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美人樹
“本王豈是那等卑鄙小人?”宋展裴聽了她的話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道:“本王恨不得替你疼,如何能故意讓你疼呢?”
“別說這些話來唬我,在我眼中,你,就是卑鄙小人。”宋子衿掙脫開被他束縛住的手腕,身子微微靠向床頭,想要緩緩疼痛。
宋展裴自知她看他氣不順,也不過多與她爭辯,任由她去說,隻道:“你這傷口好幾日都不好好處理,現在都已經有些潰爛了,你若是不想讓脖子上留下個醜陋的疤痕,最好是乖乖的每日換藥,聽到沒有?”
宋子衿閉著眼靜靜緩了會兒,也不知脖子那處是疼勁過了,還是疼到麻痹了,如今竟是感覺沒那麽疼了,她撇撇嘴道:“留疤就留疤,有什麽大不了的。”
“瀾羽調出來的藥雖然管用,卻也不是什麽神丹妙藥,其實留疤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畢竟傷口那麽深。”宋展裴說著,俊眉微挑,笑道:“不過倒也無所謂,就算留疤,本王也不在乎。”
宋子衿聽著他的話,越聽越覺得不對味,直到聽完最後一句,她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眸,神色中是毫無掩飾的嫌惡之意,恨恨道:“輕浮浪蕩。”
宋展裴卻是一點都沒生氣,甚是有興味的打量著她有氣卻沒處撒的模樣,不由得加了把火,道:“本王就是輕浮浪蕩,你能如何?”
“你!”宋子衿凝噎語塞,恨不得在他那張俊臉上扇兩巴掌,然而她做不到,先不說她打不過他,就算湊巧打了他,依他那個陰晴不定的性子,說不定會鬧出什麽事,她現如今還是能忍則忍罷了。
這世間又有誰能像洛晏那樣,一動不動的站那任她打呢?
宋展裴見她這樣,更是不地道的笑得明媚了些,道:“看來你這脖子還疼得很,本王就改日再帶你在府中轉吧,今日你且先休養休養。”
“不要。”宋子衿脫口而出,道:“我沒事,現在已經不疼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盡早打探好地形,盡早做打算離開,若是錯過這次,又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你確定?”宋展裴看著她現在麵色依舊是有些蒼白,額上的汗倒是止了些,沒再繼續留。
“確定。”宋子衿說著,便忍著疼動了動脖子,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鞋在地上走了幾步,回頭看宋展裴,道:“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
宋展裴見她似乎很是想出去的模樣,估計著她可能是在屋中悶壞了,便也就沒再問,隻說道:“那你打理一下發髻,本王便帶你出去。”
宋子衿摸摸自己的頭發,來了這裏以後,好似就前幾天瀾羽每日都幫她束發,而自從她受傷斷食後,沐浴過後發絲就一直披散著,沒再束過,想想倒也是不能就這樣披頭散發的出門,她便走到梳妝台前,拿起桌上的木梳,一點一點的梳著頭發。
當她抬頭看銅鏡時,忍不住楞了一下,鏡中人麵容消瘦,容色也略微蒼白,加上散亂的頭發,看上去極是沒精神的樣子,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脖頸中纏繞著一圈白色紗布,而且還在側麵打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她忍不住抬手撥了撥那蝴蝶結的一個角。
宋展裴見她注意到那蝴蝶結,便走到她身後,笑道:“本王打的蝴蝶結如何?”
宋子衿竟是有些難以言說此時的心情,各種詞匯在腦中百轉千回,最後形成了一個字。
“醜。”
宋展裴聽了她這個評價,顯然不是很滿意,他微微彎腰看著鏡中的她,蹙著眉道:“不醜啊,本王覺得還挺好看的。”
宋子衿不著痕跡的往一邊挪了挪,與他拉開了距離,極是不屑的哼哼了一聲,便繼續梳著自己的頭發。
而她是從來都不會梳發髻的,小時候一直是洛晏給她梳,後來一直有貼身伺候的丫鬟,於是她此時便犯了難,一手拿著木梳,一手拿著個琉璃簪,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宋展裴見她不動作,便問道:“你等什麽呢?”
“唔……”宋子衿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那個,我不太會束發……”
“身為女子,竟然還有不會束發的。”宋展裴忍不住調笑一句,才轉身向門外叫道:“瀾羽!進來!”
宋子衿衝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吐了吐舌頭,見他大約馬上就要轉頭了,這才立即又回過了頭,老老實實的用梳子梳著長發。
房門“吱呀——”一聲輕響,然而進來的並不是瀾羽,而是個小廝,他道:“回稟王爺,瀾羽姑娘身子不適,回房休息了。”
宋展裴微微蹙眉,卻也沒說什麽,揮了揮手,道:“你退下吧。”
“瀾羽怎麽了?生病了?”宋子衿回想著,這幾日沒見她有什麽生病的跡象啊。
“誰知道她,不用擔心,她自己就會醫術,死不了人。”宋展裴又走回宋子衿身邊,抬手撩起她那一頭如瀑的青絲,滑順至極,一瞬間便從指縫間滑落下去。
宋子衿忍不住為瀾羽抱不平道:“這幾日看你與瀾羽之間的相處,你未免對她太不好了些。”
“她一個下人,本王為何要對她好?”宋展裴抬頭看著銅鏡中的她,一句話竟說的她無言以對。
宋展裴卻沒太在意瀾羽的話題,他拿過宋子衿手中的木梳,嚐試性的在她的發絲上梳了一下。
宋子衿疑惑道:“你也會梳發髻?”
“也?誰還會?”宋展裴一邊梳著,一邊問道。
“嗯,就是瀾羽也會,我身邊的竹兒也會。”宋子衿亂說一通,其實她下意識說的也,指的是洛晏,她原本以為,這世上估計就隻要他一個男人會梳發髻的了。
宋展裴專注於她的發絲,沒察覺出有什麽不對,他隻坦然道:“本王不會,不過可以嚐試一下,無非就是紮起來,插幾個簪子便可,能有何難。”
宋子衿見他極是認真的模樣,沒忍心去給他潑冷水,其實在她看來,真的很難,否則她怎麽可能十六年都不會束發。
然而事實證明,宋展裴確實是低估梳發髻這個活計了,折騰了半晌,宋子衿都感覺頭皮被扯得都有些發麻了,他才徹底歎了口氣,將木梳扔在了梳妝台上,道:“要不就這樣吧,其實散著也挺好看的。”
宋子衿忍不住嗤笑一聲,毫不掩飾的嘲笑道:“剛剛是誰說的這有何難?這麽快就敗下陣來了?”
“這本就是女人做的事情,本王堂堂七尺男兒,做不來是正常的。”宋展裴掩嘴輕咳一聲,道。
宋子衿不屑的勾了勾唇角,也許該讓他瞧瞧洛晏梳發的技術,他就不會這麽說了。
她看了看鏡中,依舊是披頭散發的模樣,就跟剛睡醒似得,總不能就這樣出去吧?她在梳妝台上翻找半晌,終於找到了根淡黃色絲帶,她便隨意將一頭青絲統統攏到了身後,用絲帶纏繞兩圈,綁了起來。
這是她唯一會的一種處理頭發的方法。
隨即宋子衿便站起身,轉身對宋展裴道:“好了,可以走了。”
宋展裴看著她未施粉黛卻依然有傾城姿色的容貌一時有些晃神,好似以前從未覺得她很漂亮過,明明以前見到她的模樣,想來都是她精心打扮過的,可他竟覺得沒有此時好看。
略顯病態的蒼白容貌,嬌小瘦弱的身軀,身著一襲素色衣裙,身上沒有一絲配飾,隻盈盈的站在那裏,便有一種羸弱的感覺,倒是有些我見猶憐的意向。
宋子衿跟著宋展裴出了這個她待了大概十日的屋子,終於是見到了真正的太陽,她站在門口沐浴在陽光下,毫無形象的伸了個懶腰,這種重見天日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宋展裴站在她身邊不由得說道:“怎麽感覺你像是剛被從牢中放出來一樣。”
“可不就是剛從牢中出來,你待在一個屋中十天試試,你看你會不會瘋。”宋子衿極是不屑的說道,收回了手臂,便仔細的環視了一遍周圍的環境。
她這屋外一出來便是個粉牆砌的院落,不大不小,裝扮設施還算得上是淡雅,院中飄著一種淡淡的香氣,院子裏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西麵的一顆開滿粉紅花朵的大樹,幾乎是看不到綠葉的,鮮豔的顏色看上去極是絢麗耀目,異常妖豔,而她卻不認得這是什麽花,竟會在秋天開的這般茂盛。
她不禁問道:“你種的,這是什麽樹?”
“美人樹。”宋展裴看著那樹說道:“它開花時,豔麗奪目,嫵媚動人,如同絕色佳人一般耀眼,故被稱作,美人樹。”
宋子衿品了品這聽似略微俗氣,實則極其高雅的名字,又看了看那滿樹的鮮花,點點頭道:“確實是稱得上美人一詞。”
“本王最喜歡的,便是這美人花了。”宋展裴說這話時,一雙深邃的眼眸帶笑,卻是盯著宋子衿看的。
宋子衿察覺到他的視線,隻覺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便抬步向著院門口走去,一邊道:“走吧,出去看看。”
然而在府中轉了一趟下來,宋子衿終於知道他有多喜歡這美人樹了,簡直能稱得上是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