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冤家路窄(3)
“母親這話什麽意思?”
“知子莫若母,你該明白的,可你也該當知道,寧家的人是不可能去給皇家做女婿的,那麽大的家業,你難道準備不管不顧了?兒子,今日的你十分的反常,不是母親非要幹涉你,而是你身上肩負著那麽重的擔子,那個位置,你不合適,且那小姑娘身患先天之症,連走個路都恨不能喘半口氣,如何做我寧家主母之位?”
見母親這般詞嚴厲色的與自己說話,寧致遠隻皺著眉對母親的那一番話語表現出了排斥,且是深深的排斥。
二人沉默著回到廂房之後,寧致遠為寧夫人倒下一盞熱茶放入她的手中,順著桌上燃著的那一絲檀香,寧致遠就著剛才的話鋒與寧夫人往下說著話。
“母親覺得,寧家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真的就如人前那般想象的風光?這幾年,二房三房背地裏故意的掏空寧家,若非父親死死壓製,這會寧家早讓那些貪圖富貴的敗家子敗光了,我身邊一向跟著那麽多人為了什麽,為的就是防止二房三房那一肚子的壞心,雖說分了家,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若沒人壓製,寧家遲早要完,所謂的重擔,對兒子而言,那隻是個負累!”
寧致遠難得與寧夫人這般坐下說話,促膝長談,是因為寧致遠覺得她的母親讓自己的父親保護的太好,保護的都忘記了哪怕樹大根深可一旦有人從根部在鬆土,那參天大樹照樣也是會有倒下的時候,千裏江堤潰於蟻穴的道理,母親像是渾然就忘記了。
父親看中母親又因母親身子比之常人淳弱便在產下自己之後斷了後嗣的念想連一個妾侍都未討,隻因為二房三房這些人都是老太爺那會的庶子,雖是分出去了,可一個個的在後頭鉚足了勁兒的隻想著怎麽做吃喝玩樂的敗家之圖,隻想著自己家大業大,不愁吃不愁穿的為什麽偏要去討那沒趣,卻從沒有想過與人分擔一些,哪怕有那些個聰明勁兒都用在了謀算家裏財產上頭,這些年,寧家是風光,可裏麵的不容易也隻有在真正接觸之後才知道是有多難。
這些年寧家一直與朝廷交好除卻是真的希望能夠為百姓做些實事外,更是因為寧家名聲在外,怕朝廷有所忌憚會出手一把直接端了寧家,寧家是富可敵國,可國始終是國,並不可僭越,與朝廷交好的同時帶來的便是朝廷所給予的許多方便,這是必行之舉。
“父親鍾愛母親一生,念在母親的身子一輩子隻得我這麽一個兒子,兒子之前也沒什麽中意的人,中意的事,從小到大隻隨著你們的心意長大,你們說我該是做生意的,那我便學做生意,可兒子的終生大事,母親還是別在順著你們的心意了,兒子大了,無論兒子是想娶公主也好,還是想娶女乞丐也罷,母親便饒過我這一次吧。”
寧致遠直接把話挑明了說完,這些年身為寧家的未來的當家人,他過的很累,很辛苦,從小到大防算計防暗害讓他自幼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也隻有在今日看著將喜怒哀樂盡數堆滿在臉上的滿滿時,他才發現原來一個人的表情竟然可以如此的生動,一個人竟然可以這樣的有趣,一見傾心尚說的早了些,寧致遠隻是覺得滿滿很有趣很可愛,想與她親近而已。
至於母親都已經想到了今後與未來,寧致遠覺得,與人親近交個朋友要想的那麽深遠,尤其是對著滿滿那樣單純的人,怕是會嚇壞了她。
“罷了罷了,隻當是我枉做小人,你去吧……”寧夫人因為兒子的一番剖白心上十分的酸楚,若不是她身子不濟,她也希望能夠給自己的夫君多生下些子嗣,不管如何親兄弟終歸相親,總可以為寧家為自己的夫君長子負擔一些,可她沒那本事,所以這些年來她篤信佛,每每都會在佛前祈求,祈求丈夫兒子能夠平安康泰和和順順,旁的沒什麽心願,隻這一個而已。
今日,當聽說了兒子對那小姑娘的一番“出格”的行為時,她這個做母親的隻會從最深遠的角度去考慮去考量,是,嫡出的公主自幼受盡了寵愛自然是無上之光,可這公主在她的眼中並非良配也並非合適的人選,寧家有了自己一個這麽肺癆鬼似得病秧子,何苦再添一個病秧子進來,連走路恨不能都要喘三喘的,可不是要讓二房三房的人笑紅了眼。
她不是惡毒,隻是作為一個母親,她有私心而已,僅此而已……
正因為這份私心,在聽到兒子的剖白之後,她覺得十分的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寧致遠自幼比之那些旁人的孩子少了太多太多的童年,旁人還在學堂裏與先生頑皮的時候,他已經跟在自己的丈夫身邊開始學打算盤學算賬,每天都要學習,學的太多太雜,有要全部的耳熟於心,連她這個做娘的都心疼,這麽大的擔子擔在他的身上,她這個做娘的也不忍,可他們都不能夠對不起寧家的列祖列宗。
思及此,寧夫人在兒子離開之後,隻又跪在了房內供奉著觀世音菩薩的玉像之前,嘴裏喃喃誦讀起來經書。
“那寧夫人看我的眼裏有殺氣,冰冰冷冷的倒是恨不能把我活剝,我雖然大大咧咧了些,可那什麽人什麽樣的臉,我還是瞧得出來的,是不是因為她兒子背著我跑上跑下的,隻覺得我指使了她的兒子?”
回到了後院廂房之中的滿滿坐在燒紅了碳的火盆之前,手捧著上官落梅剛跑得楓露茶,歪著腦袋看著那燃的正旺的炭火,皺起了眉,想起剛才那寧夫人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隻是納悶,並不曾想到那寧夫人把她和寧致遠往男女方麵的事情上想,隻暗自揣摩著。
上官落梅正幫滿滿上著凍瘡膏,她在溫泉裏貪玩把腳凍得通紅,回來不抹藥再鬧起凍瘡來那可了不得。
正把兩隻腳都抹勻時,滿滿坐在那兒說出的話倒是把她楞了片刻,其實上官落梅也沒想明白,那寧夫人到底有什麽可傲氣的,真的就以為公主會去巴著他的兒子,不過一麵之緣,看的出來,那寧致遠對滿滿是上心,可今兒個這一天,就是寧致遠對滿滿上心,滿滿也未必會對寧致遠有些什麽,寧致遠長相家世不錯,可大梁堂堂的嫡公主配一個商賈,怕不好說。
這話上官落梅不曾與滿滿說起,滿滿心性單純,並不懂得這些,且寧致遠瞧著還算不錯,能夠把滿滿逗樂也能夠逗氣,就當是為滿滿留一個玩伴兒,上官落梅不喜歡滿滿對寧致遠反感。
“世上的怪人奇多,誰知道那位寧夫人今兒個八字裏哪裏不對勁,反正我們在這兒也隻是小住,那寧夫人也不會在這兒住多長,萍水相逢的,公主想那勞什子做什麽,可覺得累了,不如我給你拿篦子篦篦頭疏散疏散吧,等一會在給你按一按。”上官落梅與滿滿之間的關係如朋友如姐妹,上官落梅比滿滿大,心裏頭又是真心喜歡心疼滿滿受的那心疾之苦,所以現下十分的疼愛她。
“嗯。”滿滿真的累了,聽上官落梅這般說,隻放下了手中的杯盞,乖乖的坐在了一旁,由上官落梅將自己的長發散下為自己篦頭。
細長的發絲直至腰際,上頭還帶著白牡丹頭油香氣,上官落梅一遍一遍為滿滿篦的認真,許是真的累了,沒一會滿滿便打起了瞌睡,雙眼沉重合上,上官落梅便扶著她往身後的長榻之上躺下,為她在身上蓋了一床薄被。
炭爐就在身旁,屋子裏也攏的暖如春日,身上搭那一床薄被剛剛好,在上官落梅將滿滿照顧妥當之後,江娉婷也從外頭帶著一身的寒氣回了屋,手裏提著兩食盒的東西,那紅木雕花的食盒看著眼生,不是宮裏帶出來的,上官落梅開口便問了句哪兒來的。
“適才去準備拿些晚膳回來的,沒曾想正遇到那寧公子,這些東西都是寧公子給的,我也沒瞧是些個什麽,可聞著味兒確是挺香的,那寧公子真有心,可惜那寧夫人怕是多想了,寧家在怎麽富可敵國還能夠大的過皇權去,今日對公主眼裏的那番不恭敬若是讓太上皇皇上知道了,寧家怕是要翻天了!”
打開食盒後的江娉婷看著那六碟的時蔬菜肴與一盞羹湯隻絮絮叨叨與上官落梅說起了心中的看法,縱然滿滿嬌氣,可她有嬌氣的資本在那裏,金枝玉葉,再沒有的富貴,那寧夫人倒認為起自己的兒子奇貨可居,這點花花腸子也就滿滿那般不曾往那情事上想的人看不透,江娉婷冷眼旁觀,卻是看的透透的。
“別亂說,你要是亂說了,回頭公主心裏有了負擔,今兒個她難得那麽高興,八字沒一撇的事情,是那寧夫人自己心腸小的胡思亂想,多一個朋友陪著公主,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