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話

  “袁督師,我不是八百裏加急,給了你一封密信,叫你加強薊鎮防區的龍井關和大安口嗎?為何皇太極還會從此處破口而入。”


  “無知兒,你懂什麽?”袁崇煥生氣了,一擺衣袖,退回了黑暗鄭


  “我猜,你早就做了加強薊鎮邊防的打算,隻是朝廷糜爛,皇上昏聵,沒有聽你的話,對不對?”


  王則之雙手抱胸,自信滿滿的道。


  “住口,黃毛兒,豈敢妄議朝政,當今皇上一代聖君,豈容你汙蔑。”


  “別逗了,他要是聖君,會把你關進來?”


  “哼,我早就上過折子叫朝廷加強遼東西北邊關的防備,並把我東部防線的糧餉派發至薊鎮去。


  我駐守寧遠,可保東線穩如泰山。


  雖然邊關防線是一個整體,可是,薊鎮邊防頹落,士兵缺糧少餉,哎,我也無能為力啊。


  我能保住寧遠一線,那是因為我斬了毛文龍,搶了他的糧餉,要不然,我麾下的兵士也會聚兵鬧餉啊。


  西北邊關被破,實話,關我屁事兒。”


  袁崇煥越想越氣,要糧沒糧,要餉沒餉,想要馬兒跑,還不給馬吃草,下哪兒來這麽好的事。


  “你殺毛文龍就是為了糧餉?”王則之問道。


  “胡襖,孩子懂什麽。


  糧餉隻是順手為之,毛文龍擁兵自重是事實,意圖自立也是事實,他私通後金更有書信為主,就是我不殺他,等他叛變之後,朝廷也不會放過他。”


  “等毛文龍叛變了,朝廷恐怕並不能把他怎麽樣,所以,你就先下手為強了?”


  “沒錯。”


  “坊間傳聞,你殺毛文龍是為了與皇太極議和。”


  袁崇煥聞言沉默了起來,連鐵鏈拖地的聲音都沒有了。


  牢房裏一下變的無比安靜起來。


  王則之心頭一沉,難不成傳聞是真的。


  兩國來往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誰認真誰就輸了。


  看樣子袁崇煥認真的。


  “實話,我研究你的前進路線,很詭異啊,就像你在故意放皇太極入京。


  坊間傳聞,你故意放皇太極入京,就是為了以此為要挾,讓皇上同意議和。”


  “汙蔑!你知道個屁,遼東號稱二十萬邊軍,實際可戰之兵不到十萬,我能直接調用的隻有祖大壽的萬餘親兵,還有我麾下的八千督標營。


  最重要的是,我們缺戰馬啊。


  我手裏有騎兵就六千,難以長久奔襲,我有什麽辦法?

  我隻能想盡辦法對皇太極進行堵截,把他們打退。


  寧遠和山海關,固若金湯,肯定萬無一失,皇太極更不會蠢到去攻打此兩城。


  他隻要被我堵住,就隻有退兵一條路。


  可惜,我敗了。”


  袁崇煥漸漸走出黑暗,不甘的使勁抓著牢房裏的柵欄。


  “唉,你當初跟皇上,五年收複遼東,是真的嗎?”王則之好奇的問道。


  “那日我進京麵聖,見皇上憂慮重重,就想為皇上分憂,讓他開心開心,少些憂慮。”


  袁崇煥歎了一口氣,為當初的戲言感到後悔。


  “皇上麵前無戲言,你不會不知道吧?”


  “當然知道,為此我苦思冥想,想出平遼三策,那是練兵,守城,聯防。”


  “這三策很好。”


  “嗬嗬.……你是在誇我呢,還是在嘲笑我?所我所知,你做的比我更好。”袁崇煥身為薊遼總督,不可能是一個消息閉塞的人。


  對於王則之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不敢,不敢。”王則之謙虛道。


  他確實不敢,他能有現在的成就,那是因為他來自於未來,腦袋裏裝了無數前輩總結出來的經驗和知識。


  袁崇煥就不同了,他是憑自己的能力做到這種程度的。


  “你聽著,我心裏真正的平遼計策,隻有一個,就是以戰謀和,至於我所的平遼三策,隻不過是為了獲得皇上的信任。


  作為臣子,隻有獲得皇上的頂力支持,才能有一番作為,否則,必然一事無成。”


  “沒錯。”王則之聽了,點零頭。


  “我大明災人禍,南憂北患,朝廷內黨爭不休,別是五年收複遼東,就是十年二十年也難啊,大明危亡在際啊。”


  “嗯。”王則之聽到這裏心情有一些沉重,對袁崇煥的影像更是有了一個翻覆地的變化。


  俗話的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袁崇煥麵對的就是這種困難。


  “我大明,雙線作戰,一邊要抵禦皇太極,一邊要剿除賊寇,戰事連連,百姓得不到休養生息的機會,如此下去,大明必亡。


  為了大明的未來,最好的方法就是暫時承認金國的存在,全力剿除內患。


  等到百姓們喘過氣來的時候,再一舉收複遼東。”


  “你覺得百姓們要多少年才能喘過氣來?”王則之問道。


  “最少十五年,十五年,賊寇剿滅,富國強兵以後,再揮師東進,必能一舉而克,收複遼東,並且一舉蕩平皇太極之流,這才是保國安邦之上策。”


  袁崇煥到激動處,開始指點江山。


  他對大明的未來充滿憧憬。


  王則之看著他的樣子,心下淒淒。


  袁崇煥都身陷囹圄了,卻還在想著國家大事。


  就這樣一個人,崇禎把他千刀萬剮了。


  “朝廷內外,甚至關外皇太極都想不到,你的心裏竟然裝著這樣的計策。”王則之道。


  “哈哈哈……裝著計策又有何用,明日,我就要死了。”袁崇煥歎了一口氣,退回到黑暗中,一屁股坐到了肮髒的地板上。


  鐵鏈捶打地麵的聲音傳到王則之耳中,就像袁崇煥的喪鍾。


  崇禎三年八月十六日,崇禎以謀叛罪把袁崇煥磔於市,兄弟妻子流三千裏,籍其家。


  也就是,明是八月十六日,袁崇煥的死期。


  怪不得,他會對一個素未謀麵的人這麽多話。


  “嘿嘿嘿……哈哈哈.……世人眼裏,我袁崇煥是個奸賊,欺君妄上,恨不能食吾肉,啖吾皮,誰又知道,我大明想要長治久安,隻能力求和平。”


  “袁督師,當受我一拜。”王則之退後一步,長輯至地,恭恭敬敬,數息之後,才直起身來。


  “嘩嘩嘩!”


  袁崇煥突然變的激動起來。


  “明日,我就死了,我希望你能幫我把我未盡的事業繼續下去,我看出來,你行的。”


  “我都自身難保了,怎麽繼承你的事業?”王則之兩手一攤,無奈的道。


  “你與我不同,你是皇上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我是欺君,騙上來的,皇上是不會舍得殺你的,頂多把你關在大牢裏,多關些時日,等事情平息了,你就無事了。”


  袁崇煥和崇禎打交道打的多了,也摸透了一點崇禎的心思。


  他敢斷定,崇禎不會把自己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人就這麽殺了。


  如果他把王則之殺了,他就真的無人可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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