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正月十六，吳彥明就開學了。
學校對高二畢業班抓得很緊，開學第一天，學校就組織畢業班開會，給即將參加高考的畢業生鼓勁兒打氣。
吳彥明所在的第一中學含初中和高中，這年的畢業班一共四個，一個班五十人左右。
吳彥明在高二一班，陳唯依在高二二班。
吳彥明和其他同學情況差不多，小學五年初中兩年幾乎就是玩兒，在學習上沒太上過心使過勁兒。
在吳彥明升入高一後，第一中學新換了一位校長和一位教導主任。
常校長一上任就開始狠抓教育，特別是針對畢業班，每天他都會嚴肅地走進畢業班監督學習，他話很少，但學生們看見常校長黑板一樣的臉都有些怵他。
教導主任馬老師，對遲到的學生絕不容情，手裏的一根棍子定要打到他這輩子再不敢遲到。
在常校長和馬主任極為嚴格的管理下，第一中學開始重整學風。在恢複高考的第二年，第一中學就考出了很不錯的成績，在全縣名聲大震。
吳彥明從小最大的特點就是聽話，在家聽長輩的話，在學校聽老師的話。老師不許遲到，他絕不敢遲到一秒鍾；老師讓下午三點交作業，他絕不敢多拖延到三點零一分。
吳彥明牢記常校長的教導：人生最關鍵的就那幾步，如果你走對了，人生從此大不同。高考就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步，為此要拚盡全力。
學校有良師嚴師，吳彥明聽話的特點發揮得更淋漓盡致。從高一開始，吳彥明就聽老師的話認真學習努力上進，聽老師的話把高考作為人生的最大目標，從高一下學期開始，吳彥明的學習成績在班裏一路領先。
為了能讓這一屆考生考出更好的成績，為了鎮上能多出幾個大學生，畢業班的老師們嘔心瀝血地付出著。
有了上一年的高考經驗，常校長和畢業班的老師都認識到，學生必須通過多做題才能拿到好的成績。課本知識有限，遠不夠應付高考，常校長帶領畢業班的老師進一步潛心研究高考題，編各科複習資料，手抄或刻蠟紙，然後發給學生們複習練習。可是，光靠老師們自己出題有一定的局限性，還是得找正規的編印成套的材料。
常校長想到了鎮上的新華書店，不過他去了幾趟都無果。
“常校長，你這幾天老來轉悠，到底想要什麽書啊？”新華書店的負責人老紀認識常校長。
常校長扶扶厚重的鏡片，眼睛掃過櫃台裏的一排排小人書，“嗯，想看看你這兒有沒有關於高考的複習資料，成套的，各科都有的，複習題多的那種。”
“哦，高考的書？”老紀搖頭，“還真沒有你要的那樣的。”
“嗯，書店能不能進點兒那樣的書？”常校長望向老紀。
老紀笑了笑，“那種高考的書，我也見過一套不錯的，可價格，不是太便宜。”
常校長沉了沉氣，“嗯。”他明白，老紀說的不太便宜應該是非常貴的意思。書店進來那樣的書，擔心賣不掉。
常校長的目光再次掃過櫃台裏一排排小人書，這是孩子們看的最多的書、最喜歡的書，價格便宜、內容有趣。小人書好看，可小人書不能給他的學生帶來好成績，於學習於高考無益。他禁止學生帶小人書到學校，他在不少學生的書包裏搜出來過小人書，全部沒收，誰要敢在課堂上看小人書那更是嚴加懲罰。
常校長抬眼，目光依次從馬恩列毛四位偉人畫像上掠過，而後邁步出了書店。
老紀望著常校長的背景，發了一會兒呆。
三月一號，學校都開學了。
吳彥章和吳彥軍也進入了學習正軌。
備戰高考，吳彥明很早就起來學習了。
吳彥明在廳裏默書。
吳彥軍起來了。
“三兒，起這麽早幹嗎？”
“今天輪到我值日，我得去生爐子。”
“哦，那你把饅頭拿著吧。”
爐子上烤著饅頭，吳彥軍抓了一個放進書包。
姥爺也起床了。
“姥爺，你起來得正好。”吳彥軍笑，“姥爺把我送到胡同口吧。”
吳彥明笑，“自己不敢去呀？我送你吧。”
“你看書吧，我去送三兒吧。”姥爺穿好衣服，“走吧，我順帶出去走走。”
姥爺開了院門的鎖，帶著吳彥軍出了門。
黎明前胡同裏靜悄悄的，能聽到的隻有爺倆腳下的聲響。
借著點點星光，吳彥軍極力分辨著周圍的一切，奇形怪狀的鬼魅影子總飄忽在他的眼前。不知誰家的牆上有東西發出一聲怪叫，嚇得他抱緊了姥爺的胳膊。
姥爺夾緊了胳膊笑了笑，道：“那是白有財家的貓。”
吳彥軍沒敢說話，緊張地豎起耳朵，又是一聲怪叫，不過這次聽著沒剛才那麽瘮人了，這聲音像是貓的叫聲。
“貓的叫聲怎麽是這樣的？”吳彥軍小聲問了一句。
“春天了，貓在嚎春。”
“哦。”
吳彥軍頭一次知道貓嚎春的聲音如此可怕。白有財家的貓他經常看見，很乖巧的一隻黑貓，他無法把這恐怖的叫聲與那隻可愛的貓聯係在一起。
吳彥軍白天走過胡同的時候沒覺得胡同這麽長。現在他覺得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出胡同。拐出胡同，街上的人就多了。吳彥軍的心情放鬆了下來，手也鬆開了姥爺。
“姥爺，你回去吧。”吳彥軍道：“我自己去學校就行了。”
“姥爺送你吧。”姥爺不放心，離太陽出來還有一會兒呢，三兒最怕的就是黑。
“沒事兒，姥爺，大街上人多，我自己就行了。”
姥爺笑，“姥爺送你吧，我正好也想遛遛彎。”
“不用了，姥爺，我得快點兒去了。”吳彥軍沒等姥爺再說話就跑了，他心裏惦記著生爐子的事呢。
這是吳彥軍第二次負責生爐子，他巴不得天天值日，他最喜歡生爐子，因為能玩兒火。在家裏，生爐子的活兒一般都是姥爺和爸負責，有時候哥哥們也上手，他想生爐子都輪不到他，想玩兒火也沒機會。這兩次值日圓了他玩兒火的心願。
吳尚榮醒來的時候，發現大兒子早已經起床了。他一邊整理大兒子的床鋪一邊欣慰地笑笑，嗯，看來這小子真為高考上心了。行啊，隻要他自己上心就好，他肯付出努力就好。大兒子聽話，在學習上從來沒讓當父母的操過心。
吳尚榮整理好床鋪，坐在床上穿鞋。
大兒子要能考上了大學，那我們老吳家就真的光宗耀祖了。
當年吳尚榮的父親就對他和弟弟寄予了厚望，所以給他起名叫吳尚榮，給弟弟起名叫吳尚耀，就是希望他們哥倆能榮耀吳家家門。吳尚榮和吳尚耀也爭氣，他們沒有辜負父親的厚望，哥倆從村子裏考學進了縣城，後來一家人都從村子裏搬到了鎮上。全村人都羨慕他們家。
如果吳彥明今年能考上大學，吳家出一個大學生，那……
吳尚榮想著想著，不自覺得心情激動起來。
待吳尚榮出了屋子，兩個兒子已經出門了。
姥爺送了吳彥軍，轉了一會兒就回家了，在院子裏收拾東西。
張麗娥的產假也結束了，她得上班了。
“媽，那我就走了啊。”
“放心吧。”姥姥道：“你安心上你的班，到時間我就把孩子抱過去。”
“行。”
張麗娥的校領導看得很嚴，中間不許回家，就算是給孩子喂奶這樣的理由也不行。她和姥姥隻能采取這個辦法，到張麗娥大課間的時候，姥姥就把孩子抱到學校門口，門口有個角落比較隱蔽，在那兒給孩子喂點兒奶。三個兒子都是這麽將就過來的，四丫也這麽將就著喂。
吳尚榮吃了半個饅頭，先出門了。
張麗娥也出門了。
家裏隻剩下姥姥姥爺和四丫了。
姥爺坐在東炕頭，依舊翻著他那本《三國演義》。
姥姥坐在西炕頭，瞅著熟睡中的吳四丫。
兩人沒話。
範嬸走到吳家窗戶外，望了望吳四丫。
姥姥笑著招手，讓範嬸進來。
姥爺也招呼範嬸進來。
範嬸笑著搖搖頭，說不進去了。
範嬸走了。
姥爺繼續捧著書看三國。
姥姥繼續看著四丫的小臉蛋。
依舊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