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
洛雲橈絲毫沒有隨著洛雲瑤別開臉,目光至始至終都在慕容玢紜的身上,在煙花的一霎光明之間,言辭看見洛雲橈蒼白得看不見一點神色的臉。
言辭感覺自己在一潭名叫絕望的死水裏麵,被汙泥,被水,淹住溺死。沒辦法呼吸,也逃脫不開。
洛雲橈“咚”的一聲跪下來。
那聲音竟然壓過了聲聲的爆竹。
言辭聽得都覺得一陣的膝蓋疼,他去看自家的大少爺,卻見洛雲橈白色的牙齒,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蒼白的臉,紅色泣血的嘴唇。
觸目驚心,驚心動魄。
不忍心再看。
言辭別過臉。
明明已經是年末,卻比今年的任何一個時候更加的殘忍,更加的不留情意。
洛雲瑤聽到這膝蓋和石板硬碰硬的一聲,也是咬住了自己的唇,牢牢地控製住自己不能夠轉臉。
“雲橈哥哥,你走吧,我在這裏。”
她是多麽的痛恨自己這麽快就找回了理智。
這麽快又開始做著從來就沒有斷絕的殘忍事情。
洛雲橈沒有說話,言辭盯著自家少爺的那張臉,覺得她可能是沒有聽見洛雲瑤的話。
洛雲橈也是癡症了,目光溫和能夠容納萬般的柔情,仿佛是看著慕容玢紜又在和他鬧小脾氣的無奈又寵溺的眼神:“玢紜兒,我錯了。好不好?”
言辭震驚於這洛雲橈的嗓音,似乎被燒得正熱的木炭,從裏到外,完完整整的燙燒過一樣。沙啞得幾乎聽不出來他到底說了什麽。
連洛雲橈自己都驚訝於自己……自己竟然能夠發出聲音來。
自從那一聲響徹雲霄的“玢紜”之後,還有無數個“玢紜”被發不出來聲音的咽喉淹沒在心髒處,血脈裏。
他無數次徒勞的長大自己的嘴巴,最後不得不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卻要接受自己成了一個啞巴的事實。
沒想到,原來他還是能夠說話的。
洛雲瑤見自己像是背景,像是空氣一樣,毫不被重視的被忽略。也不氣惱,更不氣餒:“雲橈哥哥……”帶著掛花香的嗓音是這樣的溫柔,聞言細語,“雲遙在這裏,雲遙會一直守著嫂嫂。保護嫂嫂,雲橈哥哥你放心……我在她的身邊,代替你做你不能夠做的事情。”
洛雲橈發現自己竟然還能夠發聲之後,就像是孩子發現了自己的玩具原來還有一點點的電,洛雲橈所做的不是將他珍惜起來,好好珍藏,相反,洛雲橈像是破光子破摔的,一直低低,沙啞的嗓音來來回回就是那三個字“玢紜兒……”。
不知道是想喚醒慕容玢紜,還是,趁著自己還能說話,將這一輩子最想說的話說給最想聽到人。
趁著自己還能夠愛,將我那充滿濃情蜜語的眼神隻停留在你的身上,直到最後一刻。
“雲橈哥哥……”
洛雲瑤不輕言放棄地試圖喚醒洛雲橈的理智。
同時覺得自己的那樣的可惡,就是一個“棒打鴛鴦”的法海。
洛雲橈終於肯正視洛雲瑤的騷擾了:“我不能走,我答應過玢紜兒,我一直都會在她的身邊的。”
一直都在她的身邊,那麽請問你做了什麽事呢?
洛雲橈在看見了慕容玢紜的痛苦之後,再看見了慕容玢紜昏迷中痛苦的神色,腦子裏麵的理智,機智,睿智,所有的知識都被拋到了犄角旮旯。
什麽安排,什麽大局,什麽忍辱負重……都他媽見鬼去,這些東西哪裏有玢紜兒重要,憑什麽因為這個莫須有的東西而讓玢紜兒受傷?
我答應過玢紜兒的。
可惜,我答應的事情,大概在慕容玢紜哪裏才,從來都是說話不算數的。
洛雲橈想起少年時期,自己折了一株蘭草草葉,隨手做了簡易簪子的模樣溫柔插在慕容玢紜的頭上,對著她許諾說如上的言語:“我答應玢紜兒,我洛雲橈今生都不離開慕容玢紜。”
“好醜呀。”慕容玢紜伸手,洛雲橈以為她要把那個醜陋的勉強稱得上是簪子的蘭草給取下來,而慕容玢紜卻在洛雲橈微微癟嘴的表情下,惡作劇一樣的把頭上的蘭草簪子更深一步的插進來自己的發鬢。
洛雲橈又是感動,又是不敢相信。就這樣傻傻的看著慕容玢紜巧笑嫣兮地和他對視,然後道:“喏。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啊……”
靈眸調皮神色乍現,刁蠻極了的樣子:“可不是我逼你的,所以,如果你洛雲橈做不到的話,那麽可要好好接受我的懲罰哦。”
洛雲橈笑看著那一朵自己親手做的蘭草簪子在慕容玢紜的頭上歪歪斜斜的倒過來,倒過去,寵溺無比道:“是是是,這話是我洛雲橈說的,如果洛雲橈食言了,洛雲橈隨慕容玢紜隨便處置。”
慕容玢紜嘟了一下自己的嘴,“嘖嘖”兩聲以來表示自己十分的不屑,麵上的那一抹嬌紅卻出賣了她,洛雲橈聽見這小貓一樣撓著她的嗓音道:“嗯哼,那本小姐懲罰你什麽呢?”
說著無意識的咬著自己的唇,苦惱的樣子一反空穀幽蘭的那種寂靜,看起來可愛極了。
洛雲橈心下也想好好地逗逗她,好好的打情罵俏一番:“隨我的大小姐懲罰我什麽,洛雲橈萬死不辭。”
慕容玢紜美目瞪了洛雲橈一眼,十分嫌棄道:“誰要你萬死不辭了?你萬死不辭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
洛雲橈馬上嬉笑的請求大小姐原諒他的過失之言:“是雲橈失言了,大小姐這樣的蘭花自然是看不上小的的命。”
慕容玢紜揚起下巴“哼”了一聲。
洛雲橈卻忍不住彎起來自己的唇。
其實就是慕容玢紜最在乎洛雲橈的這一條狗命。所以不許他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什麽萬死不辭,最好是說也不要說。
就像是洛雲瑤所在的二十一世紀,那些狗血劇一樣。
男的舉起自己的手,眼中信誓旦旦,情深篤篤地:“我發誓,如果我負了xxx,老天就讓我天打雷劈……”
接下來的話被女的用柔嫩的指腹給壓製住,然後聽見女的,急忙忙地嬌聲責怪道:“呸呸呸,你快點把那些話給我呸幹淨了,這話是亂說的嗎?”
眉眼一垂,百般含情脈脈:“人家相信你了啦。你的心意,我一直知道的。清清楚楚,就在心上。”
電視劇真的來自於生活,真的會有這麽傻的小情侶。
那生死做我們感情的賭注。
也真的會有小姑娘,傻傻的相信,最後傻傻的拒絕這聽起來最真摯的賭咒。
慕容玢紜就是這樣,就算你負了我,我卻犯賤得見不得你受一點的傷。
其實很久以後,等到萬事萬物成了過眼繁花,等到洛雲瑤無聊得開始數秦大將軍頭上的青絲還剩了幾根。
那個時候在去問這一朵真的已經洗滌成了空穀幽蘭的慕容玢紜。
到底為什麽在洛雲橈和張雀英那麽恩愛的情況下,還這樣的癡癡愛著洛雲橈,寄情於這個負心漢,這麽一個說話不算話,諾言全是謊言的負心漢。直到最後都快要把自己給逼瘋了。
慕容玢紜抬頭看著天,天上沒有一絲的雲彩,藍藍的像是緞子,看著舒服,卻能想象如果是手感的話,實在是太粗糙而不舒服。
年輕時候的慕容玢紜的回答是簡單的三個字“犯賤吧”。
年老歲月的慕容玢紜回答的是感慨了歲月的一句話:“我的心靈總是告訴我,其實洛雲橈還是愛著我的。”
那滿是眼紋的眼睛認真的看著天空的某一個角落,眉眼已經萎靡,卻不難看出當年的風采,鬆掉的眼袋在陽光下也是光澤薄淡:“我那時候一直不知道這到底是真的,還是自欺欺人。那個時候的自己總覺得自己很可笑……”
慕容玢紜誇誇鬆鬆的嘴角笑起來還是款款的,“那個時候,明明一次一次告訴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內心深處卻又執迷不悟的認為洛雲橈就是還愛著我。”
笑容悠長,就像細長的,纖細的蘭草葉子一般:“所以就做著一件一件在自己看起來犯賤的事情。”
她還及得當年自己的回答。
這也算是一種肯定,這也算是一種成熟。
是無聲的歲月留下來的沉澱。
慕容玢紜在這話裏麵多次使用“那個時候”,她是那樣冷靜的旁觀著那個時候的自己。
無聲的歲月也徹底的帶走了她的那個時候。
那個嘴上說著一套,心裏想得一套。
總希望被人疼著,寵著,去又不會說話的將人推往了千裏之外。
洛雲瑤無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手臂。
洛雲橈也因為自己的那一句話之後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就像著黑暗一樣漫長,沒有一點的光亮。這樣的寂靜。
言辭再旁邊看得各種幹著急,他也不知道自己著急什麽,隻是那種窒息的憂傷還埋沒著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掙紮著呼救,卻一直在水裏麵,發不出一句的話,就算是張嘴,也是寒冷的水,從嘴巴裏麵進去,將五髒六腑冷個幹幹淨淨。
就算這樣的氛圍洛雲橈洛雲瑤兩兄妹能夠受得了,言辭這個習武之人卻不能。而且,還有本來就已經昏迷了的慕容玢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