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憶昔年何
68 憶昔年何
宇文訓興衝衝地出了添香台,直奔海麓苑,剛進門,便大喊道“穎兒!穎兒!幹嘛呢,快出來!”
裏麵的穎兒聽見是世子的聲音,立馬迎了出來,隻見世子滿身酒氣的跑來,看見穎兒便將她抱起來狠狠地親了上去。穎兒嬌羞的連忙躲開,說道“世子——這麽多人呢。”
宇文訓才不管這些,哈哈大笑地將穎兒抱到裏麵坐下。穎兒在其懷中問道“世子今天遇到什麽高興的事情了?還喝的醉洶洶的。”
宇文訓抱著穎兒說道“你可知道今天這酒,我是在哪喝的嗎?”
“在哪?世子爺想到哪裏去喝酒,哪裏還不是跟接聖駕一般的。”
“這倒是,不過今天這酒,可不一般哦,這酒是在你的師姐陸未晞陸仙子那裏喝的。”
“原來世子是去找師姐了,她還好嗎?”穎兒低下頭問道。
宇文訓見穎兒低頭似乎不高興,便哄到“寶貝吃醋了嗎?嘿嘿,放心!我隻是去添香台喝了幾樽酒,聽了聽你師姐的琴聲罷了。”
“穎兒哪裏敢吃醋,世子將來是有三宮六院的人,穎兒一介風塵女子,跟著世子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哪裏還敢奢望什麽、”
“你放心,你既然是我宇文訓的女人,那就沒人再敢說什麽。你知道你師姐來長安了麽?”宇文訓問道。
“師姐此次名動長安,穎兒怎麽會沒有聽說……”
“那你為什麽不去見她呢,她今日還說想見你來著。”
“世子爺,這就是我和師姐的難處了,穎兒命好,跟了世子,可是師姐還在煙花風塵,這海麓苑是深宅王府。她不便前來,穎兒既然已經和過去了斷,雖然想念以前的姐妹,但終究人言可畏,與之來往,怕是壞了世子爺的名聲,所以……難得一見。”
“放心!本世子今天已經答應了陸姑娘,她可以隨時到這裏來,你也可以隨時到添香台去團聚。”宇文訓大度的說道。
“真的?”穎兒很高興,但是還是說到“這樣,還是不好。”
“本世子說沒事,就沒事!”
“世子爺該不會是看上我師姐了吧?嘻嘻——”穎兒嬌笑到。
宇文訓捏了穎兒吹彈可破的臉蛋兒一下,不懷好意的戲謔道“也行啊,穎兒做媒,本世子把你倆全收了,正好你們也團圓一下,哈哈哈……”
桃園裏,秦城和竹玄之師兄弟兩個正在喝茶。
“聽說最近名頭正盛的陸未晞放出話來,要邀請長安懂音律之人前去切磋,第一張請柬,就請的是世子宇文訓。他哪裏懂什麽音律,就比你大師兄我懂點。”秦城端著茶杯說道。
竹玄之聽完這話笑道“大師兄放心好了,下次如果有個高手中的高手來長安討教切磋,絕對少不了你的。”
“那是,你大師兄我別的不敢吹,但是要論起比武切磋,哪裏要是少了我,我可不答應。”秦城當仁不讓的說道。
“陸未晞以後請的客人還多著呢,大多都是些不怎麽通音律的,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竹玄之神秘的說道。
“好戲?誰的?跟我們有關係 ?”秦城好奇的問道。
“跟我們沒什麽關係。”竹玄之並沒有直接回答秦城,而是問道“陛下和你說起我了麽?”
“哦,你不問我還要告訴你呢,陛下那日見大司徒梁和把清查寺廟得來的土地。財物等又重新給了宇文護的人,分到百姓手裏的東西很少,心情似乎很沉重,便在練武的時候找機會給我說了。說他不想在等了,還說要我以後要秘密的到你這裏來。”秦城說道。
“哼,廢佛是一項長久之計,宇文護隻是想借機征稅斂財而已,等以後陛下親掌大權,會再來一次真正為百姓謀福的廢佛大計的。”竹玄之冷聲說道。
“我說你就是費勁,你幹嘛不直接告訴他你就是趙……”秦城的話沒說完,就被竹玄之以嚴厲的目光製止了。然後他說道“讓你知道,就已經是無奈之舉了,我已經是冒了很大風險下了很大決心的,假如讓宇文護的人知道我與陛下有來往,無論是趙氏遺孤還是登龍先生的身份,都會給陛下,給青詩,給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帶來殺身之禍,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好吧!都聽你的,不過我可不怕什麽牽連。”秦城無奈的說道。
“哎……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能活下來的,就應該讓他們好好活著,”竹玄之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大師兄,麻煩你回去和陛下說,我最近要動手了。”
“誰?”秦城問道。
竹玄之望著遠處,放下了茶杯。並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幾日裏,在添香台的陸未晞接連發出了好幾張請柬,邀請了好多人去新居的幽蘭榭裏去。因為朝廷有製度禁止官員去煙花柳巷。
上次添香台的動靜太大了,所以未晞不得不重新換了個別致的小院住下。繼世子宇文訓之後,接下來的有公子宇文深,大宗伯元欣,於文若和獨孤震二人,還有天宮中大夫西門白。
既然請了世子宇文訓,那宇文深夜必須得請,否則這擺明了就是沒把宇文深放在眼裏,宇文深去後的待遇自然也和他大哥差不多,好茶好酒好曲子招待,然後禮送出門。大宗伯元欣自詡是詩酒風月的風雅之人,不但是粉市街頭的常客,還常常在家中大擺筵席,養了一大堆歌舞女供他賞樂。
自打在添香玉台上見了陸未晞的歌舞之後,其他的舞曲便再難入元欣的法眼,此次得陸未晞邀請,便高高興興地去了幽蘭榭,不但聽了未晞的曲子,還和未晞交流的好長的一段時間,二人倒也相談甚歡,未晞對這位大宗伯的琴藝也是讚賞有加,最後,元欣算是高興而來,得意而歸了。
至於獨孤震和於文若兩位去幽蘭榭,那便是去敘舊了。
“陸姑娘,自金陵一別,姑娘的曲子,可是讓在下魂牽夢縈啊。”於文若說道。
“到底是曲子讓你魂牽夢縈,還是佳人讓你念念不忘啊?”獨孤震這是在哪都不放過他。
“你……陸姑娘這般美若天仙,讓人難忘有什麽不對嗎?”於文若辯駁道。
未晞見他二人如此,便笑道“當初在金陵時,兩位公子和竹先生一起,便時常鬥嘴玩笑,想來二位定是金蘭交好了,人生難得知己,真是讓人羨慕。”
於文若聽得此話,便指著獨孤震說道“他啊,有什麽壞事都叫的我,有好事的時候一般吃獨食。”
“彼此彼此——”獨孤震沒好氣的說。
“竹先生可好?聞得先生身體不佳,不知現在好些了嗎?”未晞問道。
“先生一切都好,現在我家的桃園住著,未晞姑娘有空可以去看看。”獨孤震說道。
未晞並沒有答話,她何嚐不想去呢,但既然竹先生將大事相托,自己就是拚盡全力,也是要為他做好的。
“剛才未晞姑娘說起知己,昔年竹先生以兩文錢嘲諷金陵王孫巨商們的妙聞,若不是未晞姑娘領會得先生之意,怎會有這樣的佳話,未晞姑娘和先生才算是知己呢。”於文若說起了往事。
於文若此話,正好觸動了陸未晞的心事。想必終此一生,自己都忘不了那個瘦弱俊雅的身影吧。
在一個個盛氣淩人的王公貴族中間,在一個個揮金如土的富商巨賈麵前,一個看似文弱卻穩如大山的人,手指夾著兩文錢,放在了堆滿金銀珠寶的錦盤中,不卑不亢的說道“在下就這兩文氣錢,點姑娘那一首《白露未晞》……”哄堂大笑中,他麵不改色,嘲諷鄙夷下,他不為所動。
感謝老天,讓自己遇見了他,讓自己在那一晚叫住了他,讓自己和他聯手,在那遍地浮華的金陵城,在那醉生夢死的煙花裏,聯手狠狠地羞辱了那些自以為高貴的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自己自幼家貧、世道混亂、身不由己,這才被人買賣,流落風塵。但自己從未覺得自己比別人低賤,也未覺得別人比自己高貴,這些年,飽嚐了人情冷暖,受夠了世態炎涼。雖然自己被萬千人吹捧著,但自己心裏明白,那萬千人心中,自己終究是個低賤的歌舞伎,自己終究是那些人眼中的玩物。隻有竹先生,那位叱吒江湖的燈籠會幫主,那位胸懷大誌的奇才,第一次將自己當做真正的朋友。此次若不是他以要事相托,相見何其難……
陸未晞沉靜了許久,才慢慢地說道“昔年往事,公子還記得。先生身負奇才,如在雲端,未晞隻不過一介風塵,哪裏敢與先生互為知己,隻是普通朋友罷了。”
“未晞姑娘和竹先生很早便認識嗎?”獨孤震不禁問道。
“先生和兩位遊曆金陵時,我們算是初識,後來未晞也到過幾次益州,拜訪過先生幾次。也在荊州偶遇過數次。”未晞淡淡的說。
“哦——這樣啊,看來姑娘和先生還是有緣分的。”於文若笑著說道。
“緣分?緣分……怕是這世間最難以琢磨的吧。”未晞在心裏默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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