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五十軍棍(3)
“眉頭擰成這樣,人都不好看了,別想了,再不濟,五十軍棍我還是挨得起的,這段時間我太過紮眼,紮眼的怕是父皇都對我起了疑,打一頓沉寂上一段時間,說不準也是好事,有人急於出頭,等父皇冷靜下來,看著那急於出頭冒進之人,到時候,不用言說,自有人會接替我現在被人懷疑的位置。”
畢竟當初,他大敗而歸,皇帝不僅僅懷疑自己與突厥有勾結,也更懷疑過,蕭然故意放出風聲,害的大梁兵敗,想要除掉自己而後快,現下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未必不是生機。
看著洛卿語眉頭緊皺一臉心思的模樣,蕭衍的手指輕撫在其眉間,淺聲勸慰著說著讓她寬心的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既然有人爭著搶著要做出頭鳥,他急流勇退,也是一種保命的法子。
“我這十幾年的出征打仗練就的厚實皮肉,還挨不起那五十棍子,就是躺上一段時間也沒什麽,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也不會讓母妃有事,誰都別想傷害了你們。”皇帝至少不會直接殺了自己,憑他的那份疑心,再過些個日子,但凡是個皇子都會被懷疑上,蕭然也不會例外。
“好好待在母妃這兒,安安心心的養身子,聽母妃的話,我先回趟府裏,這段時間或許會很忙,要是顧不上你,你也別吃心,懂不懂。”看洛卿語眉頭緊皺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蕭衍隻揉著洛卿語的頭,與之說道,說完,在其額上留下一個親吻,與喜翠姑姑交代一番之後,便離開了洛卿語所住的宮苑,去向了坤德殿正殿找德貴妃。
為著昨日的刺殺一事,今日皇貴妃的晉封禮也被延遲,德貴妃早聽說蕭衍回來,知道他會去先去洛卿語那兒後,隻讓雲溪嬤嬤備著早膳等蕭衍回來讓蕭衍墊上一墊。
昨日的事情,無外乎兩種,一種便是蕭然與突厥人早有勾結,那些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一看便是衝著皇帝來的,指在刺殺皇帝攪亂大梁風雲,另外一種便是蕭然歪打正著,見局麵混亂想著推洛卿語一把好讓他們二人直接被房梁砸死,來個順水推舟,可無論是這兩個裏頭的那一種,蕭然都該付出其應有的代價。
“他著急著上位,兒臣倒不如騰出位置來讓他好好表現,父皇疑心病重,蕭然又急於求成,多做多措,退一步說不定會是一線生機,就算有袁公公時常在父皇的耳邊,可提點了多了,就怕父皇會連袁公公也惱了,倒不如讓父皇自己去看,自己去體會,親身經曆總比道聽途說要來得強。”
再與德貴妃把昨夜查到之事與心中所聯想的答案一並告訴德貴妃後,蕭衍沉吸一口長氣,與德貴妃商議著以後的路該當如何走。
“那這五十軍棍,你是非要去挨嗎,那些人未必會手下留情,這棍子打下去……”德貴妃知道,眼下,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之下,隻有退一步才能保存實力奪得一線生機,好像當初吃了敗仗歸來時那樣,交出所有的兵權,換取皇帝的一點信任,可身為人母,哪裏又真的舍得看自己的孩子去挨打受罪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有實質的證據,父皇又不讓我真的出兵去攻打突厥,我除了挨打,沒有旁的辦法,九弟雖說幫我出去找證據,可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就是找來了,父皇也未必肯輕信,母妃還是私下裏,幫我把最好的治傷膏藥配好了,防著那一天的到來吧。”
蕭衍知道德貴妃的擔憂,可眼下,洛卿語躺在床上不得動彈,除了自己的母親,他再找不到第二個人商量,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德貴妃最終長歎著,算是同意了蕭衍的法子!
母子二人商議決定好對策之後,蕭衍便加緊的付諸行動,回睿王府一趟把府中的事宜盡數交給扶眉嬤嬤打點,讓其照顧周全,之後又去了一趟榮國公府,找了秦氏,隻在門口.交代了兩句洛卿語的身子,望秦氏過些時候能夠過府照料洛卿語一二,就這麽一一打點清楚之後,蕭衍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這一樁刺殺案上。
刺殺案一出,滿朝上下,文武百官都在為其搏命忙碌,蕭沐帶著人把名單上所有死去宮人的名字,祖孫三代姻親三代的盡數審了一遍,這些人來自天南地北,大多都是窮苦百姓人家出身,為活命吃口飯有的是自己要做采女入宮,有的則是被父母逼著入宮,名單上的女子多數離京城較遠,且是十分淒苦的人家,這些人的口供大致都是女兒每月都會寄銀子回來,餘下的在沒別的。
就算宮裏有規矩,宮女們有家人探親的時候,那些人也從不會千裏迢迢的真的花費銀子去看自己的女兒,隻要每個月都有固定的銀子拿,人能活下去,便都不大在意,裏頭的人到底是自己的閨女,還是壓根兒不是。
這些人狡猾這麽多年都不曾漏了痕跡,而那些個被代替入宮的真身早已經成了具具白骨,根本查證不及,事情到了這兒便算是斷了,不論那些死去的此刻是蕭然可以準備的,還是突厥人準備的,再也說不清楚,再也道不明白。
蕭沐素手無策,隻覺得自己真心無用,帶著所能查到的所有證據回京時,已經是大半個月後……
那時暑熱已退,天氣漸涼,蕭衍每日裏隻奔波在刺殺案的案子裏,手上兵部與戶部之事早已交給皇帝,由皇帝親自任命旁人來管,蕭然不曾冒進,不停的觀望著事態的發展,再入朝堂的事情也沒被提起,一直休養生息著。
自事件發生之後的半個月,整個朝堂被壓抑的氣氛所替代,皇帝每日裏眉頭緊鎖,整個後宮上上下下所有的宮女太監侍衛禁衛都被來了一次大起底,大理寺內最近最忙碌的一樁事情便是調查這些宮女是否為本尊,若找到一個冒名頂替者,冒名者打死不算,連家人都會連坐,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夾著尾巴過日子,這段日子,後宮裏充斥著血雨腥風,連兩個經年的老嬤嬤都被打死,一家人全部死在了亂葬崗,可見皇帝有多憤怒。
秋雨綿綿飄飄灑灑,秋風卷著似如細針般的雨絲帶著樹上枯黃的樹葉搖搖下墜,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枯榮落敗之像。
蕭沐的人馬剛一進皇城根兒便被皇帝的人截住帶來了紫宸殿,現如今,站在殿內的他手舉著那封看似一無所獲的折子,屏息凝神,等待著皇帝的示下,蕭衍早就吩咐過,照實稟告,照實說話,不可以偏幫自己一句,也不可幫自己求情一句,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蕭沐隻要多說一句,在皇帝的眼裏,那就是多一分的偏袒,這個時候的手足情深,在皇帝的眼中隻會是拉幫結派的鬥勇,是對他皇權之尊的淩辱。
“這就是你披星戴月查到的東西?主使者呢,背後的人呢,那些死掉的真正采女究竟是誰所殺害,你一個沒查到,你叫朕來看什麽!”目光如炬的皇帝憤然的用力之下,便把那本奏折直接砸在了蕭沐的臉上,七竅生煙的與之怒罵道。
“兒臣無用,那些人偽裝的太好,根本無從查起,兒臣甘願領罰。”蕭沐抱拳低頭,向著皇帝請罪,並且按照著蕭衍的吩咐,半句旁的都沒敢提。
“無用,無用,一個個光說無用就都好了嗎,虧得你們一個個的都長大成人,這麽些年吃到肚子裏的飯都成了什麽,連個刺客都抓不住,人都能夠直接傻到皇宮,恨不能殺到你們父皇的枕邊來了,大半個月,連個影兒都看不到,回來就跟我說無用,這就是你們的本事,領罰就是你們的能耐,你倒是著急著要領罰,那個和朕許下五十軍棍的人呢,去傳了棍子來,再把人傳來,先把他自己的棍子領了再說!”
怒火衝天的皇帝直指著地上的蕭沐便是一番破口大罵,罵完後,對著底下的人厲嗬著,底下伺候的人小心翼翼的抬首望了一眼袁衛,想問問該當如何,他們都是禦前的人,自然明白皇帝此刻要喚的是誰,打的又是誰的板子,袁衛一個掩飾掃過,詢問的人便趕忙退下,命人傳來了軍棍。
“父皇……”蕭沐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長凳與小腿粗的軍棍,頓時忍不住心底裏的委屈,開了口。
“莊王別怕,皇上這個不是用來打你的。”袁衛乖覺,沒等蕭沐把後頭的話說下去,趕緊給截住了聲,饒是如此,還是因為多舌惹來了皇帝的一個眼刀,袁衛一個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此時此刻,紫宸殿內壓抑著的氣氛已經降至穀底,蕭衍得了皇帝的召喚快步趕來,早知道所要麵臨何事的他,大無畏的走在太監的前頭,入內時,看著手持軍棍的內侍監,十分鎮定且又從容的跪下向皇帝行禮。
“朕喚你來,並不想看你如何給朕行禮,朕隻問你,你所要給朕一個交代的事情,你可辦妥,凶手可緝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