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留你沒意思
朝陽初放,晴空萬裏。
刺史府一片安寧,齊碧婉斜斜趴在曲臨江房中的桌上,她已經守了一整夜。
曲臨江緩緩睜開眼睛,隻一眼,便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在刺史府了。他微微轉頭,便看到齊碧婉趴在不遠處的桌子上。
她睡的並不實在,似乎是感應到什麽,她忽然動了動,睜開了眼睛。下一刻,便同床上的曲臨江四目相對。
曲臨江麵色蒼白,嘴唇幹澀,輕聲說道:“辛苦殿下了。”
“你醒了,”齊碧婉起身給曲臨江倒了一杯水,小心喂曲臨江喝了一些,才問道:“感覺怎麽樣?”
曲臨江笑了笑:“好多了。”
“你還說好多了,”齊碧婉白了他一眼,“昨晚你很危險,若是季長清再晚送你回來一會兒,你就失血過多死了。”
曲臨江麵上異色一閃,笑道:“這不是沒事了麽。”
齊碧婉頓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麽,但終究沒說。她突然起身,從桌上將一卷染血的卷宗拿了過來,對曲臨江說道:“這是你昨天帶回來的,我已經看了。”
“哦?”曲臨江雖然麵色蒼白,但卻十分鄭重道:“可有什麽線索?”
齊碧婉麵上似有意外,“你一直查不到章之宜的錢都去了哪裏,但這上麵卻恰好是他錢財的去向,這是最近的一筆。”說到這裏,她有些不可置信道:“原來章之宜一直在為盧召做事,這些全都是賬目,上麵還有新任盧召王,齊佑的私印。”
曲臨江聽她如此說,麵上並無意外,輕輕喘了口氣,說道:“我已經猜到了,殿下,盧召王齊世傑和世子的死可以說明,齊佑並非真的對權利如同表麵上那樣淡泊,他如今用這樣的手段做了盧召的新王,我想,你現在也能猜到齊佑的真正目的了吧。”
齊碧婉歎氣道:“我是真的沒想到,原來齊佑竟然才是隱藏最深的人。天絕門應該也是他的麾下,我真沒想到,齊佑竟然為了權利,不惜殺害管州眾多官員,破壞管州堤壩,導致眾多百姓因瘟疫而死亡的人。”
“人心又怎能單單憑表麵而論呢?”曲臨江輕咳一聲,淡淡道:“雖然我們憑猜測得到這樣的結果,但現在手中畢竟沒有十足的證據,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抓齊佑,還是沒有辦法的。”
齊碧婉柳眉微皺,問道:“昨晚我看到你拿回來的東西,已經連夜派兵圍住了章之宜的府邸,隻可惜,章之宜反應太快,官兵到的時候,他已經放火燒了宅子,人也跑了。”
曲臨江點了點頭:“齊佑的武功,現在已經深不可測。而且,若是他不出盧召,我們也無法把他怎麽樣。”稍稍沉默了一下,他又道:“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可以快速將齊佑擒住。”
齊碧婉愣了下,問道:“什麽辦法?”
曲臨江忽然淡淡一笑,聲音虛弱但卻頗為神秘道:“過幾天吧,等我傷好一點在說。”
“師妹,你真的決定好,不找曲臨江報仇了嗎?”趙仁義認真的看著季長清的臉,似乎想從中看出哪怕一絲的勉強。
“不了,”季長清一邊收拾手中的行禮,一邊對他笑道:“我已經算是報過仇了,如今,隻想四處走一走。若是今生還能有緣找到母親,便是我最大的慶幸了。”
“那,我陪你吧,反正師傅說了,讓我跟著你,你是師妹,我這個做師兄的,必須得保護你。”
“不用,”季長清抬頭,淡淡道:“我想自己走走,師兄你回山上陪師傅吧,我知道,師傅雖然表麵上送我們下山的時候滿不在乎,但他其實是希望我們陪在他身邊的。長清不孝,現在還不能回去陪著師傅,但將來的某一天,若我還活著,我會回去的。”
季帆站在一旁,麵上一片思索,聽了季長清的話,終於忍不住說道:“小姐,您為什麽突然就不想找曲臨江報仇了呢?難道您忘了老爺是怎麽死的了嗎?”
“我當然知道,”季長清忽然抬高聲音,隨即,又緩緩垂頭,喃喃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她停住手上動作,緩緩坐在椅子上,她當然知道季延是怎麽死的,可是,她覺得昨晚的那一劍,她已經把曲臨江殺了,而後來曲臨江拚命帶她出來的時候,便是對她的救贖。她現在並不知道曲臨江的狀況如何了。若是曲臨江不死,那便是命,若是曲臨江死了,那便是她為父親報了仇。
“好了,季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父親的仇,到此為止吧,我和曲臨江之間的恩怨,也到此位置。”季帆似乎還要再說什麽,季長清又道:“你們都出去吧,帆哥哥,你以後想做什麽便去做,不要在跟著我了,從今以後,你就是季劍山莊唯一的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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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錚在一次下山采買的時候,聽鎮上的百姓說盧召王死了。聽到消息的一霎那,他手中拎著的東西頓時全部掉在地上。第二天,便收拾了簡單的行禮,趕去了盧召。
盧召王府,門前坐落兩座高大的石獅子,兩邊站著神情莊主肅穆手持長刀的士兵。孫錚走上前,拿出一枚玉牌,遞到士兵麵前,說道:“麻煩差爺通報一下王爺,就說老朋友來見。”那枚玉牌是盧召王特賜的,意為持牌者可以在盧召的任何地方隨意通行。隻是,若要進王府還是必須通報一下。
士兵看了玉牌,立即鄭重道:“您稍等,我去通報。”孫錚點頭。
不多時,士兵出來,後麵跟著一個身著綢服的男子,對孫錚恭敬道:“請隨我來。”
孫錚道:“現在就帶我去見王爺嗎?”
綢服男子道:“是的。”說罷,在前麵引路。孫錚神色沉靜,跟在後麵。
王府很大,亭台假山,水榭樓台。綢服男子帶著孫錚饒過幾道回廊,又轉過幾個花圃,終於在一間寬敞整齊的大房子前停住。“王爺就在裏麵,請吧。”
孫錚狐疑的看了綢服男子一眼:“你不進去嗎?”
“我隻是個下人,把您帶來就算完成任務,”他笑了笑,“而且,王爺也沒有讓我進。”
孫錚不再說話,緩步邁進了門檻中。剛一入門,忽然,房門被人從外麵關上了。孫錚一驚,連忙回頭,推了一下門,發現門竟然被人從外麵上了鎖。他頓時全身緊繃的戒備起來,這棟房子的空間很大,大到近乎空蕩,裏麵的擺設除了一張桌子外,什麽都沒有。
“你來了。”
一個平靜的男子聲音在身後想起,孫錚下意識的回頭,便見一個身著親王玄服的男子長身而立:“齊佑?”
孫錚麵色凝重肅然:“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齊佑負手而立,他的身後,忽然出現四個人。齊佑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兩步,坐在房中唯一的一張桌子旁邊,淡淡道:“那要看對待什麽樣的客人,”他撫了撫平整的衣擺,抬頭看孫錚:“若這客人是你,就隻能用這樣的禮節。”
孫錚麵色毫無畏懼,但卻隱有怒色:“齊佑,你為了做盧召的新王,不惜殘害親哥,謀殺世子,簡直喪盡天良。”
“喪盡,天良?”齊佑輕輕的反問了一句,忽然冷笑道:“若論喪盡天良,我還是比不過盧召王一家。你可知道,多年前齊世傑的父親,也就是齊尋,殺我全家,滅我滿門,又是河燈的?”
“你說什麽?”孫錚震驚道:“滅你滿門?”
齊佑眼中漸漸出現刻骨的仇恨,冰冷道:“我本是一個鏢局的普通孩子,就是因為根骨齊佳,是練武的好材料,齊尋便殺我全家,隻為將我培養成天絕門主,將來好為齊世傑登頂帝王之位出力,成為他最得力的馬前卒。他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他唇邊勾著嘲諷的弧度,“隻可惜,我唯一的親叔叔還活著,是他,用命將真相告訴了我。我後來去查過,他說的,全都對的上。鏢局在一夜之間慘遭滅門,隻有那個孩子的屍體沒有找到。”
孫錚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你,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是齊尋的兒子?”
“當然不是,”齊佑邪邪笑道:“他們敢做這樣的事,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不過,放心,我將會代替齊家父子完成他們多年的心願,登頂最後的輝煌。以後,這天下便是我的,而我將會是天下的最強者。”
“不可能,”孫錚不能相信的搖頭:“怎麽可能呢?齊尋不會做這樣的事,齊世傑也不會。”
“孫錚,你還是這麽蠢。”齊佑歎息道:“本來我不想殺你,可就是因為你太蠢,妄想來盧召殺我,為齊世傑父子報仇。如此,我便留不得你了。”
孫錚聽了他的話,忽然抬頭看他,麵色漸漸平靜下來:“當年是齊世傑和齊尋費盡心機將我從先皇的刀口救了下來,齊世傑,便是我的恩人,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都不能殺他,所以”
齊佑可惜道:“是啊,他已經死了,所以,你又來送死了。本來你可以不用死的,按理說,你和曲臨江有仇,可以助我對付他,可惜,”他遺憾的搖頭:“你太沒用,整天想著與世無爭,留著你也沒什麽意思。”
孫錚看齊佑的眼神已經十分陌生,他緩緩拔劍出鞘,沉沉道:“好了齊佑,你不用再說廢話了,今天若我不能為齊世傑報仇,便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很好,”齊佑笑著點了點頭,低頭把玩手上的玉扳指,口中冷冷吐出一個字:“殺了他。”
隨著齊佑的話一出口,四個黑衣人齊齊拔劍。瞬間,孫錚便同這幾人戰在一處。黑衣人的武功奇特,招式刁鑽詭譎,縱然孫錚武功不弱,但終究漸漸落在了下風。不過,雖然處於下風,但那幾個黑衣人卻一時半會兒無法將他徹底拿下。
齊佑眉頭不耐煩的快速一皺,陡然起身,從身後的牆上刷的一聲抽出一把鋒利長劍。劍光若寒星冷月,鋒利之氣逼人攝魄。下一刻,他腳尖點地,身體若一道旋風,朝正在艱難對付黑衣人的孫錚飛去。齊佑手腕陡然一轉,帶著長劍從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弧形,平平淡淡的一招前刺,速度卻奇快無比。
“哧”的一聲,兵器刺破皮肉的聲音響起。孫錚的身體陡然頓住,握劍的手維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但卻並沒有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