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劍閣之主
天梯，顧名思義，登天之梯，其勢則宏，宏如天外之物。桃葉雖不知，但這卻是世間所流傳著對於劍閣唯一準確的傳言了。
如今當麵得見真容，著實令桃葉不敢相信。
關於劍閣有著太多的秘密，世上拜山門者奇多，其中有緣得見劍閣者亦有許多。但愈多人摸到了劍閣的門檻，流出的傳言便愈離譜。久而久之，真相也成了浮誇的虛言，關於劍閣的消息也就隻剩下神秘了似的。
但就算是這翠山劍閣傳的多麽離譜，當真看到這百階天梯之時，桃葉亦不禁感歎：“這也離譜的有些太過分了！”
桃葉身邊的春時同樣癡癡遙望天梯，似是想要看清這天梯的盡頭一般。殊不知身後的月天將宋眠已然跟上，躲在一處看著傻站著的二人。
顯然宋眠是看不到這一處天梯的。
拜山門者，有幾類人是絕不可能找到正路的。其一，殺性過盛之人。翠山這股仙氣正是因劍閣過於濃烈的劍氣所融養而成，對於殺意衝突至極。殺意越重，對於方向的迷失感就越強。其實此時此刻的宋眠並不完全能看清桃葉二人所在之地，隻是憑著多年經驗，判斷二人正立於此處而已。
其二，劍意過輕之人。既是劍閣，對於劍的通明之感必不可少。劍者亦有其魂也，多有靈劍生魂則擇主而侍，亦可護主。可說這閣中百劍，每一劍都是養生出劍魂之神兵。更有甚者，據說劍閣之主已化劍於無形，劍魂已附於其主之身。需要劍時，劍便在手；無需劍時，亦處處為劍，則是劍之宗者，身而為劍也。
其三，心術不正之人，所懷不軌者亦不可能受到劍閣的接引。此下之意不言而喻，劍閣百劍皆是出世之人，有著凡人無法想象的職責，其所護於身後的東西才是劍閣真正的秘密所在。若非心地純淨之人，沒有接觸這個秘密的資格。
既然桃葉與春時都見到了劍閣的大門，這也不難辨明其本身於劍修者之天資。
“如果現在站在此處的是冬時而不是我就好了！”春時突然癡癡道。
桃葉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春時，可看到其眼底不知為何閃爍著的晶瑩，方明白過來春時所言或許是發自肺腑之言。
“不如說，如果此時站在此處的是你們四時中的任意兩位而不是我就好了。真正有資格拜入劍閣之人，想必是你們四位登峰造極之人。憑我的本事，還差的太多。”桃葉歎了一口氣道。
春時搖了搖頭道：“並非主人所想。我們四時，隻修劍之一角。即便是稱讚一句登峰造極，也隻不過是偏安一隅罷了。真正能立足於劍閣之人，必然是吸納四時之修為的主人！且主人不知，即便是劍閣中人，也不是誰都有資格擁有劍奴！”
桃葉極其
不喜歡聽到劍奴這兩個字。
春時自然知道桃葉的喜惡，但身在此處，她必須要提前為桃葉打一劑預防針。則又道：“百劍之中，唯有前三席才有資格擁有劍奴。並非其餘九十餘劍沒有本事，而是隻有這三劍才有摸到劍之極點的可能。這三劍必須純粹至極，而擁有劍奴實則是一件極其不純粹之事！對於一般劍修而言，可能有百害而無一利。”
桃葉思索一番後，並不理解春時的這句話。正如他自己提劍時起，除了母親會在合適的時候插手提點桃葉的瓶頸之處外，桃葉所有的劍技都是從四時身上學來。
正如桃葉可以使用冬時的風之勢一般，他的姿勢也好、氣勢也罷，甚至就連出劍之時的劍意都與冬時分毫不差！這種迅猛且標準到了極致的劍法，便是由冬時感悟而出，且一點點傳授於桃葉。桃葉受用極其，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
實在是不明白春時的意思，桃葉則問道：“我從不以為如此，又何出此言？”
“劍，乃是最求意境之刃。每個人對於每一劍，都必然有不同的理解。劍閣之所以能為前三席各準備四位劍奴，乃是因為這四位都與劍主修的是同一種劍道，甚至絕無一點點的偏差。劍奴所悟所行，便是劍主之道。五人同悟一道、同使一劍，若是有一人毫厘之差，被劍主拾了過去，必然會導致其道偏之千裏，毀於一旦！也正是這種絕對的嚴謹，才有當年劍二的反差。其從不讓劍奴悟自己的道，反而教給劍奴屬於自己的道，則是如今四時所修劍技。”春時恍惚間陷入了回憶之中，似是無法自拔一般。
“即便成了今日這個模樣，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反而，四時的強大皆是展示在我麵前。學會你們的劍技，無論是誰都可名揚天下成就大統，我且可如此斷言。”桃葉笑道。
“主人！若是如此，那天下豈不是可以出現無數個劍二？劍閣的存在又有何意義？我們所看到的劍，隻不是劍的一小部分，當主人真正與百劍交手便不難發現，不論是我們中的誰，都還差得遠。”春時懊惱道，又低聲說了一句：“如果是冬時在，即便麵對百劍，或許也未必真就落得下風。”
“冬春夏秋，各有所成，冬時雖強悍駭人，但你們每一位都不差之。或許你擔心你不如冬時，我雖不敢苟同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可至少身承風林火山其中一式的你，在屬於你的劍道之中絕不可能輸給任何人！”桃葉笑著，言語之中的堅定令人動容。
春時深深望著桃葉的雙眸，眼眶之中已然汪洋似海，險些便要泛起浪濤似的，說道：“主人，春時不才，一生所為隻想保護主人周全，卻從未想到拜入劍閣之時能有萬分把握擋在主人身
前，春時沒有這個本事。”
桃葉輕輕拍了拍冬時的腦袋，笑道：“春，你太看不起自己了，且忘了當年與外人起爭執時，明明溫順如你卻劍拔弩張的厲害！也不知那個春天去了哪裏。明明現在已然覺得溫暖，你確偏偏想要我冷的打起寒顫才放心？”
聽得如此，春時感動至極，在桃葉身邊，其實不隻是春時，就連冬時都曾感覺自己遠遠不夠強大！劍二當年教誨，則是期願四時能夠守護桃葉身邊，護其周全。
可事事無常，發展的令人出乎意料之外，就連四時自己也不曾想過願意為桃葉付出至此。
想來四時第一眼見到桃葉時後者還隻是一個繈褓之中的小娃娃，四時也不過稍大一些，幾個小鬼趴在一處，眼對著眼。可每當桃葉看到四時總會活潑的傻笑著，手腳活動著尋求幾個姐姐的愛撫與擁抱，那是個可愛到了極點的孩子！這也是四時與劍主初見時的歡喜，從第一眼開始，四時便喜歡上了這個連吃奶都要大笑的娃娃。
如今那個嗷嗷待哺的娃娃，已然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傲立於劍閣門前，得到了劍閣的引導。
隻是不知何時，他是否就不再需要我們的照顧了？春時的眼中第一次展現出了一股恐懼，即便獨身麵對宋眠，春時不過也就是謹慎七分，為了保護自己唯一的劍主，她無所畏懼。可若是桃葉不再需要自己的保護，甚至自己都會成為春時的累贅，那自己的存在還有何意義？
為劍主生，為劍主死，此乃劍奴的使命。可在桃葉身邊，總要使得自己貪生怕死似的，亦盼望著每一個春天都能過的長一些，好多看看這個自己拉扯著長大的孩子幾眼，隻怕過了些日子就不認識他了。
四時了解桃葉，桃葉同樣了解四時。看到春時眼中止不住的恐懼，他又何嚐不是心痛萬分？
可有些事，自己幫不了她，但桃葉也有想要對她們做出的承諾，輕輕挽起了春時的雙手，桃葉深情款款道：“無論如何，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沒有你們，我連怎麽生活都不清楚。如果你們心裏有什麽不安，便盡快解決它！方知我本就是一個被你們寵壞了的孩子，以後還需要你們保護我很久很久。”
聽得如此，春時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張纖瘦的小臉梨花帶雨，甚是惹人憐惜。
幼時桃葉最愛與春時撒嬌，其實之中春時乃是最貼心的一個，性子溫婉至極，心中每每有什麽委屈，見到春時便能放聲哭了起來。而春時更會滿麵心疼的抱著自己，為自己輕輕撫平長發。總是輕聲說著：“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就沒事了。”
桃葉是第一次看到冬時如此動容，心疼的將其輕輕攬入懷中，撫著其柔軟的
長發，為其撫平每一根毛躁的發絲，同樣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
桃葉越是柔情滿麵，春時哭的就越是厲害，頭埋在桃葉懷中越來越深，似是想要卑微到塵埃中去。
說來如此景觀，郎才女貌，深山之中相依相伴，應是一副惹人感懷的美好，可在一旁宋眠的眼中萬萬不是如此！對於他而言，此時此刻乃是下下手的良機！
其形如鬼魅，於陰影之中，摸索上前。以桃葉二人此時的狀態，根本不可能發現完美隱藏自己的宋眠！
從一個死角已然快速移動到了自己的射程之內，隻需拔出腰間的匕首，隻需一步，不管眼前這對男女姓甚名誰、乃是何方神聖，別無有他，必然雙雙斃命！
嘴中一聲冷笑，宋眠雙刃在前一步刺出！
“男女情長，最是誤人，黃泉路上有個伴，也算是你們幸運！”
當桃葉聽到宋眠低沉的聲音，感受到那種錐心的殺意之時，下意識般摟緊了懷中的春時，轉頭相望，卻發現雙刃就停在自己鼻尖一寸距離！
宋眠臉上的笑意早已收斂，雙刃被一股無形的利刃擋住，無論如何發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自己再如何，也是身居四大天將之位，能以一道劍氣便讓自己束手無策之人，宋眠自認連劍閣前三席也不可能！
“是誰？劍閣之主？”宋眠疑惑著大聲問道。
“劍閣無主！男女情長又有何不好？莫要打擾老夫看戲，這兩位是劍閣的客人，還是讓他們多溫存一會兒！劍閣已不知多少年沒有這種人情味了！”一道蒼老且和藹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