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郡王家也沒餘糧啊
……
衡郡王表情一滯,養璃慈那樣的徒弟,好似的確不是太容易。無奈之下,他轉換話題道:「雲陽,你說一隻雞值多少錢?」
「這要看在什麼地方,多大的雞。」雲陽上人好整以暇的回道,「若是在尋常農家,少則六七十角子,多則一兩個大銅。若是在你這白雲樓,身價立即翻了何止百倍,一道小小的『八珍燴雛鳳』,價格高達數十金。」
說到這裡,雲陽上人頓了一下,悄悄瞄了衡郡王一眼:「可若是在那寸草不生的九絕之地,三個月沒吃沒喝的情況下,那隻雞就是無價。郡王殿下,這做人吶~~得感恩。」
屁個感恩!
衡郡王臉皮直抖,都快要不顧顏面爆粗口了,臉黑道:「話雖如此,可當年咱們一起執行聖地歷練任務時,你可是偷偷摸摸藏了很多隻雞。」
「我雞多是我的事。我就問,你吃沒吃我的雞?」雲陽上人翻了個白眼。
「吃了!」
衡郡王無奈。
要是早知道會被雲陽記在小本本上數百年,當年打死他也絕對不吃那隻雞。
「你說說看,我連如此珍貴的雞都給你吃了。」雲陽上人捋著鬍鬚說,「如今我不過是帶著徒弟在你開的酒樓里小住一段時間,你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小住?
一口氣住了五年,這也叫小住?
衡郡王的心都在滴血,一片悲涼。
若非顧忌到雲陽這老小子已經紫府境巔峰,自己打不過,他說不得早就破口大罵了。
而就在兩位大佬,在樓頂雅間嘀嘀咕咕的時候,底下的「五十歲以下青年大胃王比拼」的決賽,也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隨著一盤又一盤炙烤靈獸肉消失在王璃慈和大蠻象嘴裡,周圍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幾乎要把整個雅閣掀翻。
要不是這白雲樓中的雅閣都自帶隔音陣法,一旦開啟,紫府境以下的修士就都聽不到雅閣內的聲音,怕是早有其他客人被吵得受不了,跑來斥責了。
烤盤很快堆積如山。
漸漸的,大蠻象有些吃不消了,臉色開始發白,額頭也有汗珠不斷滴落。
他的消化能力的確很強,連玉石鐵砂都能消化。可再能消化,也得給他時間去消化啊!
一盤炙烤靈獸肉數十斤,每多吃一盤下去,他都覺得胃部在抽搐,像是在忍受酷刑一般。
反觀璃慈大小姐,不緊不慢,吃相優雅,消滅烤肉的速度卻絲毫不比大蠻象慢。
最重要的是,她吃得是津津有味,明顯是在享受美食。
國都太好玩了,有太多太多好吃的了~~王璃慈越吃越覺得開心,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見到這狀況,下注賭大蠻象贏的眾世家子弟們,都生出了一些不祥的預感,紛紛喊道:「大蠻象,你不會連女人都吃不過吧?」
「我可是押了你四千乾金!」
「本公子攢了三十年的私房錢,全都賭你贏!你要是輸了,本公子扒了你的皮~!」
在一聲聲的「鼓舞」中,大蠻象又強撐著再戰了一炷香的時間,再度連幹了五大盤烤肉,終於還是撐不下去,跑到角落裡去吐了。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噓聲。
「哎?怎麼這就不行了?」
王璃慈卻是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她瞅了眼大蠻象,又瞅了眼主持比試的掌柜,忍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指著剛端上來的十大盤烤靈肉弱弱看向掌柜:「掌柜,那個……剩下的我還能吃嗎?」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用詭異的眼神看向王璃慈,表情彷彿見了鬼。
此情此景,別說他們,便是連在白雲樓頂樓雅間里窺屏的兩位大佬,都是表情一滯。
尤其衡郡王,表情更是複雜。這五年來,他一直是在如此震驚中度過的。不管多少次,都有些難以接受!
過了足足有好幾息,他才緩過神來,嘆息道:「璃慈這孩子的吞噬血脈,當真是頗為了不起啊。雲陽師兄,你可真算是撿到寶了。」
「還行還行~」雲陽上人也是滿臉得瑟,「她這血脈潛力比較大,就是養起來太費事,需要越早提升血脈越強。而且大部分吞噬的食物,都是化作了精元和些微血脈提升,難,難,難啊~」
吞噬類血脈,算是一種比較罕見的血脈。但是在聖地與各學宮的歷史記載中,還是有過多例記載。
衡郡王雖然感慨,但也只以為王璃慈是某種比較罕見的吞噬類血脈。
只有雲陽上人才知道,璃瑤的血脈壓根就不是普通的吞噬類血脈,而是在一些非常古老的文獻資料中才有記載的——饕餮血脈。
這種血脈的潛力十分巨大,只要能培養起來,後期強悍無敵,就是前期養起來太費勁,需要不斷吞噬天材地寶和食物,修築根基。
「吞噬類血脈的弟子的確難養,但是一旦養起來了,還是很厲害的。」衡郡王點頭表示同意,隨即卻是話鋒一轉,「可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再厲害,那也是你的徒弟。」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臉皮撕破一下:「雲陽師兄,當年那隻雞的『恩情』,你我早該兩清了。你若著實養不起璃慈,不如送去聖地……」
「聖地?」雲陽上人老臉微變,「不去。我留在隴左學宮挺好的,免得璃慈在聖地學壞了。」
「雲陽師兄,那件事情都多少年了,你還沒走出來?」衡郡王微微皺眉,「惜晴學姐都過世那麼多年了,何況,琅琊師兄他……
「住嘴!我不去聖地,與那件事情沒關係。」雲陽上人臉色掠過一絲陰沉,隨即又冷哼說,「韓衡師弟,你不懂。我留在隴左學宮,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必去聖地受那傢伙的腌臢鳥氣?
「更何況,等天河老頭掛了后,我便是院長大人了。整個隴左紫府學宮,都是我『雲陽真人』一個人說了算。」
「韓衡師弟,這做人嘛,得眼光放長遠一點。你現在請我師徒多吃住幾年,等我執掌了隴左紫府學宮,豈能沒有回報?」
一時間,衡郡王有些哭笑不得:「雲陽師兄,你的眼光可真夠長遠的。」還有,等你晉陞到神通境后,再自稱真人行不行?
「那是……若非我雲陽看得遠,你當年豈能吃到雞?說不定你就餓死了。」雲陽上人仙風道骨的氣度,配上市儈的對話,當真別具一格,「這叫長線投資,懂?」
「懂了!」衡郡王重重地點頭道,「不過,我這裡也有一句話,叫做『及時止損』。雲陽師兄,你別看我掛了個『郡王』的名頭,可終究是個空架子啊~郡王家也沒有餘糧啊~」
「雲陽師兄,我與你這種單身人士不同。」衡郡王彷彿擔著千鈞之擔般,頹然壓抑道,「我還有一個王妃,幾十個側妃,上百個侍妾,數百王子與郡主要養活,子孫後代更是多到我自己都認不全,這些,都是沉重的責任啊,沉甸甸的負擔啊。」
「說實話,有時候我還真挺羨慕雲陽師兄這種……雲中仙鶴,來去自由,無牽無掛。」
雲陽上人如遭雷擊。
這吳韓衡……太,太過份了。
趕人而已,至於要用如此大招嗎?
……
半個時辰后。
白雲樓門口,雲陽上人和王璃慈一老一少仰頭看著面前緩緩升起的禁制,默默無言。
夜風呼呼地刮過,襯得兩人的背影格外凄涼。
半晌,雲陽上人才幽幽嘆了一句:「哎~衡叔叔也不容易。這都多少年了,也就是郡王府家大業大,祖宗傳下來不少資產。換了其他人,早被吃窮無數次了。璃慈,記住你衡伯伯的好,以後要報答的知道嗎?」
「師尊放心,我明白的。」
王璃慈認真點頭,隨即把衡郡王臨行前塞給她的一大包天材地寶收進了儲物戒里,轉頭看向自家師尊,眼巴巴地說道:「師尊,接下來咱們去哪裡?」
「莫急莫急,待得為師先瞅一瞅。你師尊我當年廣交人脈,在這關鍵時刻,總算體現出作用了。」
雲陽上人再次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先是在吳韓衡名字後面打了個叉。
然後,仔細地琢磨了起來。
……
時光如梭,又是數月時間一晃而過。
大乾昌隆歷三千一百六十七年,一月十九。
又是一年初春。
冬雪尚未消散,錢氏與王氏之間的風波卻已經漸漸沉寂了下來,街頭巷尾,都嫌少再有人提及。
而錢氏和王氏雙方,在協議的各項細則全部協商完成之後,也在紫府學宮和郡守府的聯合公證之下,於去年年底簽訂了正式契約。
錢氏存世上千年,底蘊何等深厚?無論是錢糧、人才儲備、還是跑商的經驗,亦或是人脈,都遠遠不是王氏這等世家新貴可以相提並論的。
有了錢氏的加入,守達商行以迅猛數倍的速度,迅速燒錢打開局面。
紫府學宮裡尚未賣出的那些四階朱頂仙鶴,直接被守達商行一次性包圓了,這也是多虧了王璃瑤面子大,不然學宮還未必捨得全部賣掉。
至於飛輦轎廂的訂單,也由隴左郡最大的一家煉器工坊,天工坊隴左分部接手。那邊加班加點了足足三個月,這筆訂單才全部完成交付。
如今,數月過去,隴左郡上空每日里翱翔的靈禽飛輦,數量已經飆升到了六十七架。
據錢學翰通報,他們已經派遣錢氏長老去其他各郡,或是收購,或是租用靈禽飛輦,爭取在一年內將飛輦數量擴充到一百二十架。
由此可見,純以商業領域的底蘊而言,目前的王氏拍馬都趕不上錢氏。
而王氏的優勢,更多在於王守哲與眾不同的理念,別具一格的思維。
初春。
寒風依舊冷冽。
茫茫東海之上,呼嘯而過的風更是仍帶著刺骨的寒涼。
波濤涌動間,五艘大型海商船呈品字形排開,正一邊與風浪對抗,一邊穩步向前行駛。
高懸的風帆兜滿了海風,鼓鼓漲漲。
巨大的海商船就如同五艘移動堡壘一般,任由波濤激蕩,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偏斜,緩慢,卻又堅定不移地向目的地行去。
桅杆頂端,東港陳氏的旌旗在風中翻滾。
為首的旗艦艦首,高高的瞭望台上,穿著水手服的瞭望手正手持著圓筒形「千里眼」,專心致志地眺望遠方。
驀地。
東港附近的海岸線,朦朦朧朧地出現在了千里眼的視野之中。
瞭望手當即興奮地打了個呼哨,揮動旗幟通知了舵手。
很快,這個好消息就如春季里的漫天柳絮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船隊。
這支船隊自去年冬天從東港出發,中間在百島衛的幾個主要港口駐紮停留,再至冰煞浮島轉了一圈,迄今已將近兩個月。
原本預計年前便能結束航程回歸東港,卻不想,一場罕見的凜冬風暴降臨東海,攔截了海路。以至於這支東港商隊不得不被迫滯留在了百島衛過年。
好在,這支艦隊的總指揮是陳氏的年輕核心長老陳方華。而擔任旗艦艦長和副指揮的,更是當今東港陳氏的少族長——陳修武。
有著兩位坐鎮,並時不時鼓舞一番士氣,這才使得商隊穩穩地渡過了難關,沒有出現任何水手集體躁動,甚至嘩變的事故。
很快,得到消息的陳氏長老陳方華,以及少族長陳修武,就在一眾家將簇擁下,雙雙來到了旗艦艦首。
當年接待王守哲的時候,陳方華還只是一個年輕的直脈骨幹,如今已經四十六七歲的他,卻已然成長為了一位模樣威嚴的中年男子。
當初他運氣好,趕上了家族發展的大潮流,因能力出眾,長期為家族作出了穩定卓越的貢獻,他越來越受到陳氏老祖的重視。
就在去年,他憑藉著家族長期充沛的資源供給,加上一枚老祖賞賜的天靈丹,成功突破了鍊氣境瓶頸,跨入了靈台境,成為了東港陳氏第八位靈台境,躋身於長老行列。
時代就是如此變遷。
當年的青年才俊,如今都已經成長為了家族的中流砥柱。哪怕是少族長陳修武,也需要跟在他身後學習磨礪。
眺望著闊別已久的東港海岸線,縱然沉穩如陳方華,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少族長陳修武略落後他半個身位,見狀也是微微興奮起來:「三伯,這一路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回來了。趁著還在春節之內,等拜見了母親之後,我還能去平安鎮探望一下舅舅舅母,拜個晚年。」
幾個月的風吹日晒下來,他俊朗英武的臉龐略顯黝黑,卻顯得更加成熟穩重了許多。
這一路上,船隊曾數度面臨危險和困境,他一直表現的非常不錯,有責任有擔當,與大家一起共度難關,絕不肯先乘坐飛輦趕回陳氏,因此贏得了陳氏諸人、家將,以及船工水手們的尊敬。
「修武,你此番表現不錯,修為也已經突破到了鍊氣境九層,要不了三四年時間就能嘗試突破靈台境了。守哲家主見了你,也必定讚不絕口。」陳方華關愛侄子的同時,心下也是感慨萬千。
家族的強盛當真太重要了。想當年的陳方傑和王守哲年輕之時,那年紀那修為已經算得上是長寧衛的青年才俊了。
可如今,修武這孩子才二十歲,便已經踏入了鍊氣境九層!
可即便如此,他在姻親聯盟一眾年輕人中,排位也不算靠前。山陰柳氏,山陽公孫氏,映秀盧氏等等年輕一代,優秀者比比皆是。
當然,最厲害的要數王氏那幾個年輕人了。尤其是修武的表妹王璃瑤,據說早就跨入靈台境了,如今更是已拜入學宮門下,那才是真正的天資縱橫。
「也不知璃瑤表妹和宗安表弟,這一次過年有沒有從學宮裡回來。」陳修武感慨著說道,「我可是聽說,紫府學宮裡天才雲集,高手如雲。我倒是不太擔心璃瑤表妹,就是宗安表弟性子太過柔和,不要在學宮裡被人欺負了才好。」
「這一點你放心,我聽說你珞靜姑姑和珞秋姑姑,在學宮裡都是混得風生水起,乃是上人門下親傳。」陳方華也是與有榮焉般驕傲道,「有她們在,等閑誰敢欺負宗安表少爺?更何況,咱們姻親聯盟現在勢頭不小,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這倒也是。等儒鴻老祖成就天人境后,咱們陳氏就也是七品世家了。」陳修武振奮道,「屆時,咱們長寧衛,除開城守之外,便有四名天人境修士了。」
一提到儒鴻老祖即將晉陞天人境,陳方華那成熟威嚴的臉龐上也露出了笑容。
七品世家與八品世家的地位差距極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天人境老祖的存在。
那代表的是階層的跨越。
儒鴻老祖此番一旦成功晉陞,東港陳氏便也算是厚積薄發,自此便脫離了底層世家的序列,可以在長寧衛佔據一席之地,甚至在隴左郡範圍內都有資格擁有名字了。
驀地~
陳方華臉色微微一變:「那幾艘船……咦,竟然是蛟龍幫的船。他們為何會出現在咱們東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