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但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名千機樓中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看這位神仙姐姐的扮相,隻覺得貴氣襲人,雖然分不清千機樓中人事架構,但恐怕此人在千機樓中也是頗有地位;而今卻要收扶月為徒,這等好事,無異於天上下了黃金。
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一塊黃金。
“弟子柳扶月,拜見神仙姐……拜見師父!”
緩過神來,忙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跪在地上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響頭,那猴急的模樣,活像是怕麵前之人反悔一般。
“在夜晚我曾經無數次仰望天空,歎息星辰的渺小與月亮的浩瀚。”
一月可蔽天下星。
那些四處散落的、璀璨的光華,明明已足夠耀眼卻依舊逃不開被吞噬的命運。強者僅僅鋪開羽翼,星光就已暗淡。
他雙手結印,盤膝而坐。伴著一聲輕歎,額心魂印亮起,一顆金色光球電射而出。光球直徑不過一厘米,在無盡的黑夜中並不顯眼,但其中蘊含的魂力之凝實卻足以令周圍的空氣都微微顫動。北天金光嘩然一閃,刹那間星光也要暗淡幾分。萬點光華聚於他額前,仿佛偶然墜落的另一顆星辰。小球與北鬥七星建立了鏈接,不斷盤旋壯大,將他全身籠入一層雖然稀薄卻令人覺得虛幻而不可琢磨的光罩中。
他閉目,沉下心神。在他的意識中,此時寒夜深沉,眼前大片的空地上,遍染霜白的枯草有一人多高,在呼嘯的風聲中死氣沉沉地來回搖擺,卻詭異得沒有聲響——這是意識的絕對真空,是宇宙中的星辰夜夜所見在人認知範圍內所能投下的影像。放眼望去,色澤荒涼而沉鬱。四周是茫茫的虛無,他像隻扒在枯葉上的小螞蟻,在浩瀚大海中隨波逐流。而宇宙帶來的無邊無際感,比大海更要恐怖千萬倍。沉浸在其中的脆弱生命簡直不敢細想自己的境遇,稍微一動念頭就是一陣毛骨悚然,仿佛沉入永生不得解脫的牢獄。
哪怕在一夜夜的修煉中對頭頂這片星空再熟悉,每一次注視著它都仍然讓人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與年幼時第一次仰頭望見無邊星河的震撼一般無二。人的意識裹挾在這樣龐大的溫柔中,有種特殊的感受,好像自己是茫茫滄海中微如塵埃的螻蟻,又好像已經脫離渺小脆弱的肉體,成了無邊疆域裏唯一的神明。
無邊苦難,無邊孤獨,也無邊自由。
見小姑娘匆匆掀開被子就下了床,猴裏猴急的模樣,著著急急就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好像生怕自己會反悔。急忙把伸出手臂去把她扶起,兩隻手截然不同的體溫此刻也已無暇去管。
抬指替小姑娘把鬢邊碎發捋至腦後,白白淨淨的臉蛋過於瘦了,如果投入訓練在那之前需要養好身體才行。晚些要去囑咐廚房留多一些好料,反正阿容也隻會由自己去。
衣服也得替換,十來歲的小姑娘總得有幾身好衣裳。過幾日帶她去裁縫鋪子量做幾身好了,四時的都要備著。這些天暫時用花兒的舊衣裳給她先穿著,雖說花兒身量比她高一些,也聊勝於無。
還差什麽,還差什麽呢。
阿容總說為師該要疼徒弟的。擰緊眉頭想了想,便起身望梳妝台那兒去。掃落上頭堆成小山的機關圖紙,打一堆小盒子中挑挑揀揀,終於選定了一個。紅木雕花,大朵大朵的芙蓉上棲著花蝴蝶,是個好意頭。裏頭裝的也算是個得意之作。
“送你了。”
起身擔擔身上灰塵,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個清幽之地恢複精神和魂力,以便晚上修行,旋即告退,順來時路往回,謹遵師兄所說,十分小心,來到褪憶林外的一處鬆林之中,林茂雪素,蒼蒼清寒,頗有靈氣。
靜坐養神,安靜催動魂力修煉,將常識將精神力緩緩的散布到四周,又一次的感受到泉水流動,風吹雪鬆,不時劍幾條順流而下的太陰鯉經過,被早已等待在此的雲中鶴發現,鶴俯衝而下,在自己的境界中,鶴高速運動中,翎毛顫動的細微之處也能明察秋毫,灌注精神力的消耗著實有些大,以至於不知不覺間慢慢睡去,再醒來時已是正午,想來也無心在做飯吃,隻是簡單的吃一碗茶泡飯便靜靜等待三更。
是時,夜,月明星稀,一片晴朗,順著來時的路,按記憶中的腳步踏去,來時的腳印已經被風吹散,隻能憑借殘留的精神力來判斷,而這該死的褪憶林中的精神力卻又偏偏十分旺盛,以至於幾乎要將痕跡淹沒,即使如此,還是早早在早晨的地方等待師兄“這位公子怎能這麽說呢,白隻是想趁今夜月色正美,欣賞一下月亮罷了。”
將頭仰起了些許,一雙純白色的眸子轉了轉,隨後微微眯起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仿佛出來真的就是這麽簡單,僅是出來賞個月而已,不過這個地方竟然還有其他人進來,還真是意想不到呢。
他絲毫不在意的想著,又在不知不覺間開啟了第二魂技,使人減速16%,這樣就差不多了,畢竟同樣隱身的翎粉除非這人足夠敏銳否則短時間內應該察覺不到的。
“可以冒昧的問一下,公子這麽晚來到此處是為了什麽呢——來與我共度一夜春宵嗎?”
他眨了眨眼將雙手舉起,連帶著短刀一起掉落在地,表明自己沒有任何威脅,但模樣又實在不像是為了保命,他一直都是輕鬆自在的模樣,否則也沒有閑工夫說出這樣的話。
麵紗下似乎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聲,他眼眸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顯然是對你的信口胡言並不買賬。覺察到你啟動了第二魂技,黃色的光芒在黑夜中一閃而逝,他嗤笑一聲,背後一抹紫色一隱而過。你覺得體內魂力驟然一滯,魂技竟是被生生打斷,不禁一陣氣血上湧,正待你勉強壓下心口的滯悶感,他卻動了起來。他手微微抬起,手腕一陣輕抖,袖中突飛出三枚袖劍向你麵門襲來,同時一個縱躍靈巧地騰空而起,足尖在樹枝上輕輕一點,如一隻飛燕掠過,以極快的速度拉近了與你的距離,兩隻手指尖內扣,掌心中空,呈虎抓式,一手抓向你麵門,一手襲向你腰部。“長水的酒味道還不錯嘛。”
人就算是換了個地方習慣也不會有多少改變,到達長水後還是過著與以往沒什麽差別的生活,除了必要的修煉和偶爾的任務以外,依舊在外麵花天酒地,雖然後麵兩個字才是主要目的,身上披著一件青白的衣裳,純白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僅是臉頰兩邊因為酒精的緣故被熏的微紅,手中握著白色的瓷瓶,與南閔有點辣的酒不同,這兒的酒似乎更加偏甜,不過隻要是酒他就都能喝的下去。
至於為什麽喜歡喝酒呢?實際上他也記不清了,或許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習以為常的將身子靠在二樓的欄杆上喝著酒,有些水潤的眸子不經意間看向一樓,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從酒樓大樓離開,一瞬間,看著醉醺醺的人以一種極為清醒的模樣戴上鬥笠,踏出這間酒樓的門,他不知道自己在追尋的東西有沒有意義,大概是……第一次有了種『想要做什麽』的心情。
熟練無比的展開第一魂技,將身體隱藏在熱鬧的小攤販身邊,眼睛追隨著那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一舉跟上卻又不露身形,腦中不斷浮現出父親的話語,從口中吐出一口濁氣,卻是依舊毫不遲疑的追上,其實到如今心裏的那點小情緒已經散開,但似乎找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就這麽保持著隱蔽躲藏的姿勢,跟隨著那道身影。
至少,他有了種想做什麽的心情。見勢,正如她所想的那樣,苗在吸收完蓮生的血液後開始瘋長為樹。如此便能夠確認了這株苗的特性,依靠人的血液為食糧。
少女抬頭,將樹上閃爍著光芒的寶珠映入自己的眸中,這是她二次看到這幅場景。
獨孤嵐踏步飛躍而起輕而易舉的來到了樹上取下珠子後安全落地,將這顆珠子遞給了蓮生。
獨孤嵐撩開自己的披袍取出了自己的那顆珠子,和蓮生手中的做了個對比,視覺觀察似乎與自己的這顆沒什麽兩樣
她不語,調起體內的魂力將熒熒翠流引入自己的那顆珠子中,靜待其反應。“師兄這好像不合規矩……”
金玉堂記錄材料的小弟子一臉難為情的看著樂兮,仿佛樂兮今日前來領取的材料有多麽多且珍惜似的。
“師兄……近日樓內偃甲材料稀缺,況且這次師兄您領取的銀……正好是現在庫存的量,這讓其他弟子可……”
見那小兒依舊不肯給自己那材料,樂兮有些惱火,若自己敲詐勒索也就算了,可這次樂兮想做一個好人,規規矩矩的辦事,這小師弟也支支吾吾的,讓樂兮還是覺得黑化能解決一切。
“按照樂念衣定下的規矩這是我應得的。”
所以,樂兮直接厲聲打斷了他的話,那弟子見樂兮這樣,拗不過,隻能把樂兮要的銀乖乖取來。
回房間後,樂兮拿過刻刀,比劃著該怎麽下手使這銀鏡看起來美觀一點,這塊銀差不多有比一手掌大一些,圓形的,隻有不到兩寸那麽薄。樂兮拿起刻刀勾畫銀鏡背麵應有裝置,在空中比劃找到這銀鏡的圓心,確認無誤之後,直接拿起一塊藍色的小寶石,直接配合魂力使其強行鑲嵌進了這圓心。銀鏡這就有了一個雛形,樂兮運作魂力這銀鏡表麵有藍光泛出,借日光一反射發現竟然反射的陽光如此耀眼,果然有擾亂心神的作用。
但是這還沒有完成,銀鏡還有錦上添花的部分還未完成。樂兮手握刻刀,在鏡麵上,貼底部的地方畫了個圓弧,隻見這刻刀瞬間被注入魂力,刻刀在這小小的麵積內麵畫了兩隻孔雀頭相對的輪廓,眼睛羽毛什麽的還未仔細下筆。隻見樂兮操縱著刻刀,將刻刀輕輕插入銀麵上,握住刻刀的那一段微微向旁邊一側,然後收刀,至此一片孔雀的羽毛這算完成了。這一旦羽毛有一處錯誤,那麽所有工序都要重頭再來一次。刻刀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同樣的工作,而這種操作也是極為費神費力的,這羽毛才畫了不到四分之一樂兮就感覺自己眼前有點看不清楚了,揉了揉太陽穴還是要繼續開工的。
刻刀插入銀麵,輕輕向側方一傾斜,再不斷重複個幾十次,一隻孔雀倒是畫好了,這另一隻看樣子隻是對稱過去而已,但是這工程量不小。這種微小的偃甲製作難度一點也不比那些偃甲人簡單多少倍。樂兮吃了點東西,繼續開工另一隻孔雀的刻畫。
製成後,樂兮把玩著手中的銀鏡,銀鏡上方亮得出奇,而最下側的兩隻孔雀交相輝映,無論是從觀賞還是實際作用上來說都是一件妙器。
“把它送人也是不錯的選擇。”樂兮看著銀鏡想起了自己作別許久的一位老朋友。順著神仙姐姐的攙扶站起身來,麵上一陣紅來一陣青,倒像是自覺剛剛的行徑違了娘親曾說過的女兒矜持,不由得羞赧起來。
那紅木雕花的首飾盒看著極為討喜,正要伸手接過又像觸電似地縮了回來,俗語說無功不受祿,自己剛剛入門又豈能收這便宜師父的重禮呢?
怯生生偷著抬眸掃了一眼神仙姐姐,隻見她臉上沒有半分在意的神色,那會說話的眼睛滿滿地隻有“收下”二字,這才大著膽子雙手借過紅木雕盒。
奇的是這紅木雕盒一到手中,自行發出了機括運轉的聲音,嘎啦啦地打開來,一隻做工精巧的鐲子便見了天日。
這鐲子也不知是何材質作成,入手竟不覺得冰涼,隻是一陣一陣暖意襲來,鐲上寶玉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其上,隻在內側刻有小小的唐怯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