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異變
風林火山，則是當年劍二所創，流於江湖之間卻無人得其真傳的劍本。其中四式，各有精妙。如今則是於四時各傳其中一式，四時亦是將其修至爐火純青之境。冬時則是被授以其中“風”之式。
風者，疾也。風式則如其名，其勢如風之迅疾連貫，所指之處乃無處不在！乃是風林火山四式中最快的一套劍招，而冬時亦算是四時中最強的一位。
此時冬時傲立於桃葉身前，身體周遭散出一股溫白色氣浪包裹住二人，眼神之中殺意熾盛，冷聲道：“吾乃冬時，翠山劍閣劍二之徒！風林火山之風！今日退者無死，進者無生！”
冷眼直麵人皇與四大天將而無絲毫懼意，此等氣勢衝天，卻是出現在一名看似嬌柔的女子身上，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即便在人皇眼中，桃葉身前的這名劍侍亦非尋常。羲重作為人皇乃是帝國之巔峰，可眼前這輕飄飄的女子卻給了他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雖遠不至於平起而論，但這名女子絕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況且其年紀不過二八，若是放任成長，日後若不能為皇族所用，在桃葉身邊必然是個威脅。
看冬時周身纏繞著幾乎化為實質般的臻氣，當知冬時內息已成境界。想來羲澤境在這個年紀也不過是依憑恩賜才有此番造化，區區小女子之才怕是仍在羲澤境之上！
若依人皇對於桃葉的了解，其自幼展現的武道天賦絕不比羲澤境差，可方才內息相撞之時，桃葉幾乎毫無還手之力，這倒是讓人皇有些驚訝。
或許這三年間的經曆使得桃葉不進反退亦然合理。
但拋開此間一切，人皇的注意力最終放在了桃葉腰間那一挽美劍之上。且觀其外表自然絕美，木柄白鞘乍看有些普通，若細視其質地，雖是木劍，可其鑄料必然是桃氏庭中那千年老桃的斷枝！
關於桃樹的傳聞已無需多言，桃氏中人亦多有以木枝承作之兵刃，其鈍木之型，斬鋼斷鐵卻輕而易舉。木身質地雖軟而金剛不壞，稍有傷痕亦可自複而生，乃是世間良品。
至於其劍鞘則不用說，正是當年劍二所用之鞘。唯獨鞘身略帶弧度，劍鞘底端則有削尖，似成刀型，卻開雙刃，必是席承劍二理念之傑作。
劍二之劍，其名散華，乃是位列翠山劍閣之二的絕世寶器！可其終歸所以能名滿天下的原因而是其刃身鑲嵌的那顆九彩琉璃。
這顆小石頭可是有著難以言表的門道。
人皇不敢大意，當下製住場麵，對著劍百一擺手道：“都住手！劍百，過來。”
劍百聞之即退，閃至人皇身邊，俯耳在前。
“你可看清了？”人皇壓低了聲音，問道。
劍百見得人皇如此認真，自然不敢鬆懈，堅定道：“雖難以
置信，但屬下看得真切。桃葉之劍身刻‘散華’二字，其上鑲刻之九彩珠，必然是劍二所屬的那顆天地自然化晶！”
“你確定？”人皇又問了一遍。
劍百仔細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必然如此。方才桃葉出劍之時並無臻氣彌散，大德即便隻出了三分力，卻動用了恩賜，尋常劍刃仍觸之必碎！反觀那柄散華，觸勁即化氣而收！隻是桃葉的本事不到家，化不完這股氣勁。可就算如此，也絕不是那區區一劍毫發無損的理由。”
“天地自然化晶，這顆化晶竟又落入桃氏手中……”人皇的眼神忽然有些呆滯，嘴裏念念有詞。
所謂化晶，隻是一種極其通透的晶石。據傳聞在舊時曾開采於羲何帝國西境，被當做普通的裝飾品販賣。
而後突有異者引發了化晶形態上的變化，其通透的純白憑空浮色而出。機緣巧合之下作為武器的配飾，卻發現有了形變的化晶可以賦予武器以特殊的性質能力，這種得以形變的化晶被世人統稱為異化晶。
說來其實多有雞肋，其特化之力大多是些固有特質，類似於“堅硬”、“輕化”、“重化”之流。而有上品者，則有賦予元素或其餘屬性之能，最上品者當有異端法則之力，隻是這種絕品少之又少。
化晶雖然詭異無比，但終究是依於武器之上的附加品，且需機緣認主方可激發其潛質。無緣者擁有異化晶則會使其褪去異色，從而變成一顆隻是品相精美的小石頭。
但這東西在有緣者手中便絕非不同，這一點羲氏皇族最有體會。方才劍百所言提到，尋常兵刃若無臻氣纏繞，麵對恩賜者的特殊能力，觸之必碎。而承襲化晶之能卻可完全抵禦，甚至反過來壓製恩賜之力。正是這種東西使得普通人得以與恩賜者抗衡，使兩類人之間的絕對距離快速拉近，甚化為烏有而至反壓一頭之勢。
正如桃葉手中這顆“天地自然化晶”，當年由劍二所得，其威能便是可以接受天地之間一切性質的能量！其中就連羲氏皇族的“生命恩賜”之能亦涵蓋其中！
雖當年的劍二生性灑脫，且一手美劍境界之深幾乎冠絕天下，所謂化晶之能罕有使用。但其曾與人皇本人切磋之時，自然引發的化晶之力完全壓製住了人皇！僅憑這一點，便算是對人皇構成了致命威脅！
關於這一點，知道的人很少，否則劍二身死之謎即便未解，天下人難免率先為其定調。
當年為了處理這顆化晶的問題，皇族上下可謂是煞費苦心。可如今本消失已久的東西卻又落在了身負埋怨的桃葉手中，人皇心中那股正無限迫近的危機感再次席卷而來。
關於這件事，劍百心中明了。見得人皇的反應，便起
了心思。偷偷瞥了一眼下方的桃葉二人，劍百笑道：“不知大德是否還要留著此二人？”
聽得如此，人皇並未有什麽反應，隻是心中的不安占據了理智的絕大部分。想來桃葉一代天之驕子，身邊又有師承劍二的天才劍侍，若依人皇所想，這樣的劍侍應該不止一位。
當真放任這批人成長，加之桃葉繡花紋袍加身，背後有整個桃氏作為後盾，待其羽翼豐滿，若真有歹心，不知道皇族會為此付出和等代價！可若真狠心除掉他，怕是真會掀起整個桃氏的怒火，屆時桃氏必然放棄北境、群起而反，更有甚者或許會引來極北帝國一同入侵.……
於公於私，後果皆有不堪設想之勢。
可有那麽一瞬間，人皇想起了桃葉說過的話，似是靈光一閃，笑道：“孩子，本是區區一件小事，現在卻由一場堂辯演化至劍拔弩張！如今劍已出鞘，弓已引弦，你可有什麽建議？”
“要殺便殺！何須多言！”站在桃葉身前的冬時偷偷從袖中握住了什麽東西，滿麵無畏道。
時至如今，桃葉最怕的並不是人皇會如何處置自己，而是冬時！這家夥的態度過於霸道，若是最後人皇放過自己卻不放過冬時，桃葉又怎麽可能答應？最後的結局依然會演變成為桃葉二人命喪於此。
依人皇對於桃葉的了解，後者乃是重情重義之人。能為一介平民狀上公堂，自然不可能放棄身邊最為親密的女侍！隻要抓住冬時當堂逆反這一點，桃葉今天便絕沒有贏麵！
可桃葉又怎麽可能屈服？事已至此，便無需保留那最後一絲顏麵。當下怒道：“既是堂辯，當言行隨意，辯後自有定論。大德聽不了逆耳之言，這初乾殿上下亦無一人聽得，區區在下，不敢再多言，隻求大德降罪便是。”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人皇笑道。
“桃葉，你不要太過分了！堂辯不是你侮辱皇族的理由！”使君中有人忍不住的責怪桃葉。
“何談過分？事無巨細，皆有屬之！事大事小，放於公堂之上，皇族皆能撇個幹淨！罪至各人則皇族無罪？羲何老祖開國之時所求究竟是帝國上下一心、平安和樂，還是皇族為主，其下者各承其罪？若我說，皇族自然無罪！若非如此，為何公堂之上隻有君臣而無親友，為何相識多年的平民會承以罪名？為何我母親身死三年我卻連她的屍首都未曾看到？我父母究竟所犯何事卻天下不公之？終究是皇族中人誰也不信，無情者獨善其身；為情者，自承其心罷了。”桃葉幾乎歇斯底裏的喊道。
聽得如此，人皇頓時青筋暴起，當下一個點步衝下王座，單手直上朝著桃葉的麵門而去！
冬時見得人皇來勢洶洶完全不敢大意，
氣勢收至微茫，重心在下，單劍於側，沉腰單手撫劍蓄勢。
可就在此時，桃葉輕輕拍了拍冬時的肩膀，一笑上前。
手中一塊明晃晃的金牌高舉於頂，雙腿齊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桃葉的眼角霎時間有晶瑩滑下，所過之處淚絲成路，承著桃葉心中最後一絲希望落於玉階。
桃葉的聲音低沉嘶啞：“大德，我生於皇城，大德亦是看著我長大。無論當年之變究竟為何，我於帝國尚有依倦，對於皇族的培養亦有感恩。如今帝國已不再是我心中的模樣，桃氏衰微，父親亦投身境外，從此我桃葉便算心如死灰、再無所依。”
看到金牌的一刻，人皇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滿臉震驚的望著跪在地上的桃葉。
“我無法改變皇族的態度，亦無法改變過去的一切。如今我身穿繡花紋袍，便可代表整個桃氏。無論大德鬆口與否，桃葉再無所求，隻請大德收回金牌！從此往後，桃氏於境外者永不回城；關於桃葉，大德生殺隨意，若殺，則以血肉償還父母養育之恩；若不殺，桃葉則請遣出帝國！待得桃氏一代血肉消散，從此羲何帝國再無桃氏！”桃葉重重叩首，已然淚濕滿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