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魘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江離望著麵前的景象，終於知道什麽叫上古大宗。與之一比，逍遙門就是個窮鄉僻壤。
宗門高聳，山門前立著一塊巨石，那巨石通體白玉，上麵望仙宮三個字龍飛鳳舞。筆鋒剛勁有力，細看之下，竟然灼傷了眼睛。
“別看，那字跡之中蘊藏著無上大道，修為未到，適得其反。”蘇曦扯了扯江離的衣袖道。
“知道。”江離點了點頭。
好東西也不是誰都可以得的，這他知道。
果然，有不少人被那字跡吸引，陷入癡迷，可不一會，便雙目充血，忽然頭一歪便倒了下去。
“被反噬了。”蘇曦解釋道。
江離心裏後怕，拍了拍胸口，目光錯過山門望向裏麵。
遠處是層巒疊嶂的青山起伏，有白雲環繞山間，盡是縹緲。宮殿，洞府，亭台樓閣，雖然破敗，但依稀可以想象的到當年是如何的風光。
江離好像看到數百萬年前，無數人虔誠叩拜，無數修士禦劍而過，處處是論道之音。
可如今，山還在，人已亡。
所有人一哄而入，江離對著身邊的人們道“都散了吧，各尋機緣。”
江月還有些擔心，不願意走，卻被江離一瞪道“怎麽？你想當電燈泡？”
江月這才嘴一抽，不情不願的走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江離才重新把目光放在那石碑之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入手冰涼，似玉非玉。
“這什麽材質的？能搬回去不？”江離問道。
蘇曦真不知道他腦子裏都在想什麽，隻是道“能，但你實力不行。”
“太傷人了。”江離無奈道“這要是搬回去，逍遙門的檔次可就不止提高一倍。”
蘇曦無奈，拉著他道“走了。”
進去山門，哪怕江離早有心裏準備，可還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鎮住了。
一片狼藉，哪有外麵看起來的光鮮亮麗，隨處可見的屍骨堆砌，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一眼望去，原本應該鋪滿地磚的路麵，此時卻坑坑窪窪一片。
“這幫人連那地磚都不放過？這得是什麽打造的？”江離咂舌。
而此時還有不少修士，低著頭，在那堆屍骨中翻找。配上那一臉的興奮，江離沒來由的心裏發寒。
天地迎來巨變，無數人在睡夢中沒了生息，可能有的人正在去上早課的路上，有的人正與好友談天，有人手捧著鮮花等著心儀的師妹過來，有的人在聆聽師父的教誨。
可曾想過？數百萬年後？自己就連死的，都如此不得安寧？
一朝風雲變幻，滿目瘡痍。白骨哀，紅塵怨，萬年悲歡。
散不盡，幾多不甘，訴不完，未盡之言。
江離看著麵前兩幅枯骨，那是一個大人的骨架，而她正做懷抱姿態，護著一具小的多的骨架。
然而這時候忽然有人將他們一腳踢開。
江離愣了愣，莫名的憤怒湧上心頭，伸手掐住那人脖子，歪著頭道“給我跪下，磕頭。”
那人莫名其妙，剛想罵人，可那掐著他脖子的手讓他連呼吸都控製不了。再看江離，更是嚇得不輕，連連點頭。
江離手一鬆，那人連滾帶爬的跪在那兩具屍骨麵前，連磕三個響頭，然後一臉後怕的看著江離。
“滾。”
“怎麽了？”蘇曦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發怒弄的摸不清頭腦，有些擔心。
最近江離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好，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尤其是之前，雖然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但整個人都感覺少了不少的生氣。這些蘇曦都感覺到了，可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們應該談談。”蘇曦忽然正色道。
江離一愣，眼睛裏帶著惶恐，但因為被白紗遮擋，蘇曦看不見，但他突然有些發抖的手告訴她，他在害怕。
可是害怕什麽？
蘇曦覺得事情有些緊急，拉著他往最近的一處宮殿走去。
宮殿看上去完好無損，隻是上麵被扣下來一塊塊裝飾，想必也是頗為值錢的好東西，已經被前人帶走了。
推開門，沒有預想中的塵土飛揚。入眼望去，似乎是一處弟子住的臥房。空蕩蕩的。隻是牆角堆砌著一副枯骨。
蘇曦大致掃了一眼，然後直接拉著江離，拿出兩個蒲團扔在地上讓他坐下。
江離有些不願，但也聽話的坐在蘇曦麵前，隻是他想抱她的時候，被蘇曦推開了。
“蘇蘇。”江離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不要和我裝可憐。”蘇曦嚴肅認真道“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
氣氛有些凝重，江離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蘇曦也不急，坐在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
江離被盯的有些不知所措，可想開口耍賴，卻又說不出來，而蘇曦的擔心他也知道，隻是自己應該如何說？
天誅？天要誅他？他是早死的人，重生在這具身體中的那一刻，他就承了他的命。
“蘇蘇，我們解除契約吧。”江離忽然開口道。
“不行。”蘇曦堅定的搖頭道。
“可是我死了怎麽辦？”江離現在很後悔。
“那我陪你一起死。”蘇曦想也沒想道。
江離一愣，感覺鼻子發酸，吸了吸聲音有些沙啞道“可是我不願。”
“那就給我好好活著。”蘇曦如是道“如果你因為這個而不安，那我覺得你大可不必。你不會死，而我，也不會。”
“可是若是有一天，天要我死呢？”江離抬頭，也不知看什麽。
天道到底是什麽？他從前不信，如今他也不知道信不信。
“你自己說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蘇曦不明白江離有什麽可糾結的“萬物之於它都是一樣的，何來讓你死一說？”
“如果我本來就不該活著呢？”江離艱難道。
“可是你依舊活著。”蘇曦握著他的手，聲音柔和道“這些道理你都懂，你在害怕什麽？”
江離目光有些迷離。
他怕什麽？怕死？人固有一死，怕嗎？或許吧。可是蚩尤的話一直回蕩在他腦海，始終不散。
孽障，他是孽障。
江離渾身發抖，周身竟然開始被黑氣籠罩。
蘇曦不明白怎麽好端端的，他竟然有了入魔的征兆。
“阿離，阿離，你醒醒。”蘇曦著急可她完全沒辦法。想了想，伸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可是江離似乎根本沒有知覺，一點反應都沒有。
而就在她滿頭大汗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冷晗風走了進來，每一步，好像踩在星光之上。
“你要幹什麽？”蘇曦擋在江離麵前，皺著眉。
冷晗風這人神秘莫測，實力更是深不可測，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強，他要動手，說實話，蘇曦沒有把握。
“他被人種了魘。”冷晗風開口，聲音清冷，並沒有惱怒。
“什麽意思？”蘇曦一驚。
“心有破綻時，以靈魂之力，釋放的一種咒術，可以無限放大中咒者內心的恐懼，不停地拉扯他，直到被恐懼吞噬，墜入無間地獄。”冷晗風解釋道。
“我憑什麽信任你。”蘇曦知道現在情況緊急，可她不敢信他。
“放心，太一永遠不會與江道友為敵。”冷晗風忽然正色，身體還微微彎下一些道。
蘇曦震驚了。
這什麽意思？江離到底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太一宗又想從江離這裏得到什麽？
“鳳曦仙子大可放心。冷某，絕無惡意。”冷晗風繼續道。
蘇曦看了看如今狀況十分不好的江離，再看了看冷晗風，一咬牙道“如果你敢動他，無論你到底是誰，我定要你挫骨揚灰。”
涅槃之火瞬間燃起，可冷晗風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沒有絲毫不滿。
蘇曦心裏更加警惕，可也知道耽誤不得，稍微側身。
冷晗風見此，點了點頭，走到江離麵前坐下。
然後，就見他伸出手指，點在江離的眉心。
“你是誰？”冷晗風開口，而隨著他的話語，周圍的靈氣開始波動，似乎有很強大的規則之力被調動起來。
蘇曦不可置信道“你是言靈根？”
言出法隨，開口既法則，難怪，冷晗風很少說話。
可是現在不是驚歎的時候，就見隨著冷晗風開口，江離渾身一抖，咬著牙，然後吐出兩個字。
“孽障。”
蘇曦腦袋一懵。
怎麽回事？一股戾氣湧出，到底是誰？給他灌輸了這樣的想法？
“你怕什麽？”冷晗風再次開口。
“天誅。”
涅槃之火直接布滿整個房間，可還是有意識的隔絕了正中的兩個人。
蘇曦渾身發抖，天誅，孽障。到底是誰？
心裏更是害怕不已，自己認為自己是個孽障，會被天誅，怎麽可能不怕？可是還怕她擔心，一直極力的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找玄書算卦，是想認命嗎？
蘇曦一陣後怕，如果不是發現的早，如果不是有冷晗風在，江離會把自己逼成什麽樣？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怎麽辦？”蘇曦聲音有些抖。
“找到根本，斬了就好。”冷晗風呼出一口氣，額頭已經滿是汗水。
“如何斬？”蘇曦問道。
冷晗風笑了笑道“不用我們，他就可以。”
蘇曦還不明白冷晗風話裏的意思，就見一個金色的珠子自江離眉心飛了出來，繞著江離轉了兩圈，然後停在他的頭頂。
一束金光射出，將江離罩住。
而冷晗風在見到那顆龍珠的時候，神色竟然恭敬幾分，然後就見他雙指並攏，在江離周身連點幾下。一個七星陣環繞江離四周。
而江離此時情況也很不好。
“蚩尤，沒想到你還活著。”江離看著那個吸附在自己靈魂上的黑影，暗恨道。
“小家夥，沒用的，天地不容，你早晚要死。”蚩尤最後一縷魂息依舊蠱惑道。
“放你娘的狗屁。”江離可算明白了，怪不得總是想他說的那些話，果然不虧是從上古就苟活的魔神，其手段之多，哪怕成了一縷魂魄，也能作天作地。
“天地還不容我？好大的臉，我的命是爹娘給的，與他何幹？它敢逼逼，老子捅了他。哪怕老子會死，也是死在你後麵，可你，連輪回都做不到。”江離惱怒至極。誅邪轉瞬間變換墨色槍身，對著蚩尤就刺了下去。
蚩尤想逃，可忽然帶著無上龍威的金光直接將它罩住。而後，星辰的力量瞬間將他禁錮，誅邪槍近在眼前。
“不，本座不會死。”蚩尤慌了。
星辰之力加上龍威中蕩清一切的至尊正氣，讓他徹底沒了反抗之力，而誅邪已至，那來自九幽的力量，瞬間讓他僅剩的一縷殘魂分崩離析，瞬間消散。
“不。”蚩尤最後的不甘還在回蕩。
江離皺眉，反複檢查自己的身體，魂魄，識海。更是不放心的，雷靈力湧動，從裏到外的蕩了一遍，那絲絲雷電中因為吸收了劫雷而帶上金芒，更有太陽真火的灼燒，根什麽都別想留下。
江離最後又掃了一圈，這才睜開眼睛。
還沒等他看清環境，便感受到了那溫暖的懷抱。
“蘇蘇？”江離有些呆。
“嗯。”蘇曦點了點頭。
“我沒事了。”江離安慰道。
“嗯。”
“乖，我好的很，真的。”
“嗯。”
“那你先起來？”
“嗯。”“我臉怎麽有些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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