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季家祠堂
季長清低頭喃喃自語,似乎陷入某種無可自拔的情緒裏。李耀看著季長清此刻的模樣目光不覺深了深,緩緩道:“清兒,曲臨江此人,深不可測,不是我等百姓可以”他說到這裏微微停住,不需要說的太明白,季長清應該能聽懂他的話。
季長清看著父親,半晌後,終於抬頭低聲問道:“父親,女兒想問,為什麽您從不跟朝廷結交呢?”其實這麽多年並不是沒有朝中的人拉攏過季延,畢竟,季劍山莊造劍的技法一流,便是在江湖上,也無出其右的勢力,想拉攏他的人還是不少的。不過,這些年,季延一直謹小慎微,除了對必要的朝廷條令遵從之外,從來不肯同朝廷的人扯上半點關係。
季延聽了季長清的話,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轉頭,朝旁邊的季夫人看了一眼,季夫人也正朝他看去。季延和妻子的目光在空中對接,雖然沒有說什麽,但兩人似乎已經完成一項意義重大的商討決定。
此刻的氣氛突然變得莫名嚴肅起來,季長清不自覺的有了些緊張的感覺。
季延緩緩對季夫人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這才重新將目光定格在季長清的身上,沉聲道:“清兒,以前有些事,我和你娘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你還小。我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將來這季劍山莊也是要交給你和你未來夫婿的,今日父親便將一切都告訴你,也好讓你心中有數。”
氣氛如此嚴肅,季延臉上的神色滿是鄭重,季夫人也的神色也變得莫名鄭重起來。季延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季長清說道:“清兒,你隨我來。”
季長清不明所以,卻見季夫人也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她身邊,牽了她的手說道:“清兒走吧,跟你父親去。”
“母親,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季長清的手,被季夫人握在手中,母女二人跟在季延身後。
季夫人說道:“你先不要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途中季延遇到巡邏的季帆,叫住了他。季帆見到莊主一家麵色均是嚴肅鄭重的樣子,一時間也是不明所以,便聽從季延的吩咐,安安靜靜的跟在季延身後。
幾人無聲無息的走過季家的一條條長廊,穿過花叢徑曲的彎折甬路,路過爬滿藤蔓的深綠色藤架,中途的一棵棵高大挺拔的石榴樹迎風招展,似乎在為主人巡視感到歡呼震動。石榴花已開,火紅嬌豔,自信又招搖。然而,現在它的主人似乎沒什麽心情欣賞它的美,石榴樹隻能孤芳自賞
季延腳步不停,一路帶著季長清來到季家祠堂,直到走到門口,季延才回過頭,對季帆說道:“季帆,你在這裏守著,不準讓任何人進來。”
季帆立即抱拳,恭敬回道:“是,莊主。”說完,身姿挺拔的站在門邊。
季延又將目光轉向滿是疑惑的季長清,說道:“清兒,你不是有疑問嗎?跟我來吧。”說罷,他當先推開祠堂漆黑厚重的門,走了進去。
季長清見此,心情下意識的沉重起來,呼吸中也覺得有些壓抑。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季夫人。季夫人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對她示意道:“跟你爹進去吧。”
“娘?”季長清似乎十分意外,問道:“您不跟我們一起進去嗎?”之前幾乎都是季夫人在領著她跟著季延走,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是要解開謎底的時候,季夫人卻突然不進去了,這讓季長清忽然覺得十分不適應。
季夫人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安慰道:“不了,娘在這裏等著你,你去吧。”見季長清依舊皺著眉頭,有些畏懼的樣子,又笑道:“清兒,有你爹在,你怕什麽?”
季長清愣住,是啊,又父親在,她怕什麽?想到這裏,她鬆開了緊緊捂住季夫人的手,跟著季延鄭重的走進了這間她從前經常來祭拜的祠堂。不過,今日非節非慶,季延帶她來這裏必然不是簡單的祭拜,一定是跟她想要知道的問題有關。既然她想知道,而且又是她不能逃避的,便早些知道,也是好的吧。
季長清走進之後,季延便將厚重的黑門緊緊關閉,一時間,祠堂陷入一片漆黑陰森之中,周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色。季長清莫名有些害怕,抱著手臂低聲喊道:“父親。”
黑暗並沒有持續太久,一點光亮便在黑暗中緩緩綻開,緊接著,另一點,多一點,很多光亮齊聚,將整個祠堂點亮。李耀的臉出現在那些光亮中,燭火搖曳,眾多牌位齊齊整整的擺在供奉台上,其中很多都用黑色的布蒙住。隻有靠近最後一排的幾個牌位並沒有被黑布蒙住。
季長清知道,那是最近極為長輩的牌位。今日確實不同,她的腦中不受控製的思索著,往日季延帶她來這裏祭拜祖宗,祠堂的門都是大開的,故此她並沒有見過那些又高又粗的白色燭台被一一點亮的場景,現下這副樣子,不但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還給人一種奇怪的壓迫感。但她知道,接下來,季延便會告訴她一個之前從未告訴過她的秘密。
“清兒,這是我們季家的祖宗排位。”季延的第一句話說的平靜安和。
季長清有些意外,父親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這些事季家的祖宗牌位,她一早便知道,何必在說一遍?但她並沒有打斷季延的話,而是恭敬順從的聽著,並點頭道:“是,父親,女兒知道。”
“你跪下,”季延又道,“給祖宗上香,叩頭。”
季延用的是叩頭而不是磕頭,雖然這話出聽起來沒什麽問題,而季長清也並沒有十分意識到這其中的區別,她隻是麵色微疑,接著便十分順從的道:“是。”說完,沒有任何遲疑的上前點了三注清香,放在麵前的香爐裏。又退後,跪在身後的圃壇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季長清直起身的時候,忽然發現季延也拿了三根香點燃插在香爐中,走到季長清旁邊的位置,恭敬的叩了三個頭。接著,便聽季延用低沉肅穆恭敬的聲音說道:“孟家祖宗在上,孟家第三十七代孫季延,孟家第三十八代孫季長清,誠心叩拜。”說完,他看向旁邊的季長清,又道:“清兒,父親之前從未同你說過我們祖上,今日,便跟你說一說吧。”
季長清聽到季延叩拜祖先的時候說的是孟姓時便心中驚詫,又突然聽到季延要給她說一說祖上,便心中更加好奇起來?她用力眨了眨大眼睛,烏黑的瞳孔裏依舊盛滿了不解神色,難道季家祖上是姓孟的嗎?便聽季延說道:“當朝國姓齊,這是人所共知,但是,你可知道,前朝的國姓是什麽?”
前朝的國姓?季長清愕然,父親怎麽會突然說起前朝?自從她出生,便是虞國的臣民,而虞國至今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曆史了,雖說近兩年略微動蕩,但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父親何以在此時提起久遠的前朝呢?
更何況,她這個年紀,前朝的事,實在是離她太過遙遠了些,所有自然也不知道前朝國姓是什麽。但此時此刻,又是在這種情況下,季延如此說,顯然並不是向要追憶曆史那麽簡單。隱隱約約的,季長清似乎意識到季延話中的意思,和他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但她還是不可置信的緩緩摒住了呼吸,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同時緊張的等待著季延為她解惑。
“前朝的國姓是孟,”季延的聲音很慢,很沉,似是帶了一絲滄桑。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滅國之後,孟家的子孫才改姓季了。”
季長清腦中晃,竟然真是如她所猜測的一樣,她再也忍不住心中驚愕,問道:“父親,您的意思是,我們季家”她心中太過震驚和驚訝,後麵的話沒有問出來,但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季延點了點頭,將她的話接了下去,“不錯,我們季家,就是前朝孟氏皇族的遺脈。”
季長清一時驚訝,已經說不出話來。雖然這個消息讓她驚訝,但她還是疑惑為什麽季延會告訴她這件事,而且,還是在她已經長大成人,時隔這麽多年之後才說這件事。既然當今朝廷已經統治這麽多年,而前朝也已經湮滅這麽多年,在說什麽前朝皇族的遺脈又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這裏,季長清咬唇問道:“父親,我不知道,您為什麽要今天告訴我這些?”雖然她知道這樣問可能有些不對,但這卻是她此刻心中所想。
季延之前都沒有告訴她,讓她一直做個普通人不好嗎?而且,據她所知,季延並不是什麽野心之輩,顯然也沒有想過要複國這類的事,既然如此,此時說這些話,是要表達什麽意思?
季延道:“原本父親也不願讓你知道這些,自古改朝換代,前朝皇族多半會被斬草除根,我們季家能延續到現在已經十分不容易。季家祖訓,安分守己,遵循天道你知道吧。”
季長清點了點頭,“是,兒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