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告白
此時江離已經將神識探入陸三七的體內，就看到那顆心髒中已經遍布黑色的紋路。
初見之下竟然把他惡心了。
那蜘蛛網一樣的黑線，密密麻麻的，根深蒂固的深入心髒之中。
江離不得不感歎，這能活著，也需要點毅力和運氣。
神識探了一圈，江離皺了皺眉，睜開眼看著陸三七道“有些麻煩，這已經和你融為一體了，成了你的一部分。這想拔出，你估計就死了。”
“沒辦法嗎？”陸三七有些著急。
“有，兩個。”江離伸出兩隻手指道。
“怎樣都行，能活著就行。”陸三七急忙道。
“氣息我看了，不是魔氣，也不是靈氣，似乎是九幽冥氣，也就是鬼氣，或者說，是死氣。”江離說道。
這氣息他很熟悉，他不知道為什麽，他自己就有很純粹的九幽氣息，可能是死了太久了，死氣太濃。
不知多少年的積累，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到了什麽地步。
想到那漩渦，似乎通往九幽的通道，江離嚴重懷疑，自己和九幽有關。
畢竟如果沒意外，他這具軀體，死了太久太久了。
“怎麽可能？”陸三七驚訝道“九幽不可能有人來到地麵的，那裏都是鬼修。”
江離看著陸三七半晌，忽然閉上眼睛，再睜開，濃鬱到極致的黑，然後，濃烈的來自九幽的氣息充斥著整個陣法之內。
“這是？”陸三七麵露驚恐的看著江離，那雙眼，仿佛從九幽望了過來，直接看透了他的靈魂。
而此時，心髒處，自己一直壓製的那股氣息似乎遇到什麽可怕的東西，縮了縮。
就是這種感覺。江離心道。
如今江離釋放的隻是擁有九幽的一麵，將所有光明氣息所掩藏下去。死氣環繞，那雙眼睛，冷靜，邪氣，冰冷。整個人看上去毫無感情。
舍棄了所有的光明，江離第一次直麵這樣的自己，沒有波動，對，沒有任何波動。無情，無欲，好像死水一潭，仿佛對任何事都提不起任何興致。念頭一起，江離連忙將另一股壓下的力量放出來。
然後陸三七就看見江離的雙眸自黝黑中透露出點點金光，雖然還不濃烈，但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不過看上去依舊冰冷。
這是當時和蚩尤打架時，被逼出來的力量，帶著暖意，他不知道是什麽。但一神聖，一陰冷，竟然同時出現在自己身上，還沒有任何要爭搶的意思。
這其實是有悖常理的。
或許是因為混沌靈根，但也未可知。
晃了晃腦袋，江離將這兩股力量壓了下去，又恢複到之前一臉慵懶的模樣。
這個過程不過三息時間，可陸三思已經滿頭大汗，後背濕了一片。
“看，不是隻有九幽的人才有九幽的力量。當年打傷你娘的，是誰？”江離問道。
“這……我不也不清楚。”陸三七迷茫道“隻是聽我爹說，是娘在曆練的時候，被人傷了，但具體如何卻不清楚，多年來，我還以為是魔門的人。可你這麽一說，我更不知道了。”
“無所謂，現在兩個辦法，這第一個，就是轉為鬼修，徹底煉化它。”江離說道。
“鬼修？”陸三千咂舌，這辦法看似可行，可是要他死嗎？
看了眼陸三千，江離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哭笑不得道“靈氣，魔氣，鬼氣，功德念力，妖氣隻不過是種力量而已。人身也不過就是個容器。我這麽說你懂嗎？”
陸三千搖了搖頭。
得，跟嶽子初一樣傻，這不都是修煉基礎嗎？
想了想如何解釋，拿出一個葫蘆道“舉個例子，這個葫蘆，我無論是裝酒，裝水，還是裝果汁都可以。清酒，米酒，桃花酒，泉水，露水，蜂蜜水，隻要是液體，我都可以裝進去，當然土也可以，小點的石頭也可以。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陸三千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那第二種呢？”
“淨化它。”江離淡淡道。
“淨化？”陸三千不解。
“這就要從這鬼氣是如何產生的開始講了，世間萬物，有生就有死，有陽，就有陰，這是天理循環。但死亡往往伴隨著疾病，戰爭，怨恨，恐懼，不甘等等雜亂的氣息形成……”
“停。”陸三千叫停，頭大的很。
他不想聽下去了，他聽不懂。
“就說怎麽做吧。”陸三七算是服了，玄書那老古板，能鬥得過江離就怪了，心裏給玄書拘了一把同情淚。
“也簡單，靈山，修佛。”江離拍板道。
以佛法淨化其中七情六欲，當然還有一個方法，寶蓮燈。可是想用寶蓮燈，代價有些大，而且也危險。
“那還是鬼修吧。”陸三七考慮下道“我不想當和尚。”
江離有些糾結，但還是和他說清楚道“無論是修佛，還是修鬼，想要徹底完好，要麽徹底成佛，要麽永墜閻羅，過程都會很痛苦。”
“什麽意思。”陸三七沒有怕，而是神色認真道。
“這就怪你沒好好聽講了。”江離鄙視道“佛家言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修佛，要摒棄。而修鬼，要經曆。人生離不開這八苦，而鬼氣中充滿了世間所有苦惱後的不甘和怨恨，這最後你會如何？我不知道。”
江離想著方才自己內心的想法，天地再也不入我眼，世間萬物再與我無關，無悲，無喜，無怨，無怒，無愛。對一個人來說，未免有些太過可怕了些。
“你好好想想。”江離說完就先離開，留下陸三七呆坐在那裏，不知在想著什麽。
出了陣法，江離就看見蘇曦坐在一旁，滿腔的迷茫與無助像是瞬間找到了方向。
直接走過去就那麽躺在她的腿上，閉上眼。
“怎麽了？”蘇曦揉著他的頭，語氣溫和。
“沒什麽，讓我眯一會。”江離說完，就那麽睡著了。
“哎。”有歎息聲傳來。
四周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江離站在那，有些恐慌。
“誰在那。”江離喊到“出來。”
“你長大了。”有聲音傳來，沒有絲毫溫度。
“你是誰？”江離不停的打轉，想把說話的人找出來。
側耳傾聽，似乎聽見有水流的聲音，隻是他看不到。
“回去吧，如今，你還不該回來。”那聲音說完，原本睡著的他猛然睜開眼睛。
額頭滿是汗水，呼吸急促。
“做噩夢了？”蘇曦揉了揉他的頭，聲音盡量輕柔。
“呼。”長長呼了口氣，江離才平複下心思。
那人是誰？剛才又在哪？回來？到底什麽意思。而且那氣息很熟悉，好像曾經一起生活了好久好久。
“別想了，我在呢。”蘇曦有些擔心。
剛剛他睡著的時候，身上不自主的散發著九幽的力量，不僅他嚇到了，她也嚇到了。
外麵的雨早就放晴，其他人都不在，隻有依舊呆坐在洞口的玄書，和還沒出來的陸三七。
兩個都是很麻煩的人。
可麻煩歸麻煩，自己攬下的事，跪著也要做完。
“這倆人的抗打擊能力都太弱了。”江離評價道。
“行了，出去走走？”
“行，我們去約會吧。”江離嘻嘻的笑道。
“什麽叫約會？”蘇曦問道。
“就是，你，我，兩個人，做一些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做的事。”江離眼睛一轉，然後拉起蘇曦就消失在山洞之中。
靈氣濃鬱，就連路邊隨處可見的雜草都分外茂盛。
蘇曦坐在河邊，脫了鞋襪，將腳放在水裏。
江離則挽著褲腳，盯著河裏的遊魚，手起槍落，然後得意揚揚的和蘇曦炫耀。
這些靈魚各個肥嫩，想必味道很好。
自從上次沒有適合的工具後，這次出門，江離可是將鍋碗瓢盆都帶全了，還有不少調料。而且和舒淮學習過幾天，他的廚藝又提高了不少。
山林中還有不少妖獸，這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都讓他弄了一些，等著晚上回去大家一起吃火鍋。
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拿出兩條魚出來，拿出鍋，打算燉個魚湯來喝。
蘇曦一直在看著他忙前忙後，嘴角一直翹著。時不時互相對視一眼，哪怕身處秘境之中，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意味。
“你說，如果秘境開啟後不出去，就在這裏怎麽樣？有山有水，空氣清新，靈力濃鬱。”江離忽然道。
蘇曦翻了個白眼道“你想的倒是好，這是你想不出去就不出去的嗎？時間到了，自然就被傳送出去了。”
“咦，這樣嗎？”他還以為會出現一個傳送陣，像進來一樣再出去，孤陋寡聞了。
“哎，願望破滅了。”江離歎息。
不過要是真的讓他留在這裏千年，哪怕有蘇曦陪著，也會被憋瘋的吧。
江離看了看蘇曦，忽然道“蘇蘇，我是不是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蘇曦一愣，隨後臉頰爆紅。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掃去所有的不安。
江離忽然正色的拉過蘇曦的手，看著她認真道“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太陌生，我以為隻是做了一場夢，隻是這夢有些久，說不定某一天醒來，我就不在了。說實話，我很喜歡這裏，有疼，有痛，有開心，有難過，風景好，吃的也好，關鍵是有你，很好。可是蘇蘇，沒有什麽事情是無緣無故的發生的，我和那神棍說的，有因，才有果，而有果，必定有因。如今果在，因是什麽，我不清楚。未來在哪，我不知道。可是蘇蘇，我喜歡你，我想不管因為什麽，但也許遇見你，也在這因果裏。”
蘇曦靜靜地聽著，雖然不清楚他怎麽了，但他說他喜歡她，這讓她的心裏湧出無限的歡喜，可是從那話語中，蘇曦似乎感受到了江離有些不安。
是怕死嗎？他好像是很怕死。
想起最初的時候，那個看上去很厲害的人，事事要躲，事事要避的樣子。可每到關鍵時候又往前衝，衝動的不管不顧，好像什麽都不放在眼裏。有一段時間她是頭疼不以，不是一段，就連現在也是，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惹出什麽事，偏偏他還最無辜。
蘇曦想著想著先是笑了，然後就怒了。
江離還在說著告白的話，然後就被一巴掌拍懵了。
“嗯？”江離眨了眨無辜的眼睛。
“我想到你讓我太生氣我就沒忍住。”蘇曦伸手後也愣住了。
江離哭笑不得，一肚子話愣是卡在肚子裏，特別憋屈。
兩人看著對方，半晌，忽然笑了。
空氣中飄蕩的曖昧的氣息，江離微微靠近蘇曦，見她沒有躲的意思，心裏歡喜。
呼吸吹到對方臉上，癢癢的。
一個坐在石頭上，腳還泡在水裏，一個側身彎腰。兩個年輕的少男少女，互相擁抱對方，帶著小心翼翼的親吻。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有魚兒躍出河麵，一旁的鍋子裏，魚肉的香氣蕩漾開來。
草長鶯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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