樣的情況的話，就算是傑德也沒有自信能繼續活下去吧。
“但是——”李蒙繼續說著。“如果你答應我能讓冥滄王名聲掃地的話，我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也知道吧，如果是我的話就可以做到。冥滄王將所有的領地管理權都交給了我，連領地的情勢之類的他也從來不過問。”
“讓他變成這樣的不就是你本人麽？”
“我無法否定。所以不管怎麽說，你也隻有同意我吧？你們要成為不會輕易被王國軍撲滅的力量，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才對。而且，反亂軍如果繼續擴大的話，必定會使得冥滄王的汙名被宣傳的更廣。”
確實，傑德沒有拒絕的全力。
實際上，他也無法原諒為了自己的複仇而折磨了無數領民的李蒙，所以當然也不想采用他的方法。
可是，要讓反亂這個大罪正當化的話，那麽就需要必然的理由才行。也就是說，需要冥滄王是一個死不足惜的無能的人才行。如此一來反亂軍才能宣傳自己的正當性。就像李蒙所說，隻要反亂軍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的話，那麽冥滄王家族的名聲就會被貶的更低。
“李蒙，我並不想原諒你，雖然說你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但是因為你的行為，使得無數無辜的人也遭到了牽連。”
“這又如何？”
李蒙好像已經知道了接下來傑德要提出的意見一樣，雖然被他看透會有點不爽，但也是沒辦法的。
“……我還是不想跟你聯手呢。但是話雖如此，我也想減少犧牲的部下的數量，那麽就沒有必要在意那麽多過去的事情了。”
“說的不錯，正是你這種人以後才能繼續領導這群民眾吧。”
傑德還真沒有聽到過比這句更好的誇獎了呢。
“我應該會讓冥滄王的名聲落地，並用最最殘虐的手段來處死他吧。跟你的提案沒有關係，一切都是為了我們自己而已。”
“有這個答案就足夠了。傑德，那麽，我就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吧。”
李蒙的表情因為感到愉悅而變得扭曲，然後他調轉了馬頭。
——多麽諷刺的一件事啊。
要是沒有李蒙在的話自己可能也不會被逼的不得不發動翻亂了吧。但是為了反亂成功，又必須要有李蒙幫忙才行。怎麽會有這麽諷刺的事情呢。
“對了，有一件事情忘記跟你說了。”
李蒙停住了馬。
“什麽事情呢？”
“是關於投降到你們這裏的梅麗，是你的話應該也多少察覺到一點了吧，把她派到你這裏來的人是我。”
“……嗯，我知道。”
梅麗的投降，就時機上來說實在是太好了。而且作為敗軍之將，又有背叛者嫌疑的她，是不太可能那麽輕易就離開冥滄王的身邊的。如果沒有李蒙這樣有實力的人暗中幫助的話，她是不可能投降到反亂軍這裏的。
“對於整個領地，除了我之外就數那個女人要最了解了。請不要把她想的太壞，如果能好好的重用她的話，一定會在今後治理這裏獲得巨大的幫助的。”
“……不用擔心，我是不會殺害有能之人的。”
傑德再次確信了，李蒙是真心想要幫助反亂軍打敗冥滄王。所以，他才為了讓有能力的官員梅麗避難到反亂軍這裏來。
之後李蒙離開之後，傑德一個人自言自語著。
“真是的，指導者這種人還真是罪孽深重啊。”
冥滄王還擁有著大量的私兵，戰爭還會繼續下去吧。但是反亂軍的指導者卻跟整個領地最大的指導者暗中勾結著。
這個瞬間，也許已經可以說反亂即將終結了吧。但是不知道這個事實的士兵，今後還是會在不知道任何實情的情況下死去。
……
“……就這樣我們獲得了廣大的西滄領地的支配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多少有點開玩笑的樣子，阿雅結束了今天的故事。
“……”
對葉迦藍來說是相當耐人尋味的一段故事。
關於西滄領地被反亂軍支配的經緯，其中一直有一些疑問在。
冥滄王跟反亂軍之間的戰鬥一共持續了將近一年，這期間，為什麽冥滄王沒有向國王或者周圍的貴族們請求援軍呢。實際上，國王應該直接問過冥滄王是否需要派遣救援才對。但現在這個疑問終於解決了。
“冥滄王被自己委任了一切的代理人背叛……所以冥滄王直到最後都拒絕著援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而他在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下被反亂軍捉住，最後還掉了腦袋麽。”
“就是這樣吧。傑德那家夥到最後為止都在徹底利用著冥滄王，雖然我不太想想起那時候的事呢。”
阿雅難得含糊了起來，不用知道其理由也行。既然是被那個傑德利用到最後的話，那麽肯定不是死的很舒服的那種吧。
葉迦藍並不覺得冥滄王有多可憐，但也不覺的傑德有什麽卑鄙。傑德他們也可以說隻是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已，這是他們最基本的權利。
“有一點我要向你道歉呢，關於李奧魯的事情。”
“什麽事？我不記得有什麽值得你道歉的事情呢。”
“我不是曾經怨恨過你麽，因為你殺了李奧魯的關係。但是，李奧魯本人卻是那麽希望的。跟這個世界告別，去跟自己的老婆孩子團聚。他一直渴望著能作為一個武人在戰場上死去，你隻是完成了他的願望而已。”
“……沒有這種事。名為李奧魯的男人，對你來說總歸還是你的戰友吧？不管經過是什麽，奪走他的性命終究還是我，你怨恨我也是正常的。”
“但是，就算這麽說——”
說到一半，阿雅語塞了。
“……對不起。雖然我也知道這些事情過去了就讓他過去也行，但是並沒有那麽簡單呢。”
“……嗯，我知道。”
葉迦藍很清楚阿雅的感受，自己的親近的人如果被殺的話，不管有什麽理由都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接受的吧。
但是，阿雅在將李奧魯的事情說給自己聽的同時，已經讓葉迦藍感到有點欣慰了。感覺同伴之間的羈絆又加深了一步。
“說起來阿雅，我知道你為什麽會成為風少女了，但是最關鍵的一點還沒有問你呢。你是為什麽會加入反亂軍的呢？”
“說起來的確是沒有說過呢。”
阿雅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敲了一下手。
“但是……是呢，關於這些就下次再說吧。漫長的夜晚恐怕還要再持續一段時間呢，剩下的就明天再說吧？”
“……那就這麽辦吧。”
葉迦藍沒有拒絕的理由。
今晚也聽她說了不少事情，也有了不少值得深思的事情。現在，如果再聽更多的事情的話，恐怕就會有點跟不上了吧。
但是，葉迦藍當然不會知道。
阿雅在將自己的事情告訴葉迦藍的那一天，確實是到來了。但是，那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而且是在葉迦藍和阿雅都完全沒有想到過的一個情況下，阿雅才加一切告訴了她。
……
另一邊。
這個時候。
在南塔西北的小村莊裏，傑德正完成了攻擊達城寨的準備，即將出征的時候，一個客人到訪了。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我應該將西滄領地的防守工作交給你了才對。”
在身背巨大戰斧的武人麵前，傑德難得露出了狼狽的樣子，強行抬高了聲音。
來拜訪傑德的武人，是名為多吉的人。
“我管你那麽多。你也知道我是因為向往著戰場所以才加入你的陣營的吧。確實最近一段時間裏在西滄領地的周圍一直有打不完的小戰役，但是現在已經完全平穩了，連一點征兆都沒有。
而且會遇到些什麽樣的敵人大家心裏也有數，我想要跟更強的敵人戰鬥。聽說王國軍裏麵有個叫做紅色魔女的女騎兵，你應該也該履行義務將我派到新的戰場上去了吧。最重要的是，這麽做的話還能減少你的部下的犧牲數量吧，你不是最討厭了麽。”
“……”
相當不遜的態度。
可是，他的話裏也有值得一聽的部分，所以不能隨便拒絕他。多吉是現在西滄領地中極少數的又能再前線戰鬥有能指揮士兵的武人，他的力量在過去的數次戰鬥中也使得勝利變的容易的多。
但是，即使如此，傑德還是有著想要遠離多吉的理由。
多吉有著非常強大的實力，恐怕在傑德的手下中，除了阿雅就沒有人能跟他一戰了吧。雖然不如紅色魔女那麽強，但是有他的力量的話，肯定是能減少部下的犧牲數量的。
但是，傑德還是盡可能的避免著讓多吉加入戰鬥。多吉跟被傑德委托管理西滄領地政治方麵的梅麗一樣，都是他不太擅長對付的人。
傑德在最初發動反亂的時候，有好幾次都遇到了失敗的危機。而最初的失敗，原因就在多吉身上。因為這個關係吧，在麵對多吉的時候，傑德多多少少都有點忌諱的樣子。
而且，不是自誇，反亂軍可是說是靠著自己一個人的統率力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在這種情況下，要極力回避有這種會讓人懷疑自己統率力的人出現。
比如說，多吉很強，在前線勇猛果敢的作戰，這是傑德做不到的。就像葉迦藍一樣，要是看了他們的戰鬥英姿的話，士兵中一定會有一部分人開始崇拜起多吉吧。而且，多吉有著不把主人放在眼裏的性格，如果哪一天多吉跟自己之間發生什麽爭論的話，恐怕就會使得整個部隊產生龜裂吧。
可是，最為了戰場而加入反亂軍的就是多吉，不能繼續把他放在蚊帳的外麵了吧。反而應該對他說，辛苦他忍到現在才對了吧。
應該說時機正好吧，之後就要開始對達城寨發動攻擊了，所以也不能帶太多的部下過去，有著一騎當千的多吉在的話，肯定會非常有幫助吧。
“……我知道了，我就帶著你一起去吧。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答應我。今後希望你終究隻是作為我的部下來行動。”
“我知道了。我是不會做讓你難看的事情的，傑德，不，傑德閣下，這樣可以吧？”
多吉使用著跟他本人十分不符合的敬語，這使得傑德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算可以吧。不管怎麽說，你的力量是非常難得的這一點是不會變的，那麽就拜托你了。”
“非常感謝，我的主人。”
跟口頭上不一樣，知道最後多吉那雜亂的態度還是沒有改變，之後離開了。
“真是的……李蒙，你的部下還真盡是些優秀的人呢。”
傑德的自言自語，總覺得有點自嘲的樣子。
直到最近才遇到了梅麗，而今天又遇到了多吉。再加上多吉還說要把他帶去新的戰場。
這使得傑德忍不住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事情。
是距今四個月之前。
在冥滄王的腦袋落地的那個時候。
自己跟李蒙最後一次談話的時候。
西滄領地內發生的反亂，真正結束的那個時候——
……
在傑德所率領的反亂軍打敗冥滄王的騎兵團之後。
光陰似箭。
秋去冬來，最後是春天到訪了。
這期間，傑德使用了各種各樣的手段，將屬於西滄領地的七個郡都完全控製了下來。對靠自己的力量奪下兩個郡的傑德來說，這絕非難事。要說為什麽，那是因為在西滄領內最大的權力者——李蒙政官跟他有著私底下的交流。再也沒有大規模的鎮壓軍出現，不僅如此，還有過好幾次發布了讓領民不滿的布告，使得反亂軍在短短數月內就獲得了領民們的信任。
這期間，領主冥滄王從李蒙執政官那裏獲得報告內容都是“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很順利”，他就被這麽欺騙著，還拒絕了國王和鄰近諸侯的援軍請求，漸漸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就這樣，在傑德所率領的反亂軍出現之後到現在已經八個月了。在名為葉迦藍重新回到近衛騎兵這個位置上的同一時刻。
第一次農民打倒貴族的一天，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