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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章 番外八百三十七 殺人機器

  一

  一開始,我的名字叫鮑達爾,是個五金加工廠的工人,當然,我的身份可不會隻是這麽乏味低俗,要不可如何會有這個故事。


  我還是個殺手,一個服務於名為“超人”的組織的殺手。


  他們將我培養成一個貫通各種暗殺手法的人,練就我的槍技和刀法,並要我保證不與常人有過多接觸,以確保組織的秘密不泄露。他們給予了我一個新的身份,一個五金加工廠的工人,這樣有助於我潛伏於人們的生活中,並且出色完成每次任務。


  每個月,每個月我都會有任務,暗殺各種各樣的人,從最底層的小酒鬼,到玩弄妓女的富人,我都曾追蹤過他們,然後找準時機殺了他們。我幹這行快十年了,從我十八歲開始,我真該給自己弄個紀念日什麽的。這十年來,我從不過問“超人”的領導者——凱奇,這些人都犯了什麽罪,為什麽要我殺了他們,因為我知道這隻會給我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哪怕我多麽好奇想得到答案。“超人”最根本的準則便是——不多問、不多聽、不多說。我大概是“超人”中在這方麵完成得較出色的成員。


  這樣想著,我狠狠地扣下了板機。


  眼前是一個滿麵驚恐的西裝男子,他的身子緊貼牆壁,嘴巴微微張開,嘟囔出微弱的幾個字,我就當它是句遺言好了:“你…你是誰?”


  我勾勾嘴唇,沒有回話。“砰”地一聲過後,我知道過不了多久又將有一場葬禮舉行。


  是啊是啊,真是個好問題,我到底是誰。我甚至都想問問凱奇,我的名字是否真的叫鮑達爾,他其實也不用回答,我自己知道答案。


  羅摩多納市的雨水拍打著我長滿了胡渣的臉,還有我黑色的挎包,裏麵放著這麽些年來一直陪伴著我的夥計,槍膛還在因剛才為時不久的運動而發熱。


  其實,我和凱奇都清楚我的身份,從進“超人”那一刻起,我就該被賦予稱號——殺人機器。


  這簡直再貼切不過了。


  但是,接下來的故事會發生,可就說明我並不安於這種狀態下的日子啦。我知道我是個人,雖然並不算真正融入這個社會,可…有些東西我抑製不住,沒法去控製,機器也是會有失控的時候,不是嗎?比如說,比如說愛情,我知道人們往往稱它為性幻想。哪怕我確實冷血無情,但我有性功能。


  我不知道那位女士的名字,一開始隻是在餐廳裏見過她幾眼。她是快餐店的服務生,非常漂亮,臉上有些小雀斑,總會在上班的時候抹蜜色的口紅,麵對客人總會帶著微笑,這時候,我能感覺到她周圍被溫暖給填補著。


  因為她,我每天都會來這家小餐廳坐坐,雖然我身上帶著汗臭,可她並沒有因此對我露出厭惡的表情,依然眨著閃爍珍珠的藍色眼睛,詢問我今天喝咖啡還是牛奶。我渴望與她熟絡起來,我不明白我是怎麽了,組織並沒有教過我如何對一個女人示愛,也沒有認可我去渴望一個女人。


  機器是不該有欲望的。


  所以,我從沒跟她談過除了菜單之外的話題,她也沒有要進一步接觸的意思。我想這樣也不錯,我不該是個得到愛的男人,我的介入隻會讓她處地危險,而我希望她繼續做個天使。


  但是命運非常的殘酷,不是嗎。我的人生似乎需要我理解我究竟為什麽殺人,它命令我質問自己,我究竟該不該做一個隻會殺人的機器,它嘲笑我,我甚至都沒和別人接觸過,就已經將那人擊斃在了槍口之下。


  “鮑達爾,這是你的下個任務。”


  凱奇告訴我,他的聲音就像從一台陳舊的錄音機裏發出,不帶任何感情。我甚至能想象他的模樣,穿著肥大的背帶褲,腳上吊著不合身版的牛仔鞋,坐在他自己製作的巨大嬰兒車裏,身上裹著紅色的披風。


  我看著照片上的女人,她戴著米色的圍裙,嘴角擒著笑容,那麽溫暖,卻讓此刻的我驚恐不已。這熟悉的臉頰,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女人麽。而照片上還不止她一個人,就在邊上,一個縮小版的她,童貞燦漫地看向鏡頭,這小姑娘也在衝我笑。我甚至不用多想,大腦就已經給了我確切的答案——這是她的女兒。


  而我的任務,正是殺了她與她的女兒。


  麵對這樣的任務,我的雙手確實顫抖,我愛的女人犯了什麽錯,得讓我不得不用槍抵住她的胸膛。那是我第一次在凱奇麵前用帶著質問的口吻與他交談,雖然在內心操練過了無數遍,卻始終沒有勇氣開口。但是這次不同,這一次,哦,我要殺害的是我心愛的女人。


  “為什麽,為什麽是這個女人?”


  “什麽?”凱奇的聲音變得輕挑起來。他沒給我繼續發問的機會,而是用他怪異的聲音,邪惡地笑了兩聲,“鮑達爾,我可從沒給過你問問題的機會。”


  “但是,我需要答案,”天哪,我在做什麽,這真是瘋狂,我居然如此大膽。我幾乎無法讓我的嘴巴合上。


  “"超人"負責幫人暗殺,沒有理由,我們隻是受人之托,”凱奇在嬰兒車裏翻了個身,紅色的鬥篷蓋住他肥碩的身子,“沒有委托人,我、你,組織,我們都將找不著歸宿。鮑達爾,你隻需要知道,你是台機器,你現在雖然升級,並且強大起來了,但你可沒有與製造者抗衡的能力。”


  “去吧,男孩,完成你的任務。再領你這個月的生活費。”


  然後,我與凱奇又再次失去了聯絡,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下一次任務出現為止。


  執行任務那天,我就躲在菲(那時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的屋簷之下,我看著菲揉著她女兒躺在床上,哦,她在給那金發女孩講故事。


  多麽美好溫馨的畫麵,我真不忍心打破它,哪怕這兩個女人都不屬於我。我多想向菲傾訴我的愛意,將床上那姑娘占有為我的孩子,我真嫉妒那個擁有了她們的男人,他可以愛撫菲的銅體,他擁有一個家。但我,我卻得服從組織的命令,不僅不能給她們希望,還要將她們置於死地。


  我記得我舉起槍的雙手非常顫抖,那種孤獨的感覺如今還依舊浮現。


  我的內心充斥嫉妒和悲哀,但我的頭腦告訴我,如果你不完成任務,接下來的麻煩會更大。那時候我覺得,理性可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的大腦戰勝我的心,到最後隻有幾個字母——我得殺人。這是任務。


  你是一台殺人機器。我的腦中閃過凱奇的身影,他又在對我發笑,稱讚我是他最優秀的部下。


  好吧好吧,如你所願,凱奇…


  兩聲槍響過後,菲和她女兒甚至都沒注意自己腦瓜上開了洞,就已經沉睡了。


  我絕望地跪在天台上,手中的狙擊槍還在發熱,萬家燈火亮了起來,真夠可惜,我到最後也沒能和菲多說些話。


  這時候,我聽見了電話響起的聲音,便像行屍走肉般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摁了通話鍵。


  “幹得不錯,鮑達爾。”凱奇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你是我最棒的殺人機器。”


  我說不出話來,剛才腦袋裏亂糟糟的聲音已經消失了,現在,我才算是真的意識到,我又殺人了。而且,還是我深愛的女人。


  二


  “不如你先喝口水如何,迪凱拉?或者…唔,我該叫你鮑達爾?”安多佩戴就坐在對麵,她今天看起來比往常美些,似乎是特地為了見我而專門準備了得體的妝容。不過我曉得,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可不會知道我今天將至。


  “隨便,沒所謂,”我搖搖頭,“謝謝,我現在不用水。”冰冷的木椅使我脊椎發麻,大概是坐得有些久了,我想站起來動動身子。安多佩戴看出來我的需求,她挑挑眉,隱沒在黑暗中的雙眸撲朔迷離,她為自己點上了一根煙,“沒關係,你請隨意。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我看出來了她的滿不在乎,因為她已經翹起了二郎腿。想來她還沒相信我來見她時說得那些話。


  我刮了刮被扣破的手指,摸摸上頭的刺青,再動動腳趾,這雙廉價的皮鞋快讓我的腳爛掉了。我的屁股離開了那被我捂得滾燙的椅子,沿著直線,我來到牆邊,破舊不堪的瓦磚已經顯露,這牆該翻修了,但安多佩戴顯然沒有這樣的意思。


  牆上貼了張海報,上麵的文字出自但丁的神曲,我盯著那褶皺的字體,深深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剛剛說到哪了?安多佩戴。”


  “嗯?我想想,你說你作為一台殺人機器,將心愛的菲和她的女兒殺掉了。”


  ———盲目的貪欲煽動者人們,到後來卻永遠使人們受著酷刑。


  我盯著那幾個拉丁文字母,記得兩年前我也在某處看到過它們。


  羅摩多納市又下雨了,它像是在為菲哭泣,和我一起,來參加了菲的葬禮。


  參加葬禮得人不多,而且我看得出來,並沒有多少人為她和小多的離世感到悲傷,葬禮上也沒有出現一個在我看來像是菲的丈夫的男人。


  那天我就躲在樹下,聽著下葬時的槍聲,士兵的軍靴發出響亮而整齊的踢踏聲,還有,不可缺少的雨聲。我頭一次對日子感到無力,上帝,那個滿麵笑容的菲,她已經無法再出現在餐廳裏,讓我從遠處默默觀望,感受她的溫暖。


  菲死後我躲在屋子裏第一次流了眼淚,殺手是不該擁有這東西的,可我控製不了,我是如此痛苦。我想要擺脫“超人”,擺脫殺人機器這個身份,擺脫凱奇。


  所以,我下定了決心。我要從超人中逃走。


  在下一次任務到來之前,我改了所以關於自己的一資料,還運用了些小聰明,雖然很抱歉,但我偷偷殺了一個工廠的焊接工,來製造自己假死的情況。不過那家夥平時就不怎麽招人喜歡,我也算是為民除害才對。那時的我便是如此自信地以為。


  當我看著自己的火車票上印著“迪凱拉”這個名字時,我想我終於可以擺脫了,擺脫了被束縛的厄運。


  接下來,我將開啟一段新的人生,隨著火車的聲音漸漸響起,汽笛發出劃破天際的嗚咽聲,我坐在窗邊的位子,盯著手中從圖書館偷來的書,我知道我耗費了十年的時間來忘記與人交流,現在,我該重拾這個功能。就從看書開始如何。我真該慶幸,十五年的書並非白讀,我還認得字。


  然後我看到了那句話,書中說它摘自但丁的神曲。


  ——盲目的貪欲煽動著人們,到後來卻永遠使人們受著酷刑。


  那時我隻覺得內心一陣羨慕,是的,沒錯,你沒有聽錯,我確實覺得羨慕。你該曉得,對於一個隻剩軀殼卻沒有靈魂的身體,我擁有大腦,思維,理性,但我沒有情感,更別提欲望。這讓我覺得如此,如此孤獨。


  我天真地以為,我離開了凱奇,離開了“超人”,我將尋找一個可以與人交流的生活。但是其實,我從來沒有脫離過他們,從來,自打我決定脫離他們開始,我就沒有真正成功過…


  我去了一個名叫快雞的小城。那地方離摩羅多納市幾千公裏遠,天氣也比那邊暖和些,低緯地區,上帝都在暗示我,我的日子會走向光明。好寓意,不是嗎?我很快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汽車修理廠的零件修理工,靠著我別扭的禮貌,贏得了老板的一份薄愛,因為至少,我在對待工作方麵毫不馬虎。


  說實話,那幾個月我心裏還是一陣後怕,我想凱奇不會那麽容易放過我的,他會派組織裏的人來找我,當然,不會隻是把我揍一頓之後拖回去,而是會將我就地正法。


  可是,幸運的是,他沒來找我麻煩。在我最開始,還不算太適應正常人生活的時候。他並沒有。


  “嘿,夥計,你是叫迪凱拉對吧。”


  一個大塊頭向我走來,他穿著沾滿油汙的工作服,剃了個幹淨的寸頭,看起來清爽極了,但他的身上的汗臭味可沒那麽好聞。我記得他叫魯瓦圖,車間裏的人都叫他“廉價的狄俄尼索斯(希臘酒神)”,因為他實在愛喝酒,還聲稱要嚐遍各種酒味。但是無疑是癡人說夢,因為他隻是個修車的臭烘烘的大塊頭罷了。車間的人是這麽告訴我的。


  “是的,你好,”我摘下手套,為了展現自己的友好,這時候我該和他握握手。書上是這麽說的。


  魯瓦圖顯然不認為這種做法是明智的,他沒有理會我伸出來的手,而是一把攬過我的肩膀,將他堅硬而沉重的身子整個壓了上來,我可以更加清晰地聞到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還有從他嘴巴裏混雜著口臭和酒的發酵味。魯瓦圖對著我露出個誇張的笑容,一口黃牙肮髒無比:“你真是可愛極了,男孩。瞧瞧你這羞澀的動作,可真讓我歡喜。”他毫不在意地用他的手碰上我粘了油的頭發,“不用如此拘謹,迪凱爾,”他的熱情讓我有些招架不住,“你是長了***的人,和我一樣該感到驕傲才對。來吧,讓咱們該用男人的方式來交個朋友。”


  我覺得丟臉,車間的其他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我倆,但他們並沒有想要幫我的意思,相反,他們似乎對於魯瓦圖這種做法毫不抵觸。


  魯瓦圖“咯咯”笑著,他的眼睛裏閃著的惡光,像要把我活吞了般。他拽著我走出車間,如果此時我手中有槍,也許會下意識地給他吃上一記。但我其實不可能起殺意,否則無疑與“機器”做的事情沒兩樣。


  除非魯瓦圖先發起攻擊,那時候我的拳頭就屬於正當防衛了。可魯瓦圖沒有,他口中的“男人的方式”隻不過是喝一宿的啤酒罷了。


  我早該想到的,這個憨厚的酒鬼。


  “迪凱拉,我猜你以前一定沒喝過酒,”魯瓦圖給自己灌下了滿滿一杯啤酒之後,擦擦嘴巴,打了個飽嗝。


  是的是的,被你猜對了,凱奇禁止我喝酒,早在我剛進“機器”的時候他就說了,酒不是好東西。


  我小小抿了一口,“是的,我不太愛喝。”味道怪怪的。


  “你瞧瞧,你瞧瞧。可別像個娘們一樣的,迪凱拉,”魯瓦圖說完,猛地將那半杯冒著泡的液體灌進我口中,“我猜你以前肯定沒怎麽好好享受生活,男孩。”


  他見我嗆得滿臉通紅,又是滑稽地笑笑,“敞開肚子喝個夠吧,迪凱拉。沒什麽比活在當下更令人興奮,你得學會這一點。像我就曉得,男人該一手舉著啤酒,”魯瓦圖舉起了手中的玻璃杯,“然後攬著兄弟的肩膀,像這樣,”他又粗魯地將他的臉湊到了我耳邊,自豪地喊道,“是吧,迪凱拉!咱們從今夜起就是朋友了。害羞的小男孩,來吧,為咱們的友誼幹杯!”


  瞧瞧他那豪爽的笑容,我在書上見著過,這樣的人往往不壞,雖然他看起來強硬了些。我感覺不錯,他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為人憨厚,講義氣,我想我會喜歡上他的。


  因此,我舉杯跟他碰了一下。“認識你很高興,魯瓦圖。”那時候,這句話是真心的。


  “今晚我可真是高興,迪凱爾!好吧好吧,你就大膽喝吧!我來請客,如何?”魯瓦圖那晚上的笑容我到現在也能記著。


  魯瓦圖教會了我怎麽融入集體,這是好事情。我學到了在“機器”時沒學會的。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像個人一般活著,而不是機器。


  可是,這樣的想法其實不切實際…


  三


  “魯瓦圖?”安多佩戴又為自己點了根煙,她大概扭了扭屁股,我聽見牛皮椅發出詭異的聲響,“是的是的,我記得他,你曾經和我說過,他是你朋友。”


  “沒錯,朋友。或許,我到現在也把他當朋友。”我不再靠牆站著,而是走到飲水機邊,為自己倒了杯水。


  “怎麽了?迪凱拉,為什麽你要這樣傷感?”安多佩戴看著我,輕輕呼了口氣,煙味瞬間占滿了整個房間。


  “安多佩戴,你不蠢,”我盯著杯中的水波,搖了搖頭,“你知道原因。”


  安多佩戴挑挑眉,“我多半能猜著了。”她頓了頓,放下纖細的雙腿,“殺了他的人是你,對吧?”


  “是的,是我。”我將水一飲而盡。


  我殺了魯瓦圖。


  魯瓦圖帶著我認識了許多新朋友,很快,大概過了三個月,我差不多就與車間裏所有修理工都有了交往。我們時常在下班之後一道去泡吧,炸薯條與黑啤圍繞我們愉快的周末,偶爾也會顯擺一番數目不多的工錢,請幾個姑娘來玩玩。


  魯瓦圖心情一好便會請我們喝上一宿,雖然我偶爾納悶他哪來的錢,但酒精一起作用,這鬱悶也就消失了。他是享樂主義之人,也希望我們能成為和他一樣,平庸低俗,最好一輩子都隻會喝酒。其實說來,整個快雞到處都充滿了這種慵懶乏味,每一天每個人,都活得愜意安寧,這種日子固然讓我覺得舒坦,但是我很快發現,這種安詳孕育著欲望,各種各樣,令人作嘔的欲望…


  當我知道他欠下了巨款也要找咱們一道喝酒後,我實在是忍無可忍。


  那天,討債的人找到了車間裏來,老板有事不在,以魯瓦圖為首的幾個家夥便操起手中榔頭衝到了外頭。我可以看得出來,魯瓦圖非常興奮,他的二頭肌在沸騰,這群衝動的大塊頭隻會橫衝直撞,口中吐出各種汙穢之詞,免不了一番打鬥。


  最後,除了我之外的,其餘魯瓦圖的狗友們,無疑不被老板扣了工錢。


  “你這個膽小鬼,”是的是的,我知道魯瓦圖會在事後教訓我一番。他就站在那兒,氣哄哄的,像隻大野牛。


  “聽著,魯瓦圖,”我瞧不起他那滿身愚蠢的肌肉,還有他的黃牙。瞪著他的眼睛,我呲牙,“我這不叫膽小,我這叫理智。”


  “哦,天哪。”魯瓦圖翻了個白眼,不屑地笑了笑。


  “如果你早知道會有今天,你當初就不該借那麽多錢去喝酒,”我見他沒有反擊,便理直氣壯起來,畢竟我等著這天有些時候了,“瞧瞧,你欠下了那麽債,就為了買酒。作為你的好友,我真該勸勸你,你得克製一番自己才對,懂嗎?酒又不是你女人,現在你還得為了它挨打,真是愚蠢至極。”我放下了手中的扳手,車間裏就剩我和他兩人了。


  “所以…你殺他?因為他有欲望?”安多佩戴不再坐得那麽舒坦了,她咳嗽兩聲,將身子挺直,總算有了一名警探該有的模樣。


  我還沒有回答,外頭的門便被用力敲著:“安多警官,上帝呀。你又在辦公室裏抽那麽多煙,我都聽著你的咳嗽了!你真該克製一下自己,不然對你身體不好。”


  安多佩戴被屋外那聲音吵得有些不耐煩,隨手扔了一支圓珠筆到門上:“閉嘴,羅帷。我想抽便抽,你可管不了我。和你的健康主義見鬼去吧!還有,再敢偷聽便剁了你的耳朵。”


  屋外沒聲音了。


  我看著她那暴躁的身影,不自覺笑笑,“你說的那個確實是一個殺人動機,如果要說的再深入些的話,或許是因為他們總為欲望找借口。”當然,這一切都是我的大腦支配下的動機。


  安多佩戴挑眉,“哦,是的。也許你確實還有其他殺人動機,要不然你現在就該衝過來一邊揍我一邊罵著"臭婊、子!誰允許你擁有吸大麻的欲望了。"”


  我看著她一臉傲慢,我知道我知道,她就會開這種玩笑,讓我啞口無言。


  後來,我還殺了更多的人,不論是在快雞還是別的小城裏,都有人死在我的手裏。我發現越是融入社會,就會看到越多肮髒的存在。這些都是我過去在“超人”不曾發現的。


  我大多找流浪漢下手,偶爾也會在快雞的各種夜店門口堵些酒鬼,或者是些妓女。我的大腦像是中了指令,凱奇就好像還在我身邊一樣,命令著我接二連三殺著一個又一個人。但是我知道事非如此,我之所以會去殺人,隻不過是我那像機器一般的大腦重複著我可怕的正義準則罷了。我遵循著內心的準則,認為擁有欲望之人都罪該萬死,更可惡的,他們還總愛為自己辯護著。謊言、逃避,種種跡象,都是但丁“七宗罪”裏的人所表現出來的。世界不應該接納他們。


  “我的天…救救我吧…有誰能來,能阻止我啊…”每當摸到手中粘膩的鮮血時,我才會反應過來我又用雙手製造出了一場死亡。可我無可奈何,我控製不了我的大腦,我是如此痛苦,但這些悲傷的話語卻隻能對漸漸冰冷的屍體說。我的內心充斥著愧疚和絕望,當然,以及對“超人”的憎恨。


  我想我之所以會如此遵循我心中的殺人意識,甚至像得到指令一般無法違背,都是因為深受“超人”之害。如果沒有“超人”對我的影響,又怎麽會造就我機械般的大腦,我肯定也不會是一台殺人機器。


  哪怕我離開了“超人”,卻還是像遵守每月一到兩次任務執行著。我甚至每次殺完人後,耳畔都會響起凱奇的聲音,他用十分詭異的笑聲朝我諷刺地誇讚:“恭喜你,你這個月的任務又完成了。”


  我殺的人越多,對於我的大腦就越恐懼,對“超人”的憎恨也就越深。


  嘲諷的是,正因為我在每次殺完人之後那真切的內疚與悲傷,使得警察永遠都懷疑不到我。憑著在“超人”裏練就的暗殺技巧與手法,也讓警察找不到對我不利的蛛絲馬跡。


  我就這樣頹廢地過了兩年,這此期間,我也遇到過一個坦然麵對自己欲望的人。


  她是個警察,愛抽煙。麵對有些被殺害的人,她還會感歎道:“啊哈,這家夥罪不可恕。他可活該被殺呀!”


  她從來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對於任何自己有所質疑的地方都直白地提出來。而且如果是她懷疑的對象,即使那個人沒罪,她也會大大方方地指著那人說:“好吧好吧,不管怎麽樣,哪怕你清白,你也得給我小心點啦。因為我從下一秒要開始懷疑你了。”


  慶幸的是,她從沒懷疑過我,即使是在魯瓦圖的死亡案上麵。大概是周圍的人都認為我懦弱膽小,更何況我身材嬌小,真無法想象我提著魯瓦圖那肥碩的腦袋,撲倒他的模樣。況且,他們也都不知道我和魯瓦圖吵架了,自然無法把我和殺害魯瓦圖扯到一塊去。


  所以她肯定不會將嫌疑犯的標誌扣在我頭上,就連今天早上我來警局自首時,她也帶著不相信的眼神。


  “噢…我猜到了,你這個壞家夥,”安多佩戴眨了眨眼睛,她從椅子上跳起了身,“你口中的那個人是我對不對?”


  “是的,是你。安多佩戴,”我屏了屏氣,“但是,你現在該知道了。我確實在來快雞後殺了四十八個人。”


  “好吧,你這算是承認了罪行嗎?那我可就不能對你再像在車間審訊時那樣客氣了,”安多佩戴勾勾唇,她掏出了口袋裏的手銬,“我需要逮捕你…迪凱拉…”她說著靠近了我,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在快要走到我五厘米之內的地方,她停住了,“你猜我會這麽說嗎?也許我待會會的,但現在。我還有感到疑惑的地方呢,小殺人犯。”


  “我知道你會的,”我走到飲水機前端起剛才倒的那杯水,掏出了口袋裏放著的藥瓶,抖了一粒藥出來,就著水喝了下去。等藥片完全被咽到肚子裏後,我看向了她。


  “你在吃什麽?”安多佩戴小聲嘀咕著。


  “我的藥。這兩年我可想過法子來治療我這可怕的症狀。”我搖搖瓶子,隨後塞到了口袋裏。


  “哦…不過看來,這藥效不強,”安多佩戴想,不然迪凱拉也不會依然克製不了殺人的舉措了。她雙手盤胸,“迪凱拉,我真好奇你為什麽會來自首?我可不信是你的內疚,不然你早該來了。而且,我得多問問你"超人"的事情,嗯…聽起來這個組織極其不人道,甚至將人培養成殺人機器。不過你真好樣的,迪凱拉。至少在逃離凱奇這事上,你的大腦做出了正確判斷。”


  “不…我從來沒有,”我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我是說,我擺脫不了"超人",也擺脫不了凱奇。”


  “就在昨晚,我殺了一對母女,”我閉了閉眼睛,“像兩年前那次一樣,我愛著那位母親。”


  我從沒曾提過,其實在我剛到快雞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默默關注起她了。她叫卡琳,是老板的女兒,年齡似乎與我相仿。卡琳非常漂亮,常常來車間幫忙,像菲一樣,她從不會因為我們身上的油漆味而唾棄我們,十分善良。使我無藥可救地愛上了她。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得到她的回應,因為,和兩年前一樣的理由,我是個殺人犯,這讓我湧現一種悲哀,我隻能才心中默默守護這份感情。但我們從朋友到戀人,是卡琳朝我邁向了一步。卻並沒有讓我愉快起來。


  “迪凱拉,遇見你我真是非常幸運,”某日,卡琳忽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如果你願意…明天晚上,請允許我到你家裏做客好嗎?我…我想我有事情告訴你。”


  我當時隻覺得驚喜,卻不曉她第二天晚上卻給我帶來了驚嚇。


  卡琳帶來了一個女孩,一個縮小版的她。這場景聽起來多麽熟悉,就像菲和小多一樣。卡琳告訴我,她的丈夫在三年前去世了,一直以來自己獨自帶著孩子走到今日,她希望我能帶給她新的生活,新的希望。卡琳訴說著她的不容易,甚至要哭出來了。


  可她說得越多,我的腦袋卻越發得疼,這種情況在之前出現過很多次。一般都是在我的大腦做出殺人判斷之前,那時候,我的意識會越發模糊,隨後我便會像一台機器一樣殺人。這一次,情況也不例外。


  哪怕我多麽想讓我的手停下來,可是…


  我拿著榔頭敲擊她的後腦勺,當然,她那可憐巴巴的女兒我也沒有放過,趁她去廚房拿可樂的時候,我從後頭將她一把抱住,使勁將她的頭往瓷磚上摁。


  我的大腦又一次做出了抉擇。它厭惡卡琳那貪婪的**,這蕩、婦不僅要叫我把愛給她,還得分給她的女兒,她這是在利用我,也利用了她女兒,來得到另一個,除了她老公之外,另一個男人的肉體。可她依然滿口胡言,決定用可笑的“愛”讓我沉淪。就算我傻,我的準則也不允許我陷進她甜蜜的謊言。


  當我將她們的屍體藏到地下室裏時,我才哭出聲來,我舔著卡琳留下的血跡,我是多麽愛她啊,但我最終還是沒能救她…我依然無法贏過我的大腦。可隨著我眼淚的幹涸,我很快便發現,這個場景與兩年前沒什麽不同。隨之在我腦海裏浮現的便是“超人”,到凱奇,再到委托人。然後是但丁的那句話——盲目的貪欲煽動著人們,到後來卻永遠使人們受著酷刑。


  這是多麽匪夷所思,也使我驚恐萬分,我妄自猜測著,是否當年委托人的思維也和我的大腦想的一樣,受不了女人的貪婪,才會委托“超人”殺死菲。


  也許當時,犯下了大錯的是菲和小多,而委托人是受害者,凱奇是帶領“超人”的英雄。也許我在組織裏暗殺的所有人,其實都是壞人。


  “我的天哪!你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簡直無理取鬧呀!你根本沒資格殺了他們,不隻是卡琳和她的女兒,所有人,你都沒有權利奪取他們的生命,”安多佩戴站到了飲水機前,惡狠狠地瞪我,“你簡直是深受"超人"其害,才會讓你有這樣木納的思維。哦我真是氣憤,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抓住凱奇,把他給爆揍一頓才是。”她說完,揮了揮拳頭。


  我看著她浮誇的動作,笑了笑:“你知道嗎安多佩戴,我真高興你相信著…是我的理性促使我養成殺人的習性,”她的表情在聽到我的話後變得古怪,“在昨夜到來之前我也如此信任自己,並以為是我的大腦讓我痛苦。”


  我頓了頓,“告訴你,昨天晚上,時隔兩年之久,凱奇又來找我了。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或許我今天就不會來警局自首吧。”


  “凱奇?!他出現了?!他居然還去找你了,上帝呀。”


  “是的,他來了。你可以這樣理解,安多佩戴,我是為了擺脫他才來自首的,”我聲音放慢了些,“因為他告訴了我關於"超人"的真相。我才知道自己真的罪該萬死,甚至沒有理由不來認罪了。”


  “哦,是的是的,我記著呢,”她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好像想快點讓我講下去。


  “在此之前,不如我來說說組織的領導——凱奇,如何?”我笑笑,直視她的眼睛,“你大概曉得他是誰。他的全名叫史蒂芬·凱奇。”


  我能感受到安多佩戴身子的僵硬,她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他…史蒂芬·凱奇?是那個"幽靈巨嬰"嗎?我…我的天哪…他不是…死了嗎?”安多佩戴咽了咽口水,誰會不知道他呢?迪凱拉居然一直在他創下的組織裏,這簡直是命運的安排。那個混球,也難怪迪凱拉會變成了一個殺人惡魔。那家夥做事可是非常殘忍啊。


  十幾年前,史蒂芬戴著一個巨大的嬰兒頭套殺了一所小學裏四十幾名學生和三名教師。當時誰也沒有注意過他是如何潛入學校的,隻聽說後來新聞報道他死了,自殺的。死前他留了一段視頻,聲稱自己能給予人類救贖,他是——超人。


  “他並沒有死,”我搖搖頭,“他一直活著,昨夜,他又一次找到了我,並說我從來沒有脫離"超人",也從來沒有脫離他的掌控。”


  我躲在地下室裏驚慌不已,這時候,隨著台階上發出的響聲,一本印著超人封麵的漫畫掉入我的視線。隨後,隨著清晰的腳步聲,紅色的披風映入眼簾。


  “迪凱拉?這是你的新名字嗎?”凱奇出現了。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樣平靜。


  我摩擦著手上的血痂,心中不住顫抖著,“你…你是怎麽找到我的…”他還是來了,過了這麽久,我就知道他會找到我的。


  “怎麽找到你的?哈哈,這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哪,”凱奇輕蔑地笑了笑。


  我看到他手持小刀,向我一點點靠近著。我是如此害怕,麵對他我連抵抗的動作都做不到,隻能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了我!求求你了。”


  “殺了你?我怎麽會如此做呢?”凱奇將目光轉向了我身後兩具屍體,“你瞧瞧你,如此出色地完成任務。即使離開了"超人",你不依然在為組織努力地服務嗎?你幹的很不錯,鮑達爾。哦,不對不對,迪凱拉,你還是我最出色的殺人機器。”


  “不…不是的,不是我想殺了她們的,”我努力為自己辯解著。


  “我知道我知道,很痛苦對不對。你分明不想再殺人的,卻依然會對他們,平凡的人們起殺心,不是嗎?”


  “那是因為…”我開始歇斯底裏,“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真的控製不住我自己!是我內心的原則告訴我,他們必須死,因為他們是壞人!他們不該活著。可是…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一點都不想殺人。我一點…一點都不想…”


  “哦,天哪,迪凱拉。對於你那可怕的大腦,根本不必感到驚慌。你做的很對,殺了他們一點錯都沒有,”凱奇聲音變得溫柔了,“你想不想知道,"超人"存在的意義?”


  我盯著落在血泊裏的超人漫畫,不知如何回答。也許我已經知道答案。


  “我們是為了正義,明白嗎孩子?我們讓世界上的壞人消失,對於人們來說,我們是英雄。懂嗎?”


  凱奇頓了頓,“嗯…就算有點殘忍也好,我還是得讓你這懦弱的心認清一些。聽好了迪凱拉。你!根本就沒有什麽理性,你也並非遵守那些道德準則,你的大腦更是從來沒有征服過你的欲望。”


  “讓我說的再直白一些吧,我可憐的部下。知道為什麽你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掌控嗎?因為你忘不掉殺人的欲望,你依然留戀沾滿鮮血的日子。你忘不掉你的十八歲!就像你忘不掉我一樣!我——十八歲的你,那個建立了“超人”的,那個逃避自己殺人欲望的你!”


  “你聽明白了嗎?安多佩戴。”我睜開眼睛,那裏還殘留著偏激。


  安多佩戴愣在那,“上…上帝啊……所…所以,這麽說。你就是史蒂芬·凱奇?”


  “是的,我就是史蒂芬·凱奇。換個說法,他是十八歲的我。”


  四


  我叫史蒂芬·凱奇,生活在一個普通的小城市裏。我的父親是個不成器的商人,整天喝酒,母親是個妓、女,男人比我可重要多了。所以,顯而易見,我是個從小沒人管教的孩子。


  這造就了我殺戮的欲望。我知道我恨這個世界。我從一開始不過找草叢裏的小動物著手,到後來對周圍的人也起了殺心,因為我對鮮血的渴望愈發強烈。


  在我開始我偉大的殺人計劃前,迷上了DC漫畫,超人“克拉克”。我將自己定義為世界的拯救者,我發誓要讓世界上的酒鬼和妓、女都經曆苦難。我甚至對自己撒謊,把自己當成冷血的殺人機器,試圖用理性和原則的強大來欺騙自己肮髒的殺人欲望。我逃避我的欲望,我將殺人作為我拯救人類的責任,而我這一逃,就逃了十幾年。


  “所以,你明白了嗎,安多佩戴?昨夜我才醒悟過來,我從來就不是個被理性控製的家夥,也不是什麽殺人機器,”我的心髒越來越疼,有些喘不過氣了,“我是抑製不了殺人的欲望,如果不殺人,倒好像世界會塌掉一般。可我卻一直逃避這瘋狂的欲望,像我殺害的那些人一樣。是呀是呀,如此一想。我實在毫無理由如此放肆辱罵他們。”


  安多佩戴顯得十分狐疑和驚訝,她似乎不相信我的話:“你?你這話是說,你的殺人動機其實根本就是為了滿足你的欲望嗎?”她的手像兩隻雞爪一樣,抓著後腦勺,“簡直是鬼話連篇呀!你這臭家夥!瘋子,你就是個瘋子。瘋子迪凱拉!瘋子凱奇!”


  我搖搖頭,十分平靜地說道,“安多佩戴,你得認清楚,我的錯不在於我殺人的欲望,因為你瞧,每個人都有欲望,連神亦如此,我又如何抵抗。而神隻是愛喝酒(酒神),不湊巧的,我愛殺人罷了,”我直視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羨慕,“我的罪惡在於我的逃避,我那不成統的謊言催眠了我自己十幾年。所以…我羨慕你,安多佩戴。你抽大麻,卻落落大方,從不羞愧於說出對於它的狂熱。”


  安多佩戴皺眉,她動動嘴唇,“可笑至極…就算你有欲望沒錯,”她雙手抱拳放在胸前,“你現在是來警局遊說我的原諒嗎?不,這不可能。我一定不會給你任何機會,你得去瘋人院呆著。”


  “安多佩戴,我從沒祈求過要得到你的原諒。而且瘋人院救不了我,相信我。有誰能治得了一個人的欲望呢,何況……人沒了欲望不也是件痛苦之事嗎…”我的胸口起伏劇烈,全身開始痙攣起來,“因此,我控製不了殺人的欲望…哪怕我多想擺脫它。我現在才覺得自己如此愚蠢,回過頭想想,似乎我的理性從來都不曾存在,一直是我瘋狂的野心在作祟。因此…我已經毫無理由不來自首了。”


  無論我是鮑達爾,還是迪凱拉…我也無法控製殺人的欲望,甚至繼續為自己找著退路,凱奇永遠活在我心裏,支配我殺人的主導地位。這多麽可怕,多麽讓我絕望…


  “唯有這個辦法,能讓我不再將雙手沾滿鮮血。”我仰頭看著灰色的天花板,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我能聽見我的心跳,它變得越來越弱,我快聽不到它了。我知道再過不久,我會去見見菲,見見魯瓦圖,也見見卡琳。


  安多佩戴叫來了醫生,我聽見她大聲的呼喚,她身上纏繞的煙味。這忽然讓我想起三個小時前,我出現在她的辦公室門口。


  我告訴她:“我們談談吧。”


  在此之前,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探長。而她認為我這個小個子對人類沒有任何威脅,甚至從來沒有將我列為過嫌疑犯。


  所以當我在辦公室裏告訴她,我來快雞之後,總共殺過四十八個人時,她不過是饒有興致地笑笑,像個等待聽故事的姑娘。


  我非常欣賞安多佩戴,這大概也能成為我今天會願意來自首的原因之一。要不然我可不甘心告訴別人我秘密般的人生,也許會悄悄在自己的地下室裏服毒自殺。


  我欣賞她的坦然,她的自由自在。


  這也讓我更加厭惡自己,厭惡十八歲前的自己,更厭惡十八歲之後的自己…


  盲目的貪欲煽動著人們,到後來卻永遠使人們受著酷刑。


  “現在,便是時機成熟之時,”我喃喃,摸著手指上的刺青,想著但丁的那句話,漸漸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avaritia (拉丁文:欲望)

  五


  安多佩戴看著擔子上被白布蓋著的屍體,摸了摸自己剛從迪凱拉口袋裏掏出的藥瓶。


  黃曲黴素B1,這家夥剛剛竟然當著她的麵服毒,看來根本就不存在他說的什麽治療的藥,迪凱拉這個說謊都不臉紅的臭、家夥。安多佩戴苦笑一聲,不過也對,有什麽能醫治欲望呢,也沒有什麽藥,是可以醫治謊言的,不是嗎?人不都是如此,被別人看穿欲望之後,唯有撒謊才能一直將這令人羞愧之事隱瞞下去,不隻是欺騙他人,欺騙最深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使自己安心。


  安多佩戴想著,掏掏口袋,摸到了自己的煙,棕色的眼睛盯了兩秒後,將煙盒收了起來。


  “天哪!安多佩戴,你這是怎麽了?你怎麽不抽煙了。難道是聽從我的教誨,知道健康有多重要了嗎?”羅帷從外頭跑進來,看見安多佩戴一臉苦惱。


  安多佩戴搖搖頭,她靠在桌邊,“不,絕非如此。我隻是…隻是不願再為了滿足花錢的欲望,而浪費錢去買煙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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