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輕雲之閉月,飄颻兮若流風回雪
這樣一番話說出來公孫欣欣壓抑了很久的心靈終於是舒暢了,果然是不吐不快。但是公孫欣欣立馬意識到這樣大聲的同人嚷嚷是很失禮的,她多年的大家閨秀的教育可不允許她這樣。
她將自己的臉轉向另外一邊,避開了書生,公孫欣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良久方才心平氣和地說道:“你不必在花錢巧語那些個好聽的,現在那些在我這裏已經不管用了,你還不如說說實在的罷。”她的聲音語氣越來越冷:“比如說,你和我現在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你不過就是來找我要錢的。”
書生看著公孫欣欣的側臉沒有說話,他想果然還是有什麽悄無聲息的變了——他剛才確實是被公孫欣欣這樣的質問給問愣住了,當然做為沒有良心的秀才,他不是因為公孫欣欣話的內容,而是因為公孫欣欣這個動作,這樣的表情。公孫欣欣從來都是溫婉典雅,幾時這樣失態過?還是在她的心上人麵前。就算是哪天他們一起在森林裏麵遇上了強盜,生死存亡的關頭,公孫欣欣也隻是被嚇得臉色蒼白而已,沒有那樣子的明顯失態的瘋狂。就算是最開始他提出來讓公孫欣欣去賣身青樓,她也隻是和以往一樣的平平淡淡而已。
真的,他從來沒有見過公孫欣欣這樣的失態。
可是他不知道,公孫欣欣的改變是就是從他們森林裏麵遇見劫匪開始的。哀大莫過於心死,人的心都死了,他這個日夜在她身邊的情郎卻沒有看見她的變化,現在公孫欣欣隻不過是在口頭上嚷嚷了幾句就讓他受不了了。
那麽公孫欣欣以前無數個日日夜夜裏麵心中哀嚎呢?原來他從來沒有聽見,還責怪著她沒有讓他聽見。
真是可笑。
公孫欣欣見書生這麽久沒有回答他的話,以為作為文雅的書生他果然還是不習慣於這樣坦白到了直白,血淋淋地將那醜陋得不忍直視的真相給剖開了他們的麵前。
可是她的竹馬情郎越是不高興,公孫欣欣便覺得越是爽快,笑著問道,近乎於咄咄逼人:“莫不是小女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公子這樣長的時間沒有說話,可是被小女子一時間的口不擇言給氣到了?”
書生伊始才知道原來公孫欣欣這朵水仙花不僅舞跳得漂亮,連那舌頭也是起舞得漂亮,舌燦蓮花。
這種時候和一個伶牙俐齒的姑娘講道理是沒有什麽用處的,書生一早就知道了這個道理,他也不打算同公孫欣欣走理智講理的這條路線,他隻打算用情感來說服公孫欣欣——奶奶說女人就是情感的動物,而他再了解清楚不過,公孫欣欣不僅是感性的動物,更多時候她更是聽從於感情的安排。
“欣欣,你何苦又說這樣的話?在我的心裏麵,你比那些個金銀錢財貴重多了,你可知道?”
公孫欣欣心裏對於和他再這樣沒完沒了的糾纏下去厭惡極了,偏生這人就跟一塊風化了的蜜糖一樣,黏糊糊地非得在她身上,她想要決斷他,又怎麽也擺脫不了。
也不知道這人的臉皮怎麽長得,看起來是薄薄的一層,卻原來厚實得不行。更是不知道這人的思維是這樣來的,這樣違心的話也虧他說得出來。
果然如同那個土匪頭子說得一樣,文人就是這樣彎彎繞繞,有什麽目的直接提出來說不行非得搞得這麽情深不壽的,聖潔的愛情就這樣硬生生地被弄得廉價無比。
公孫欣欣冷然地回答他:“哦?是嗎。小女子認為,我大約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都比這金銀錢財重要。”她的笑容更豔麗了幾分,卻又似乎是出塵的色彩,公孫欣欣抬頭也不是在看什麽,隻不過是做出來了一個驕傲不可一世的表情,然後再緩緩徐徐地說道:“媽媽說了,這裏多得是人千金肯擲,為我一笑呢。”她低頭去看她的書生情郎,眼裏麵依稀有幾絲的不屑:“不知道公子能夠為了小女子肯出多少錢呢?”
公孫欣欣認真地用探究的眼神去看書生情郎,看得本來深深和她對視的書生愧疚地一偏頭不敢再看。
公孫欣欣在書生偏頭的時候笑出了生來,像是駱駝鈴一樣好聽的笑聲,她點了點頭,恍然大悟地說道:“哦。小女子又說錯了。在公子的眼中當然是功名利祿高官厚祿比小女子重要多了。而這高官厚祿是必須要用錢財買來的。這樣一想,其實小女子可是比不得那些金銀錢財的。”
再一次書生張口結舌,索性默不作聲。
他去看公孫欣欣的笑容,終於在那水仙花瑤瑤的笑容之中看出來他們之間果然有些回不去了,公孫欣欣有多倔強沒有人能夠比他更清楚,這樣的公孫欣欣是沒有辦法通過甜言蜜語給討好地。
那書生好說歹說了這麽久,又是從來沒有被公孫欣欣給違背過的人,心裏麵早就已經積累了許多的怨氣,現在再也忍不住了,將偽善的笑容和情深的假象通通廢了去:“公孫欣欣,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到底在鬧些個什麽脾氣?不就是我出主意讓你進了青樓嘛,如果你沒有答應進來,我還能強迫了你不成?現在你進都進來了,還能有什麽轉折不成?這孽本來就是你自己選擇造下來的,現在在我麵前耍什麽性子?”
公孫欣欣聽著他的話,笑漸漸深了,眼中的嘲諷意味也是越來越濃。
書生卻錯將她的笑容誤以為成了淒涼的笑,畢竟也是文弱文質彬彬的人,很少說這些重話,況且他還有求於公孫欣欣,立馬又溫柔著聲音安慰公孫欣欣道:“欣欣,你乖一點,這怡紅院可是整個帝都乃至於西秦最大風月場所,哪裏是我們這樣的貧民能夠說來就來說走的地方。欣欣,你再忍一忍馬上就要科舉考試了,等我拿了名次一定立馬將你從這苦海裏麵就出來,風風光光的迎娶你。”
書生想上前一步將公孫欣欣擁抱在懷裏麵,可是被公孫欣欣一瞪眼的默不作聲躲開了。
他無法,隻得繼續將自己沒有說完的話繼續:“欣欣啊,你就當著是黎明前麵的黑暗,花明前麵的柳暗。黑暗的日子總會過去的,我們總會到另外的一村。欣欣你就忍一忍,等一等,好嗎?”
書生秀才的語氣更加溫柔的誘拐著:“欣欣你想想,你離開了家族離開了親人,千裏迢迢和我一同吃了那麽多的苦,我們一起同生死共患難了,到底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等著金榜題名的這一天嗎?欣欣既來之,則安之。為了我們的未來,再等等我好嗎?”
這要錢的說辭也算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了,公孫欣欣無比佩服他能夠為了幾個金錢講話說道這份上。
不是說最是文人具有風骨傲骨嗎?去他娘的風骨傲骨,她從來就沒有見過,她隻看見了賤骨頭。
公孫欣欣忍著心裏麵的惡心,連他自己都佩服她自己竟然還能夠保持著白璧無瑕無可挑剔的笑容,溫溫和和地同她昔日的竹馬,原來的情郎說:“公子怕是有什麽誤會,比如說,小女子進入青樓這個心甘情願,她並不能說是心甘情願,畢竟對於一個被自己從小到大愛著,將所有都置之度外要跟隨的青梅竹馬拋棄的女人來說,情郎的拋棄,那樣的無情無義就足夠讓她心死了。”
公孫欣欣露出來自己如同水仙花一樣潔白的牙齒笑說:“對於已經死心了的人來說,哪裏還有個什麽心甘情願?”
書生心中一涼,有疑似追悔莫及的情感上升,他動了動自己的嘴唇,卻隻有唇瓣的一張一合,並沒有發聲。
公孫欣欣卻是看出來他在問她“既然已經對她死心了,為什麽還要來怡紅院,還要來糟踐自己?”
書生心裏麵雖然已經看清楚了真相,但是卻又不敢相信,他心裏麵還是對於公孫欣欣沒有徹底絕情生存期待。
他不相信喜歡了他這麽久的女人,真的能夠在一朝一夕徹底絕了情。
她心想,哦,剛才到底是誰說得好聽來著?說什麽不過是跳幾個舞而已,跳幾個舞就能賺這麽多的錢是她公孫欣欣賺了來著?是誰勸她隨遇而安來著?
原來大家心裏麵都是再清楚不過這條路是不歸路,這是一個永無翻身之地的火坑——清白被淫賤放蕩代替,這是永遠也沒有辦法給洗清楚的。
那麽,誰在那裏道貌岸然地說了那麽多?
也對,為什麽她就沒有早一點認清楚這個人醜態畢露的偽君子真麵目呢?
公孫欣欣自嘲地搖了搖頭,又滿意地看著書生那張本來就是白皙的麵皮變得蒼白,心裏爽快極了,卻又不急於收手:“如果非得讓小女子解釋一下來怡紅院的理由麽,其實這也是再清楚不過了。和公子是一樣啊,為了錢財,不過,不同的,大概是公子是為了高官厚祿,而小女子隻不過是為了生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