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李淑芬的苦衷
李淑芬氣得不行，心裏一個勁地罵她不爭氣，怎麽就給林峰懷上個閨女？
不是男孩，就拴不住男人的根，男人的根拴不住，他就會招蜂引蝶，女人不斷。
所以李淑芬火了，伸手一拽，就扯上了莎莎的耳朵，差點將她的兩隻招風耳扯成風箏。
“啊——！媽！你幹啥呀，你拽我耳朵幹啥？”莎莎疼得大喊大叫。
林峰也嚇一跳，趕緊去拽丈母娘的手，說：“媽？你這是幹啥？快撒手，撒手啊！難道你想拽掉莎莎的耳朵？”
“拽掉活該！我跟你說多少遍了？讓你懷個男孩，懷個男孩，你怎麽還給我懷個女孩？”老太太氣毀了，手一下下拽著閨女的耳朵。
“女孩咋了？男孩又咋了？都是我的孩子，生男生女不都一樣？”男人拽開老太太的手，力氣稍微大了點，李淑芬被他推出去老遠。
心裏一個勁地罵：奶奶的，女孩怎麽了？女孩就不是你外孫女了？都啥年代了，還重男輕女？
娘隔壁還想殺老子的閨女，別逼我，惹急了老子，老子就大義滅親！
“一樣個屁！男孩是寶，女孩是草，胳膊肘是往外拐的！我不管，我就要男孩，明天你去醫院一趟，把孩子給我打掉。”瞅見女婿還敢強嘴，她的火氣蹭！又上來了。
“打掉？媽你瘋了吧？”莎莎瞪大了眼睛，胸口一起一伏，來回翻過，都快氣死了。
“你瘋老娘都不會瘋，明天你……別明天了，現在就去，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去醫院一趟。”老太太還是氣呼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上女人的手就往外拽。
“你給我住手！”瞅見老婆子犯渾，林峰怒了，抬手打在她的胳膊上，將她跟莎莎分開了。
男人趁機將莎莎搶過過來，護在身後。眼睛也通紅通紅的，瞅著老婆子，恨不得撕碎她。
王八犢子，想殺我閨女，你算那根蔥？
“你小子想幹啥？我這是為你好！”老婆子還不死心。
“為我好？為我好就是帶我老婆去醫院要我閨女的命？”
“你懂個屁，閨女是賠錢貨！”
“賠就賠，我有錢，就不怕賠！”男人氣呼呼說，還跟丈母娘杠上了。
他的眼睛就這麽瞅著老婆子，隻要她敢動莎莎一下，立馬飛出一腳，踹她個狗吃屎。
“你……！”李淑芬氣得半天沒說出來話。
最後擺擺手，仿佛認命一般，在腦袋前亂晃：“罷了罷了，閨女就閨女吧，年代不同了，生兒生女都一樣，隨你們去吧。”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她外孫女，閨女好不容易懷上個孩子，打掉了，閨女的身體也得跟著遭罪，就像她一樣。
也許思想該變變了，不能因為傳宗接代的問題，讓閨女踏上她的老路。
明白過來，老婆子歎了口氣，屁股一咧，就坐在了閨女身邊，接著扯上閨女的手，說：“閨女啊，你也別怪媽，媽是有苦衷的。當初生了你以後，這肚子就像關了閘的閥門，再也不能生了。所以媽特別希望你能生個兒子，還媽一個心願。”
“啊？什麽意思？”莎莎沒反應過來，但嘴巴卻撅起來老高，分明是怪老媽剛才逼她打掉孩子。
於是，老婆子把當年的事說給了兩個孩子。
這一生，李淑芬一共懷過四次孕，第一次是個閨女，在娘胎裏剛識別出來性別，就被李淑芬狠心打掉了。
她本身是不願意打掉的，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誰舍得？
可不打不行，婆婆不讓留，說：“男孩子是寶，女孩是草，我們老王家需要個傳宗接代、帶把兒的主，不要賠錢貨。”
李淑芬萬般無奈，也萬般委屈，無論她和王忠怎麽勸說，婆婆就是不聽，非逼她打掉。
因為這個孩子，她哭了三天三夜，男孩是寶，女孩是草的想法也印在她心裏了。
第二次懷孕發生了意外。
李淑芬記得很清楚，是農曆五月三號那天。
因為那時候小麥都成熟了，地裏的勞動特別繁忙，每個人都需要下地幹活。
也許是天公不作美，就在李淑芬拿著鐮刀割完麥子準備往排子車上裝的時候，忽然腳下一滑，踩中了石頭，她沒站穩，身體開始向前傾斜，撲通！摔地上了。
“啊——”她發出一聲大叫，肚子立刻開始疼痛起來，兩隻腿上全是血，都是從小腹哪兒稀拉嘩啦流下來的。
女人感到不妙，趕緊喊了王忠。
當時排子車也沒走，王忠聽到那聲慘叫就扭頭了，瞅到女人身下的血汩汩流淌，他吃一驚，也嚇一跳，腦袋上劈過閃電，身體連打幾個冷戰，大喊一聲：“淑芬——！我的妻啊！”
他嚇壞了，趕緊從排子車前麵跑過來，背上女人的身體往鄰居家裏跑。
一邊跑，一邊安慰女人：“淑芬啊，你可別嚇我啊，你撐住，咱這就去醫院！”腳下好像裝了風火輪，一路都是跑過去的。
到鄰居家也沒停，將女人放在鄰居的牛車上，拉上牛車就趕緊往縣醫院跑。
等跑到縣醫院的時候，女人已經疼得叫不出聲了，牛也累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王忠哪兒還顧得上牛的死活，抱起李淑芬衝下牛車，直奔醫院的急救室。
“醫生！救命啊！我媳婦……流產了。”一邊衝急救室飛跑，他一邊呼喊。
幾個護士老遠就瞅到了他，看到男人渾身是血，汗水將衣服都濕透了。
李淑芬被推進急救室以後，王忠一屁股坐在長椅上，才感到渾身無力，體力嚴重透支。
女人是兩個小時後被推出急救室的，他跟彈簧似得跳起來撲向醫生。
“醫生，我媳婦怎麽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生命沒有危險，就是孩子……沒了。”醫生摘掉口罩說。
“那還好，還好……。”王忠終於籲口氣。
孩子沒了不打緊，反正還年輕，接著生就行，可女人是他的寶，是絕不能有事的。
這次意外讓李淑芬在醫院躺了整整一星期。。
一星期後，李淑芬出院回家，剛進門，婆婆就跟孫猴子似得跳了出來，指著她的鼻子罵：“你個敗家娘們兒，你竟然還有臉回來！錢全他娘的讓你糟蹋了！孩子孩子你不能生，活兒活兒你不能幹，你說說你還活著幹啥？死了算了！”
“娘！你咋著說話嘞？”王忠開口反駁。
“我咋著說話嘞？難道我說得不對？”
“淑芬又不想這樣，孩子沒了，她不難受？你趕緊去做飯，做點有營養的，給她做有營養的補補身子，別在這兒無理取鬧了。”
“我無理取鬧？我咋就無理取鬧了？不心疼娘就算了，竟然還替她說話，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沒良心！”
“你趕緊回去行不行！”王忠氣壞了，準備拉娘進屋。
可老婆子卻甩開他的手，說：“咋著？還想動手？翅膀硬了，爹老子都敢打了？”
“娘，你誤會我了。”王忠沒法，隻能勸。
“誤會個屁！我非要鄉親們來說說理！”說著，她跑出家門，往地上一坐，一抹腿，眼淚就下來了：“家門不幸啊，娶了個倒黴媳婦，還生了個打爹的兒，不幸啊，家門不幸啊！這日子沒法過了！讓拖拉機撞死我吧……嗚嗚嗚！”
李淑芬就那麽看著她，冷眼旁觀。王忠也沒動，心裏氣憤起來，因為他知道娘是在心疼錢。
王忠覺得娘沒良心，不是人，根本沒把兒媳婦當人看。
所以當時他就罵了出來：“錢重要還是你兒媳婦的身子重要！老不死的，你咋不去死！”
聽到兒子的怒罵聲，婆婆哭得更厲害了，仍舊坐大街上亂罵，直罵李淑芬不是人，掃把星。
就從哪兒以後，王忠跟李淑芬終於看清老娘的為人了。
也是從哪兒開始，李淑芬下定決心要為老王家生個兒子。
可她的決心是被婆婆毀滅的。
那是李淑芬第三次懷孕。
傷好以後，兩口子整天夜裏都在鼓搗，日夜不停，夜以繼……日，鼓搗過來鼓搗過去，非要生個兒子讓婆婆閉上那張吃過屎的嘴。
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天爺是公平的，李淑芬終於再一次懷孕了。
得到兒媳婦懷孕的消息，婆婆也立刻變了臉，每天賠著笑，樂嗬嗬走進兒媳的屋，頓頓好吃的伺候著，每頓飯都有雞蛋，還狠下心宰雞為兒媳補身子。
李淑芬是心軟的，瞅到婆婆這麽照顧她，以前的那些不快一掃而空，慢慢開始和平相處。
可這段好日子沒過多久，隻維持了四個月，因為那時候就可以堅定娃娃的性別了。
毫無意外的，仍舊是個女孩。
婆婆得知這個消息氣得肺差點沒爆炸開來，立刻開始翻臉，一個勁地指著李淑芬鼻子罵：“廢物點心，喂你雞喂你蛋，連個孫子都給我生不出來？早知道你三腳踹不出一個屁！老娘當初就不該對你那麽好。”
老婆子猛地揪上李淑芬的頭發，一直從醫院拽到家裏。
李淑芬頭上發絲被老婆子扯下來一大把，臉上也被扇了幾巴掌，紅腫一片。
就這老婆子也沒消氣，瞧見旁邊有跟扁擔，抄起扁擔就打。
一下下打在李淑芬的身上，就像刀子刺在她心上一樣。
她還是太傻。
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狗要能改了吃屎，就不壘茅房了。
很快，李淑芬就被打倒在地，反抗不得。
與其說不能反抗，不如說是不敢反抗，打爹老子的孩子可是不孝子，村裏人要戳脊梁骨的。
為了保住她跟王忠的名譽，李淑芬隻能默默忍受。
可老婆子的心卻是狠的，瞅見兒媳不反抗，打得更厲害了，一個勁地朝她肚子敲，非把這賠錢的東西給敲出來不可。
扁擔是用竹子做的，一下下敲上去，李淑芬根本受不了，在地上來回打滾，直往外爬。
“想跑？想得美！”婆婆怒吼一聲，一腳踹翻她的身體，接著補上一扁擔，重重地敲在了她肚子上。
扁擔跟肚子接觸的一瞬間，李淑芬眼睛一縮，身體一震，立馬不動彈了。
老婆子也大叫一聲，扔下扁擔撒丫子就跑。
因為她瞅到兒媳的身下冒出了血，決堤的大壩那樣，嘩嘩往外冒。
李淑芬腦子裏閃過閃電，也炸響驚雷，就那麽瞅著頭頂的天，好像丟了靈魂的傀儡，眼神裏已經沒有了神采。
哆嗦著手，就那麽輕輕撫摸著身下的血。身體一個勁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