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北地這條件,不少人家自己都吃不飽,還真有不少賒了鴨子養不起的”,孫佃福插了一句嘴。
羅小喬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家之前不就是這樣嗎?
“夏日好說,鴨子到地裏找蟲吃,冬日有些難啊”,牛信誠也有些皺眉頭。
能養的起鴨子的人家,一般都得有點儲蓄,就如同他們村這些人一樣。
但這些人雖能養鴨子,很多也能養雞,確實不好說他們會不會舍雞去養鴨。
“這樣,如果有五戶願意擔保,我們考證過人品以後,也可以賒鴨食給他們”
羅小喬想起來那滿作坊的大豆,總算找到了個好去處。
“啥?”圍觀的村民不敢上來,卻擋不住竊竊私語。
這貴人是傻了嗎?就不怕人家賒了鴨食,窮的不行的時候自己吃了嗎?
就聽羅小喬繼續說話:“誰家要賒的,先簽賣身契,當然了,將來要還上,我就還給他身契,這些都能寫到協議上。”
“轟”,這下是真捅了天了。
百姓們議論紛紛。
他們日子再難過,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沒想過賣身,從良民到賤民,那可是關係到後輩子孫的事兒。
“姑娘,您說的是真的?要是能按時交了鴨子,就把身契還給俺?”
一個麵相愁苦的老大爺,扯著自己的小孫子,忐忑的走過來問。
“是,我說話算話,你們可以去羅家村打聽打聽我的為人如何。而且簽協議的時候,你們也可以找人驗看”,羅小喬笑著說。
“姑娘,啥時候能開始?俺幹!”,老大爺混濁的眼睛迸射出求生的欲望。
他們家,自從兒子戰死,就剩下他們祖孫倆相依為命,老的老,小的小,差點就過不下去了。
這羅小喬,簡直跟菩薩一樣。
“信誠叔,冬日能出鴨苗嗎?”羅小喬轉頭問他。
“這個倒是沒試過,主要是太冷了,蛋孵不出來”,牛信誠老實的回答。
“如果屋子裏暖和呢?”
“那沒問題的”,牛信誠說,他雖沒幹過,但是有信心。
“行,晚點兒我在你們村這裏修個鴨舍,裏麵配上地火龍,暖和不成問題。你家有閑置的土地吧”
“有有,姑娘,我家還有一塊荒地”
“挺好”,羅小喬點點頭,十分滿意。
別怪她不願意把鴨舍修在自己村子裏。
主要是,大規模養家禽,味道太大了,夏日風一吹,那股子屎臭味,絕對讓人十分酸爽。
但城子村不一樣,百姓本就養鴨鵝,一個糊口的營生,自是願意幹的。
“羅姑娘,你看俺能幹您這活兒嗎?”
幾個村民實在是受不起這誘惑,大著膽子問了幾句。
“這事兒我包給牛信誠了,有啥事兒,以後你們找牛信誠說話,至於他跟你們怎麽合作我不管,但我今年就要看到六百隻以上的鴨苗被賒出去”,羅小喬說。
“信誠叔,晚點兒還請你跟我到羅家村簽個協議。你孵好了鴨苗我們來驗看,賒出去的時候,我會找人跟你一起”,羅小喬想了下,說道。
“成成”,牛信誠很高興,他不光為自己高興,他想得更長遠。從小在這村子裏長大,能帶著大家夥過上好日子,他比什麽都開心。
“回頭胡先生會印好一批協議,你每次都把簽好的跟孫管家交接就好”
“好好”,牛信誠隻剩下點頭了。
臨到傍晚,一共收了將近二百隻鴨子和一百隻鵝。
鴨蛋也有不少,讓幾個小夥子分批帶了回去。
村民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也都笑開了花。
“娘,俺走了,過完年回來看你”,牛嬸兒大嗓門嚷嚷的鄰居都聽見了。
幾個妯娌早看到自己男人賣鴨子了,也知道了原委,心裏都快羨慕死了。
“這牛蘭花是真走了大運了,誰能想到,羅家村那旮旯角,能出個羅氏木業啊,聽說都過起來了”
“哎吆可不是嘛,鐵蛋不是剛說了門親嗎?就是羅家村的閨女,小丫頭自己一天都能掙二十個銅板呢”
“這哪兒是娶媳婦,這是娶金山呢”
“可不是嘛”
寒風呼呼的刮著,把村民的話傳的老遠。
一大群鴨和鵝趕進了羅家作坊。
羅爺爺一直沒找到機會問,這會兒總算抓到人了。
“小喬,你要這麽多鴨鵝幹啥?”
“做衣服”,羅小喬神秘一笑。
“你想用鴨毛?那個很臭,而且也不暖和,鵝毛倒是可以”,羅小妮腦子很快,馬上反應過來了。
“到時候你們再看,保管讓你滿意”,羅小喬賣了個關子。
羽毛做的物品,這個時代早就有了,比如有錢人用鳥獸毛羽製成羽衣,叫做毳衣。
還曾有《嶺表錄異》記載:“南邊之酋豪,多選鵝之細毛,夾以布帛,絮而為被”
隻不過,還真沒多少人穿戴,一是因為工序繁雜,一般人穿不起。二是穿的起的人則嫌棄那味道。
但究竟怎麽做,羅小喬還是要安靜的想一想。
快傍晚了,羅家人都挺忙,羅小妮去準備飯菜,羅爺爺和羅奶奶都去了大棚裏麵,就連下人們,也在各個作坊裏麵忙碌。
羅小喬冥思苦想了半天,沒有什麽章法,覺得還是先把鴨毛收集了,慢慢試探著弄。
她左右看了看,沒找到能幫忙的人,幹脆拎起一把菜刀,自己去了關鴨鵝的作坊。
蘇空青不知道想的什麽,也跟著去了作坊。
他挑了個背風的牆頭坐著,後背倚在屋簷上,往遠處的青山看去,間或瞄一眼下麵的羅小喬。
夕陽照在少年的臉頰上,細長的黑眸隱藏著銳利,薄唇輕抿,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
羅小喬抬頭看他:“蘇公子,你不冷嗎?這天兒可不暖和,你那是風口吧?”
蘇空青鼻子哼了一聲:“要你管。”
羅小喬懶得管他,她自己的事兒還管不完呢。
羅小喬沒殺過鴨子,但想來就那麽回事兒,她順手拎住了最近的一隻鴨子,一刀抹到了鴨脖子上。
鴨子“嘎”一聲慘叫,雙翅有力的煽動掙紮,垂死掙紮下,力道大的讓羅小喬嚇了一大跳。
第一次殺鴨子,這刀好像是抹偏了,血流的挺慢。
羅小喬提著鴨子足有半刻鍾,手都有點僵了,就是不見鴨子死掉,幹脆直接放在地上。卻隻見那鴨子撲通了幾下,脖子耷拉著,又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就是不倒下。
羅小喬有些懵,也有些不忍心,有心補上一刀,卻不知道該抓哪兒。
牆頭的蘇空青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兩手捶牆,哈哈大笑,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羅小喬出糗。
“小丫頭,小爺還以為你什麽都會呢,原來你也就一個小屁孩子嘛”,蘇空青幸災樂禍的說。
“你行你來”,羅小喬有些鬱悶。
麵前鴨子的狀態,讓她腦子裏不斷的回放一句話:“生活它全是淚,沒死就得活受罪,越是折騰越倒黴,垂死掙紮你累不累,不如癱死在床上睡”。
蘇空青從牆頭悄無聲息的跳了下來:“傻,帶碗了沒有?抓住腳,翅膀也抓住”。
蘇空青拎起來那隻鴨子,遞給羅小喬。
羅小喬伸出手緊緊的抓住了,她可算知道什麽是垂死掙紮的力道了,不能再給放跑了。
“笨蛋”
有蘇空青在,倆人很快就霍霍了七隻鴨子。
“差不多了,先這些,再多就要吃不完了”,羅小喬阻止了還想繼續屠宰的蘇空青。
少年臭著臉,背著手就走回了羅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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