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向死而生
疼！
大百科全書上說，這是一種因病、刺激或創傷而起的難受的感覺。
可對於我來說，疼痛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自從我將少帝丹元融入身體之後，換言之，自從我四修在體飛升成聖成神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感覺到疼過。
疼痛是凡夫俗子的象征，也是有血有肉的特權。
一個任督脈通，氣血可倒流的高修者，怎麽會感覺疼？
而我，此刻竟然感覺到了疼。
迷迷糊糊中，我甚至因為疼而感覺有些興奮。
努力了很久，我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就像是在黑暗中掙紮了太久，突然打開了兩扇門。
眼前是一處幽綠色的世界，這種格調讓我輕而易舉的便認出，這是冥界。
我，回到了冥界？
帶著疑惑和不解，我茫茫然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圍。
天，清澈透明，猶如深藍色的大海倒垂。
周圍則有些凋敗，斷壁殘垣，應該是戰爭過後的殘骸。
直到目光收回，我才發現，身旁蜷縮著一隻貓兒，還有一個陌生人。
貓，是黑色的貓，不討喜。
人，古銅色的麵孔上卻有一道閃電疤痕，也不討喜。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這一人一貓癱在一起。
茫茫然站起來，雙手倒垂，赫然間，麵前一堵黑石上有三個血紅大字——三途村！
這裏是三途村？
這是我指揮著千軍萬馬跨上天界的三途村？
那青雲瀑何在？
“哎呀我去，哪來的死貓，屁股對著我的臉！”
我正疑惑之際，身後那古銅色麵孔的漢子一骨碌爬了起來，厭惡地甩開了眼前的貓尾巴。
而那貓，則也慵懶的睜開了眼，將身子彎成拱橋狀，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你是誰！”
我和古銅色皮膚漢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驚呼道。
說完，我們又同時搖了搖頭。
倒是那貓，直勾勾盯著我的手，一張嘴，發出了人聲：“六指？又是一個六指？”
我愈加驚愕，好家夥，一隻會說話的貓？
驚歎之際，這貓低頭瞄了自己一眼，嗚嗷一聲尖叫，一跳大老高，尖著嗓子大叫道：“爪子？我的龍爪金甲呢？老子從一條巴蛇九次飛升的蒼龍雲掛，怎麽變成了這副嘴臉？”
聽著這話茬，我好像有所悟。
一條巴蛇？
一隻貓說自己是巴蛇？
難道說，這貓……
“七爺！”我脫口而出。
“叫小爺作甚？別煩我，老子正沒處發泄，小心我一張嘴，一個六丁神火球燒死你！”
這貓罵完，長著三角嘴猛然抬頭看著我。
至於那古銅色閃電疤痕的漢子也似乎明白了什麽……
“老羅？”
我愕然一笑，點了點頭。
然後便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張臉，棱角果然陌生。
“呀呀呸的，這是怎麽回事？”古銅漢子指著自己大叫道：“你……你真是老羅？那我……那我是不是也變了模樣？我……老劉，我是劉大進啊！”
劉大進急切的介紹著自己。
如此說來，先前疼痛的感覺是真的。
在紫微宮那強悍的結界中雖然突圍了出來，可我們卻像是撕裂衝撞一樣變了麵孔！
“金剛屏！”劉大進一攤手，爆喝一聲，準備用大伏威金剛訣喚出自己的法器，來照一照自己的臉。
結果，氣力不暢，金剛屏沒喚出來，倒是惹得自己劇咳了幾聲。
“咳咳，我去，我的入神修為呢？怎麽連個大伏威金剛訣都用不出來了？”劉大進倉皇喊道。
劉大進的倉惶不是沒有緣由的，大伏威金剛訣不過是陽修極致，換句話說，也就是頂天了算是入聖修為，若是此法用不出來，那劉大進現在隻等同於一個有陽修的人間凡人，或是冥修泛泛的陰間鬼夫。
小韓七爺和劉大進的遭遇已經讓我有了心理準備。
果然，等我嚐試了數次之後，我已經百分百確定，除了鬼醫之法，我所有的高階修為，甚至連五行心法都已不在肺腑。好在，那把罡正的稚川徑路還在……
舉著劍，看見劍鋒之中的那張麵孔！
坦白說，第一眼有些陌生。
不過，多看一會，我還是依稀看出來了，臉基本還是我的那張臉，不過是眉鋒緩和了一些，烏黑的瞳孔變的暖黃色，刀削般的顴骨和耳廓化成了弧狀，就連尖銳的兩對虎牙都收斂了戾氣，所有的鋒芒都已不在……
不能說這張臉不夠帥氣，但是，它確實生疏的讓我難以接受。
“卜爺，這是特麽的怎麽了？”小巴蛇昂著貓臉不解的問道。
天知道怎麽了！
“是那霧氣，一定是那六道白光，這是我們逃出來的代價！”劉大進慍怒地大吼道。
他說的霧氣和白光，正是那巨大的結界。
“原本聽我的，你們倆就不該進去！”我忍不住朝劉大進道。
原本，被困在其中我道是釋然的，可現在，雖然身在結界之外，我反而有些不甘心。
“說什麽都晚了！咱們馬上重新殺上天界，先把那虎牙門給砸了！”劉大進罵罵咧咧說著，抬眼四看！
哪有那麽容易？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那個結界裏掙紮過。
就像是掰手腕，輸了第一次，就沒有贏的可能！
何況，我們現在還失去了自己最懶以生存的修為！
“卜爺，快看，那裏有人！不不，應該是有個老鬼！”貓臉七爺抬爪一指。
我抬頭，看見就在三途村的斷壁殘垣中，一蓬頭老者，正用單薄的掌力，清掃著戰爭的殘跡。
“喂，老鬼，我問你，青雲瀑呢？”劉大進急吼吼指著天際問道。
老鬼半眯著眼，看了我們一眼，不緊不慢道：“已經收上天去了啊！”
“不是，為什麽啊？”劉大進怒道：“誰讓收的啊？老子沒發話，誰敢妄動？”
老鬼淡淡一笑道：“你又是誰？需知道，這戰爭結束了。新的天神們都已經飛升去了，自然是天界上的新神們收走了青雲瀑啊。瞧，閻王老爺已經下令了，清掃冥間每個角落，從此以後，太平了，陽間是新的陽間，地府是新的地府……”
劉大進看看我，看看老貓，瞬間頹然了下來。
沒了青雲瀑，我們這等修為，根本不可能再登天而上。
“卜爺，這話什麽意思啊，你還在這啊，誰收了青雲瀑？難道說，天界以下的人，根本不知道天界之上發生了什麽？”老貓癡癡問道。
我苦笑一聲。
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地下的人，多半不知。即便是有人知道天上發生了什麽，恐怕他們也不再關心。因為，太平本是將軍定，可哪有人還會關心將軍是否享太平？
“嗬嗬，大進，七爺，我現在困惑了，名義上，世人眼中，我們似乎是飛升成神去了，可我們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我仰頭看著天際，想著乾坤相隔的人兒，忍不住問道。
“嗨，如今世界，郎朗乾坤，生不畏死者，自當向死而生。兩位，哦不，三位，讓一讓，這舊世的塵埃讓我掃一掃，你們也該看看新世界啊！”
蓬頭老鬼和緩地說著，手中驅動的蒲帚撣去了地上的一抹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