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動愁吟,碧落黃泉,兩處難尋
歐陽井旭沒料到杜潤生會在這個時候看他——也不看看現在洛雲瑤說的是多麽敏感的話題——歐陽大理寺卿十分害怕自己人都還沒有追到手呢,結果因為洛雲瑤這樣繪聲繪色的描寫出來絕望的愛情讓杜潤生失去愛的希望。歐陽大理寺卿正準備說點什麽來挽回杜潤生對於愛情的感受時,杜潤生就已經轉頭再去看洛兵部尚書了。歐陽井旭看了看那邊準備繼續的洛雲瑤,再打量了大量杜戶部侍郎這麽一副專注的表情,思忖著,還是決定不打擾杜潤生——誰知道這個傻東西會不會因為他打擾他聽故事而生氣呢?跟個小孩似得。
洛雲瑤思忖著,眸光暗沉:“畢竟月琉熙是一個女子,就算秦大將軍多次的拒絕不能夠讓她傷心,卻也畢竟難免心傷。而這其中更不能忽視的還有家族親人對於她的各種逼迫。關於權利的。”
杜潤生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是家族的逼迫,所以相國候死了之後,月琉熙郡主的家族就應該對權利這些東西放棄了啊。這種沒有希望的情況之下,又不是什麽被逼到了絕境的情況,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垂死掙紮?”
洛雲瑤點了點,給他翻譯道:“你是問我為什麽月琉熙郡主一定要把太子殿下給牽扯進來?這不是讓她罪到了無可赦的地步嗎?”杜潤生抿嘴說道:“皇親貴胄,皇親貴胄,不正是因為能夠為所欲為麽?那些個皇親大臣所做出來的這種事情還少了麽?就算月琉熙郡主所作所為現在被普天之下的人知道了又怎麽樣?隻要她想,照樣可以留一命啊。”
歐陽井旭瞧了一眼杜潤生,知道他還是不肯相信月琉熙會死的事實。
洛雲瑤也很心疼這個癡迷的小迷弟,給他也照顧好月琉熙的心憐形象:“相國候雖然已經死了,但是不代表相國候的勢力不在了。你可知道相國候為什麽起家?”
杜潤生配合她:“因為柳貴妃和江美人,這兩個相國侯的親生女兒和幹女兒。”洛雲瑤發現對於一般女子,杜潤生都是有好感的,就像是紅樓夢中的賈寶玉一樣,兵部尚書洛大人絲毫不懷疑杜潤生有一天會說出來“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樣的話來。
隻是很罕見的,杜潤生似乎對這兩個女人的好感並不太突出,洛雲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這人沒想到還有這人不喜歡的,好麽,放棄江美人不說,但是那柳貴妃確實是一個不一般的人物啊。難道是杜潤生已經大概猜出來月琉熙郡主現在這樣慘都是因為這兩個女人了?
想是這樣想,洛雲瑤可不打算問一問杜戶部侍郎——這完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洛雲瑤讚賞的點了點頭肯定杜潤生:“誠然柳貴妃江美人和相國侯的關係就和他們所在的地方一樣,前朝和後庭。皇帝的枕邊人和朝中將。其實根據我的了解而言,相國侯勢力之中最厲害的人壓根不是這個被太子除掉了的,而是那兩個在深宮裏麵,暗中操縱大局的,不,應該說是柳貴妃一個。”
洛雲瑤看著杜潤生“我了解”了的表情,下了結論道:“所以,其實杜兄剛才所言差矣。就算相國侯不在了,柳貴妃想要別人為她們服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輕而易舉的自然也包括你的月琉熙郡主。”
洛雲瑤看著杜潤生張嘴正想說什麽,洛兵部尚書大約是知道杜戶部侍郎要說些什麽的,索性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人,直接又說道:“是的,月琉熙郡主不是那樣輕易更夠任人操縱的,隻不過嘛……柳貴妃要操縱月琉熙郡主也不是一定要通過直接指揮月琉熙郡主的。”
“柳貴妃可以間接指揮月琉熙郡主啊?”杜潤生才一問完,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洛雲瑤看著杜潤生氣憤地一咬自己的牙齒,義憤填膺的不再說話。
本來打算讓杜戶部侍郎來將最後的故事交代,結果還得自己來,洛兵部尚書心中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柳貴妃隻要暗示,提醒,提點一下月琉熙郡主的家族,是誰的無關緊要,有地位的,或者具有傳播性的。”
洛雲瑤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窗外“呼呼”著變大的秋冬之風:“柳貴妃要借用月琉熙郡主的手陷害暗算太子殿下和陸丞相,這開國功臣的家族還不馬不停蹄地把月琉熙給推過去?”
杜潤生頓了頓,驚訝道:“所以月琉熙郡主整個局裏麵針對太子殿下和陸丞相那部分是柳貴妃他們想出來的?”
洛雲瑤聞言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該不該問杜潤生何出此言,最後還是決定保持沉默,並且好心地給杜戶部侍郎解釋道:“不,這部分,或者是整個局都是來自月琉熙郡主的手,這是毋庸置疑的。”
又害怕這個孩子還是糾結,洛雲瑤又給他解釋清楚:“整個局前半部分的錯錯漏漏和後半部分的步步為營,處處陷阱相銜接的地方也是百般的震撼。聽起來似乎是兩件事,確實像是出自兩個人的手筆。但這才正是月琉熙郡主的高明聰慧之處,讓人忍不住的眼前一亮,心生崇拜。”
說著洛雲瑤看了秦大將軍一眼,見秦大將軍還是那副萬年雷打不動的樣子,不由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究竟是對她自己的還是對秦大將軍這不在紅塵之中模樣的,她十分負責地繼續:“就像是從一個泥泥窪窪,坑坑爛爛的小路經過了一個轉道山壁的大急轉,好不容易度過來呢,發現前麵是懸崖……這就是月琉熙郡主,前期讓你覺得她是無比的幼稚,後麵的防不勝防,走到絕境。這不可能是有人幫助月琉熙郡主設置的局,因為這樣的局無論是和誰合作,效果都會大打折扣。就如同那懸崖一樣,月琉熙的局也是鬼斧神工的,渾然天成,做不了一絲一毫的改動,也容不得別人加進來其他的思想。”
按道理說杜潤生聽到洛雲瑤這樣誇獎月琉熙郡主應該是無比高興的——何況洛雲瑤還是月琉熙的情敵呢,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嘛“來自敵人誇獎一定是最真誠的評價,其中以情敵的評價最公正。”——但是杜戶部侍郎還是那副懨懨的樣子,洛雲瑤看著杜潤生那風流的薄唇微動,呢喃出來的一句話是:“既然是這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麽能夠讓自己身陷囹圄呢?還是會處以死刑的那種。”
這個話題就無比的傷感的,洛雲瑤想安慰他都不可能,況且她自己內心因為月琉熙的將死也不是沒有感觸的。
洛兵部尚書知道她現在能夠幫助杜潤生的就隻能是盡可能地告訴他月琉熙郡主的想法:“一個再聰明再睿智的人都沒辦法救一個死意已決的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她自己。”洛雲瑤說著,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月琉熙做這樣的一個局是被別人逼迫出來的,同時大概也是她認為的宿命決定的。”洛雲瑤的手是幹淨的白皙的,蔥白的嫩軟,十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美,“之前不是說了嗎,月琉熙郡主心裏麵隻住了兩件事情,一個是她的家族親人,她的親情,一個是秦大將軍,她的愛情。可是而月琉熙郡主的愛情從來都是無望的,飛蛾撲火的。月琉熙郡主自己也知道秦大將軍對於她的感情就像是對待世界上任何一個是一樣的,平平靜靜,就是冰冷捂不熱的石頭。如果非要說真的能夠一絲一毫和其他的人不一樣,那麽那該是厭惡,嫌她麻煩吧。這真是一種讓人哭笑不得。究竟要不要高興秦大將軍畢竟對待她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呢?月琉熙不知道,但是,她應該是無比的慶幸,心中也暗藏著僥幸,雖然秦大將軍對她從來的冷淡的,帶著一些躲避的,卻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也從來沒有給她使過臉色看,甚至在她糾纏他的時候,隻要是在人前,為了不讓大家笑話她,秦大將軍甚至會容忍她在他的身邊,像一隻蜜蜂一樣的吵鬧著他,糾纏著他。這個人不是沒有心的,隻是暫時還沒有焐熱而已。大約月琉熙郡主是這樣想的罷。”
洛雲瑤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是看著自己的手,她承認她是有些故意回避秦大將軍,倒不是因為秦大將軍和月琉熙之間的那些故事過往,她隻是懷著對於每一份愛情的神聖,在講述月琉熙對於秦大將軍的癡戀之時,不適合在將自己帶進去,這個故事裏麵應該隻有月琉熙和秦璟顥這兩個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與洛雲瑤無關。
風過,天灰,枯枝更顯得淒涼。空靈中淡淡感傷的女聲在沉靜下來的風中蔓延,“在旁人看來月琉熙郡主這樣的追求秦大將軍是可笑的,無論是皇帝眼中還是百姓眼中,都是一場茶餘飯後可供談資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