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隨我去找她
季長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蔣家通往山下的那條小路離開的，被萍兒扶住之後，她再也沒有一絲勇氣去看對麵的人一眼，兩人悄無聲息的下了山。重新走到了通往冀州城主街的路上，她的神色顯得有些恍惚，臉色蒼白，如同生了一場大病。
萍兒十分擔憂的扶住她，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她知道，現在季長清心中一定十分難受，無論她說什麽，季長清都是和她一同在蔣家門前看到了那個畫麵。那個身著淡紫色長裙的女人，即使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她對曲臨江的情意，而曲臨江麵對她的親密接觸，也並沒有推開。不需要太過的解釋，事實已然分明。
此處並不是主街，來往的人也不算很多，萍兒和季長清兩人安安靜靜的走在這條路上。季長清的腳下，如同采了兩團棉花，剛剛的那一幕，一直在眼前來來回回的閃現。她在心中嘲笑自己，笑自己太傻，為什麽現在才發現，為什麽等到事情到了眼前，才懂得去正視。
“表妹，你這是去哪裏了？”忽然，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溫和聲音。
季長清恍惚中回過神來，凝聚視線朝眼前的人看去。李光宇穿一身素淨藍色儒衫，頭戴一頂書生帽，顯得十分正經。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廝，此刻，正一臉驚喜的看著她。
“表哥？”季長清本能的喊出這個稱呼。
李光宇連忙點頭，口中道：“好巧啊，長清，我們在這裏都能遇到。”
巧嗎？是很巧吧，若是不巧，她怎麽會恰好在看望曲臨江的時候看到剛才的那一幕。若是不巧，她又怎麽會知道，一直以來以為的曲臨江對她也有意，都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季長清有些心不在焉的對李光宇點點頭，低聲說道：“是啊，很巧。”
李光宇的眼睛因為這一句話而放出光亮，那是一種意外的驚喜光亮。他繼續說道：“既然遇上了，表妹，不如今天我請客，我們一起吃頓便飯，如何？”
季長清抬頭，看著李光宇臉上的笑容，和他眼中明顯的光亮。想到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執著，不免暗自歎氣，說到底，她的處境又比他好多少呢？也許是這一刻，她的防備忽然不靈敏，也許是見到李光宇此刻的模樣，她忽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反正在這一刻，她不想拒絕李光宇。於是，她輕輕點了點頭，同意了李光宇的提議。
“小姐，”萍兒輕輕扯了扯季長清的衣袖，她可是記得，上次季長清去李府看李光宇，李光宇曾經對季長清做出那樣的事來。
李光宇餘光看到萍兒的小動作，暗自瞪了她一眼，又對季長清殷勤道：“表妹，走，表哥帶你去一個你沒去過的地方，那裏是新開的店麵，做的菜也別有一番味道。”
季長清現在明顯不在狀態，若是平日，她定然不會答應同李光宇一起去吃飯。可是現在，她自己也需要一個能讓她度過剛才那種打擊傷痛的人陪著。哪怕，這個人是她平日不會理會，也不會輕易再接觸的人。但這個人，終究是她的親表哥。
萍兒再次拉住季長清衣袖，試圖阻止她跟李光宇走，季長清察覺到她的抵觸，隻好轉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沒事，隻是吃頓飯而已。”
李光宇的目光也再次朝萍兒射過來，語氣微沉的說道：“怎麽，這大白天的，你是怕我將你們家小姐吃了嗎？”
萍兒被他十分不友好的眼神瞪住，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緩緩鬆開了拉扯季長清衣袖的手。季長清見她鬆開，對李光宇低聲道：“表哥帶路吧。”
李光宇猛點頭，開心到：“好好，表妹，跟我走吧。”
萍兒心中忐忑，但看季長清已經跟了上去，隻好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在他們走後，隔著很長一段距離的街邊拐角處，齊碧婉和劉季緩緩露出了身形。“那個人，是季長清的表哥嗎？”齊碧婉有些意外的問道。
劉季皺了皺眉，目光意味不明的看著季長清和李光宇離去的方向。聽到齊碧婉的話，調整了一下麵上的表情，對她說道：“是，那個人就是她的表哥，季延曾經想要要將季長清嫁給李光宇，不過，季長清好像不同意。尤其是今天，反對的最為強烈，似乎還因為這個同李光宇發生過幾次衝突。”他頓了頓，仔細觀察齊碧婉的神色，見她麵無表情的模樣，便接著說道：“不過，看她二人剛剛的樣子，應該是冰釋前嫌了吧，”末了又狀似感歎的加了一句，“終究是親表兄妹，哪有什麽真正的仇恨呢？”
齊碧婉在聽到兄妹的時候，眼中微微起了一絲波瀾，不過卻是稍縱即逝。她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淡淡道：“管別人那麽多做什麽？走吧。”
劉季一噎，半晌無語。難道這個話題是他先挑起來的嗎？看著齊碧婉溫婉窈窕的身影，他悄悄握緊了拳頭，眼中莫名微光閃過，隨即，若無其事的跟了上去。
曲臨江送完齊碧婉，重新回到之前自己待的書房。奔堯見他坐在小榻上，想了想終歸是什麽都沒說，轉身準備離去。
“站住。”奔堯剛一轉身，曲臨江淡漠的聲音便從背後響了起來。奔堯心頭一跳，難道他要問話了嗎？
“你方才在門口有意擋住我視線，公主殿下當時在場，我並沒有細細追究你，現在你說，為什麽要擋我？”
曲臨江的聲音平靜如水，漆黑如墨玉般的眸子古井無波的落在奔堯身上。雖然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生氣的摸樣，但語氣中壓抑的情緒，卻如同潛藏在平靜薄膜下，隨時準備爆發的暴風雨前奏。
見奔堯猶猶豫豫，曲臨江眼眸微冷，陡然吐出一個字來：“說。”
雖然隻是一個字，但卻比方才那幾句話更有威懾力。奔堯見他突然認真的模樣，身體下意識的一僵，不敢再隱瞞，避無可避的如實稟報道：“公子息怒，方才屬下並沒有故意遮擋公子的視線，而是在遮擋公主殿下的視線。”他說到這裏，越說越慚愧，原本他是最先看到季長清的，但他卻不想讓齊碧婉看到，未免節外生枝，不想讓齊碧婉早早對曲臨江產生懷疑，他便試圖擋住齊碧婉的視線。不想他一時情急，下意識做了蠢事，齊碧婉的視線沒擋住，反倒將曲臨江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當時他被曲臨江撇了一眼才意識到，即便他擋住了齊碧婉，但卻擋不住旁邊還有一個劉季呢，若是齊碧婉問起，劉季必然是會告訴他的。
曲臨江愣了愣，奔堯的話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幾乎已經可以斷定了什麽，但還是對奔堯問道：“我問你，剛才在樹後麵的人是誰？”
奔堯直白回道：“是季小姐。”
果然是她。曲臨江清晰的感覺到心口咚的一跳。從大門口一路走回書房，被他極力壓下去的那種慌亂再次襲上心頭。曲臨江定定坐在那裏，半晌，卻一言不發。
奔堯見他麵色越來越嚴肅，完全不像平日的鎮定自若，不用想也知道，他這是擔心季長清。忍不住試探道：“公子，你若是擔心季小姐，我們現在就下去找一找吧？”
曲臨江的手，慢慢撫上胸口的梨花小劍，長長的睫毛垂下，盯著腳下的一方天地，似乎那裏有什麽值得認真關注的事。
忽然，曲臨江一下站起，那突然的動作有別有他平日裏的鎮定自若，這會兒功夫，他心中的不安不知怎麽的越擴越大。想到上次季長清在街上公然被人劫持，曲臨江白玉般的臉上漸漸染上了一層寒霜。既然不是齊碧婉，那必然另有其人，季長清這次離開季家，能安全到他這裏來，已屬僥幸。若是上次那些人還不死心，那她回去的路上。曲臨江幾乎不敢想下去，當機立斷道：“走，立刻隨我去找她。”
奔堯很少見過曲臨江這幅焦急的模樣，除了上次季長清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失蹤之後，曲臨江焦急又慌亂的尋找之外，這是曲臨江第二次因為季長清而無法維持鎮定自若的模樣。難道，這次季小姐還會出事？
想到這裏，奔堯心中也慌亂起來。他剛剛還在外麵擋了曲臨江，若是這次季長清萬一有個什麽好歹，那曲臨江過後絕對會找他算賬。他心中忍不住打了個突，愣神的空檔，曲臨江已經邁出房門，走到了院子當中。奔堯一醒，連忙快速跟了上去。
一路上，曲臨江心中起伏不平，上次的那種心慌心亂的感覺越發強烈。而且不同於上一次，這次季長清甚至看到了齊碧婉，想到齊碧婉在門口後來看他的眼神，曲臨江對季長清的擔憂越發強烈了。她會怎麽想，會生氣嗎？還是會傷心？
曲臨江如何了，季長清現在不知道，此刻她正和李光宇坐在一家新開的湘菜館的包房裏。萍兒被李光宇的小廝帶下去了，雖然萍兒不願意，執意要留在這裏陪她，但李光宇以他們兄妹二人不想被下人打擾為由，讓季長清將萍兒打發下去了。
李光宇從見麵到現在的表現都十分客氣，對季長清也尊重有加，進退有度。季長清因為今天受到了刺激，心緒難平，又見李光宇如此，戒心便放下了不少。想到酒樓裏也有很多人，便讓萍兒跟著下去了。
然而，兩杯酒下肚之後，季長清覺得頭越來越暈了，而且，四肢也越來越無力。“表哥，”她聲音綿軟的說：“這是什麽酒，怎麽這麽烈？”季長清心中充滿疑惑，雖然她的酒量不怎樣，但也不至於兩杯就到如此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