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夜雨驚夢,汐顏再病
“那畫乃是一畫雙揭後經過描補的次品,梅大人當場便識破了其中蹊蹺。”
是被識破了其中的蹊蹺,不過不是梅大人,而是汐顏。不過在場的人都以為是梅傲雪。
溫靜初並沒有出玄衣人的事情,這讓林家兄弟既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吃驚。他們自然不想家裏人擔心了。
況且他們根本不知道玄衣人為何阻攔他們,在他們看來,最好隻是一個誤會。
但是當初溫靜初明明當麵向玄衣人承認是自己識破的,為何不當場揭穿呢?他又和梅大人之間有著怎樣的關係呢?
溫靜初和玄衣人的話讓他們知道,事情絕對不會是誤會那麽簡單。
既然溫靜初不想,他們也不會亂。
得知畫為次品,林孝賢是既惋惜,又有些氣憤。
“幸虧梅大人見多識廣,識破了其中的蹊蹺,否則日後世人都會傳梅大人藏有一幅靖安居士的遺作。
那時,不被世人發現是贗品還好,要是發現了,也會有人認為是梅大人不舍得拿出真跡,才會想出一畫雙揭的手段。
要是因此得罪了什麽大人物,可就不妙了。"
林家兄弟隻覺得父親分析的比他們透徹,卻並沒有往深處想。
可是溫靜初心裏對怡園自此種下了一枚疑惑的種子。
玄衣人冰冷的眼神還在他腦海裏重現,眼中的殺意絲毫沒有可以隱藏,他是衝著林家兄妹去的,還是另有他人?從林君廷和林君明的表現不難看出,他們並不知情。
是汐顏識破了一畫雙揭的技法嗎?她今夜很不一樣,那黑白分明的眼相比於以往,靈動太多,也隱藏了太多。
要不是從認識林家兄妹,他最初根本認不出女扮男裝就是汐顏。她哪裏來的勇氣走上曲風亭和那些成名已久的文人學子一較高下。
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鳳汐顏。
諸多疑問,他不得不暫時壓在心底。
林舅父不是沒沒有思量之人,溫靜初的話點到即止。足以讓林孝賢對怡園有所警覺。
至於玄衣人的事情,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溫靜初認為不宜過早告訴林孝賢,免得弄巧成拙,招來更多麻煩。
幾人閑話片刻,林孝賢便親自送了溫靜初回去。好在兩家挨著,也就一路聊幾句便到了。
汐顏僥幸躲過溫靜初可能的追問,但是她心裏始終處於高度震驚之中。
軒轅瑾瑜從這個時候就已經在謀劃了嗎?他為什麽會來揚州?為何會買下怡園舉辦詩會?又為何要設計梅傲雪?
揚州是蘇知府的下,是淑妃娘娘的娘家,淑妃娘娘又是賢王的生母,皇子間明爭暗鬥,他為何會選擇來揚州,難道不怕羊入虎口,再也回不了京城嗎?
而且老皇帝知道他來揚州了嗎?皇帝生性多疑,對皇子們更是監管嚴格,或許是因為皇帝根本沒把這個出身卑微,毫無黨羽支持的兒子放在眼裏吧。
汐顏內心亂成一團,她任由母親和桂花嬸幫自己沐浴,然後換上睡衣,塞進溫暖舒適的被窩。
江南四季溫和,氣候怡人,唯有漫長的雨季,讓人容易得濕熱之症。特別是女子,患病後容易困乏,渾身乏力,精神不濟。
所以,即便是氣候濕熱的六月,對手足的保暖也是重要的養生之道。
迷糊間,汐顏隻覺得足下一暖。模糊的聽見舅母和母親著足爐已經放進去了。
接著便是窸窸窣窣的整理聲,和輕聲細語的話聲,最後都消失在門外。
到底年幼,又加上傷未全好,汐顏抵製不住困意,漸漸睡下。
夢裏一團亂,一會是軒轅瑾瑜冰冷的將下了藥的酒遞到自己麵前。
一會是是鳳輕舞著皇後盛裝,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命令宮人剜去她的雙目,殉葬皇陵。
一會是江南大旱,餓殍遍野,林家全家都死在了瘟疫裏。
汐顏隻覺得渾身難受的要死,像是掉進了爛泥中。越掙紮越痛苦。
嗓子像是被碳熏過,火辣辣的,快冒煙了。
“水……水……”
一股清涼自口中緩緩流入胸腹,汐顏隻覺得自己像大旱逢甘霖的稻苗,又活了過來。
她貪婪的吮吸著救命的瓊漿。
“慢點,慢點。”一個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帶著哭腔到。
汐顏顧不上分辨話之人是誰,卻在這聲音中感受到了安全,慢慢放低了喝水速度。
終於緩過來了,汐顏隻覺得腦袋有千斤重,比剛穿越時還難受。
她想睜開眼睛,卻像被夢魘住了一般,怎麽也醒不過來。
昏昏沉沉中,汐顏反複在清醒和昏睡間掙紮。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掙脫了出來。
入眼的是熟悉的輕紗窗幔,一張熟悉的臉進入眼中,大大的杏眼泛著驚喜的淚花。
“姑娘,你終於醒了。”
丫丫順手將汐顏一股腦喝完水的空碗,放到桌子上。
“丫丫……”
汐顏一開口,聲音像是破翁被風吹般沙啞。
“姑娘,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嗎?我同夫人講,讓她幫您請郎中。你不知道,夫人都熬了一了,差點昏倒。”
“出了何事?”
汐顏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是渾身酸軟無力,像是浸了水的棉花。
丫丫自跟著汐顏,最是了解自家姑娘的習性和心思。汐顏伸伸手,她就知道奉上茶,汐顏擺擺手,她就知道捶肩還是捏腿。
她上前拖著汐顏的後背,幫她坐了起來,然後往汐顏背後放了一個靠枕,這才勉強撐起了汐顏。
“姑娘,您發燒燒了半宿了。夫人叫醒了舅老爺,少爺們連夜套馬車去鎮上請來了郎中。
若不是千金坊的董郎中和舅老爺關係好,換了別家指定不肯半夜來大老遠的鄉下。”
丫丫嘴吧啦吧啦的倒著豆子,一邊幫汐顏揉腿。
“董郎中給開了藥方,少爺送了董郎中回去,一並抓了藥。
夫人更是沒離開您一眼,親自熬藥喂藥。可這藥哪能那麽快見效,多虧了溫公子將祖上珍藏的女兒紅送來了。
溫公子,溫夫人了:我這輩子是不能有個貼心的棉襖了,全把囡囡當自己女兒,這女兒紅就該是她的。
夫人用酒給您擦了好幾遍身子,溫度才降下來。眼瞅著都擦亮了,才在我娘的催促下,和衣眯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