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瓦爾哈拉方舟內。
塞瑞娜跪在格裏高利麵前,在她背後是追殺著安傑爾的那三個女孩,此刻她們深深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仿佛等待著審判的犯人。
“不僅損失了9架天使機體,還讓光明信徒和‘神子’跑了,這就是我花費了重金打造的機天使部隊嗎?”格裏高利慢悠悠地說著,日出的光輝照在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頰上顯得更為冷酷。
塞瑞娜微微顫抖了一下,頭是低得更低了:“這一切都是我的指揮不當引起的,聖座如果要責罰的話,我願承擔全部責任。”
格裏高利笑了笑,拍了拍手:“很好,不愧是塞瑞娜,我所中意的人。但是——”
背後的門被打開了,日出的金光灑了進來。
三名聖廷騎士走進來,架起跪在塞瑞娜身後的三位少女就往外麵走去,塞瑞娜慌忙轉身,她看得到她們臉上流露出的恐懼。
“等等,聖座,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和真理奈她們沒有關係!”
塞瑞娜感覺到聖座的手落在了自己的頭上,隨後響起了他的聲音,很溫柔但是卻讓塞瑞娜禁不住地顫抖:“塞瑞娜,你是個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我能夠允許失敗,但是不能允許謊言和欺騙,那是對聖女殿下的不忠,你明白嗎?”
塞瑞娜心裏一寒。
在這個男人麵前,根本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塞瑞娜垂下眼簾,耳中依稀能夠聽到少女們無助的呼喊。
她知道那三個女孩已經完蛋了,雖然不知道等待她們的懲罰是什麽,但是塞瑞娜在這之後,再也沒有看到過她們。估計是被送到哪裏秘密處理掉了,也有可能成為了什麽人的玩物,又或者變成了卡因博士實驗室裏的犧牲品。
“好了,回家吧,塞瑞娜,想必你也累了。”聖座輕輕歎息道,他望著初生的太陽慢慢說著,溫柔的語氣就像是迎接歸家的女兒一樣,“這次失敗,完全是我的失誤。力天使型的機體的確不可能會是熾天使的對手,所以我讓卡因博士對你的機體進行了改良,不過新機體對於身體的負擔會比較沉重,估計也就隻有你才能駕馭了。”
塞瑞娜深深地跪下:“感謝聖座。”
瓦爾哈拉方舟在聖座的命令下開始移動,這艘龐然大物將返航。其實在這期間,格裏高利有種發射主炮,將整個拉文斯坦城夷為平地的想法,畢竟通過戰鬥影像,他已經徹底了解了所謂熾天使的力量,那的確是凡人所無法企及的,神的武裝。
但是最後他克製住了,並不是因為良知,而是在那片烏雲的盡頭,他看到銀牙號的主炮正遙遙對準著瓦爾哈拉方舟,如果他開火的話,對方想必也會毫不猶豫送自己去見聖女。
“希佩爾夫人,這次可是完全輸給你了啊。”
次日,克裏斯汀學院遭到光明信徒襲擊的事件在媒體的報道下瞬間傳遍了整個南大陸,同時一份由銀狼與聖廷聯合發布的聲明登上了所有報紙新聞的頭條,聲明中將一切的傷亡歸結於光明信徒的暴行,並對該行為表達了強烈譴責,對死去的無辜學生與神職人員表達了沉痛哀悼,末尾,聖廷和銀狼都宣城,不久後就會對光明信徒進行武力幹涉,以圖將這一暴亂的種子扼殺。
但是,具體是什麽時候出兵,由誰出兵並沒有提及。
克裏斯汀學院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周邊國家的貴族子弟,這一消息一經暴露出來,就在各個國家高層引起了軒然大波。人們在譴責與震怒的同時卻在暗暗思考,故意做出這種屠殺行為對於光明教會有什麽好處?畢竟這種報道欺騙下無知民眾就足夠了,各國的高層不是傻子,沒有那麽輕易就會被聖廷的隻言片字所蒙蔽。
作為這次受災中心的克裏斯汀學院在這些天裏成為了大陸言論的中央。
而此刻的安傑爾卻正作為受害的學生代表在臨時搭建的禮堂內慷慨陳詞,為什麽是安傑爾呢?因為那天被光明信徒劫持的人質除了他以外全部已經葬身火海,作為見證了整個事件全部的安傑爾自然成為了最有發言權的人。
當晚留在克裏斯汀學院南校區的學生全部死亡,事實的真相無從知曉,而在安傑爾上台之前,就有一份事先寫好的稿子交到了他手裏。此刻,望著台下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頰,安傑爾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嘲諷的意味。
有一瞬間,他真的想把真相大聲吼出來,然而理智告訴著安傑爾,這樣做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先不說有多少人會相信自己的話,光是把這些驚人內幕暴露出來,不僅是聖廷,就連銀狼也會不惜一切代價要自己的命。如果說安傑爾隻是一個人的話,死了不過就死了,他們再隻手遮天也不可能殺自己兩次,然而現在安傑爾心裏卻是有所牽掛的。
所以說,再多的不甘心也隻得暫時壓下去,除非他打算同時與聖廷和銀狼開戰。
安傑爾近乎機械式的將那份報告朗讀完畢,之後在熱烈的掌聲中走下台,就像是新生開學典禮時的致辭一樣,雖然有學生對安傑爾所說的一切表達了疑問,但是安傑爾用著書麵上寫好的事實給予了回答,作為唯一的當事人都這麽認定了事實,就算學生們內心困惑也不好再多問。
畢竟,誰都清楚,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在演講結束後,安傑爾幾乎是逃跑一般地離開學院的,他的目的地是城後的山坡。這次的死難者們無一例外地被安葬在這裏,這座山坡位置良好,在這裏能夠將整個拉文斯坦城的風貌一覽無餘。
在那裏安傑爾見到了夏洛特,女孩越過他離開,並沒有停留:“我先走了。”
安傑爾點了點頭,並沒有挽留,因為他知道不久後兩人的終點將會在一座城市重合。
下午的陽光格外璀璨,照耀著青草的坡地,然而望著那一座座森然林立的墓碑,安傑爾心裏卻是說不出的壓抑。這些墓碑中很多名字安傑爾都是認識的,比如——
“蘇利亞老師,我要走了,再也不會回來這裏了,對不起,或許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安傑爾將一束花放在墓碑前,“我知道的,說再多的話語都不會被原諒,作為惡魔,又怎麽有資格去渴望普通人的幸福呢?屬於我的家園一直都是地獄啊。”
安傑爾深深鞠躬,隨後轉身離開,現在的他早就脫下了克裏斯汀學院的製服,而代表著這三年終結的是那一身嶄新的銀狼騎士軍服,那一枚枚金色的勳章隨著少年的走動,在陽光照耀下散發出冰冷的光澤。
不知道什麽時候,希格露恩已經在這新建的墓地外麵等候著安傑爾,少女雙手在身前合攏,他聽到她低聲祈禱著:“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願你們的靈魂能夠安息,願聖女給予你們彼世的引導……”
……
銀輝城。
那是無比龐大的銀狼公國的核心,在300多年前,這裏還是一座偏僻的小城,銀狼還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傭兵團。
然而命運女神卻促使克裏斯汀與當時的銀狼高層達成了深厚的友誼,而在那場熔鑄了無數血與火的聖女戰爭中,銀狼更是作為聖女最堅定的盟友,永遠戰鬥在第一線。
那是個英雄輩出的年代,銀狼的聖騎士倫貝斯,英勇的劍士雷恩,都是銘刻在銀狼曆史中的英雄,據不可靠的文獻記載,聖騎士倫貝斯在當時的機天使軍團中是宛若戰神一般的存在,據說他的戰鬥力僅此於驅動著熾天使機甲的克裏斯汀,那名騎士在銀狼民間更是有著騎士王的稱號,包括他那把跟隨著他南征北戰、染上了無數鮮血的聖劍excalibur也為人所熟知。
在經曆了300餘年的發展後,昔日的銀狼傭兵團已經發展為了一個龐大的帝國,它有著廣闊的土地、眾多的人口以及不輸於聖廷的天使軍隊。與懸空之城波雷佐相比,銀輝城更像是一座一年365天全部是戒嚴狀態的鋼鐵要塞,宛若衛星城般的哨卡遍布與城市之外,就算天空上都有著銀狼的基地。
安傑爾坐在列車上,望著由遠及近不斷清晰起來的銀輝城輪廓,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希格露恩正趴在窗口,張大嘴巴,呆呆地望著城市那輝煌的輪廓。
第一次來到這裏的人,都會被它的雄偉所震撼,記得安傑爾當時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和銀輝城比起來,拉文斯坦城就像是鄉下一樣。
這裏是大陸文化與科技的中心,有著最新潮的發明與最繁榮的經濟。
有位詩人說過,如果你愛一個人,那麽就將她送到銀輝城,因為那裏遍地是黃金;如果你恨一個人的話,那麽同樣將她送到這裏,因為這裏是一個令人歡愉的地獄,它的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葬著失敗者的屍骸。
安傑爾曾經以為,他已經可以像一個普通的小貴族一樣在拉文斯坦城混吃等死,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娶一個普通的妻子,沒有波瀾地平靜地過完一生的時候,命運的風卻再次將他吹回了這裏。
這座他深刻厭惡著的虛偽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