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六德凋敝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幾次為奇遇而呆滯的時刻，那我此時此刻一定像個傻子。
當我已經萬念俱灰不再報什麽幻想的時候，偏偏奇遇就在眼前發生了。
這怎麽可能不驚詫？
麵前薄霧裏，窸窸窣窣正慢掃黃泉路上西風落葉的正是那個頭發蓬鬆一臉枯槁的老鬼。
“老……老羅，我……我沒看錯吧！”劉大進結結巴巴說著，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珠子。
“你沒看錯，我用我24K純亮的貓眼十分肯定地告訴你，咱們走運了，這就是那個三途村的老鬼頭！太巧了，真是天不絕人啊！”七爺也激動地紮起了貓毛，直勾勾看著那佝僂的身影。
當真是天不絕人，是巧合嗎？
我回頭看著肅穆的閻羅城別卿關，想著閻羅王一臉的從容，特意讓人送我們出南門，我更願意相信，這是人情，是一場無聲的安排。
“到底是閻羅天子，這個情我領了！”
我默然一語，朝著老鬼走了過去。
“老先生，又見麵了。你剛才那句，可是說給我的？”
老鬼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半眯著眼，滿是笑意道：“正是。我是問，小先生現在的感觸如何？”
“迷茫！”
我實言相告道：“在紫微宮的時候，我自信，我以為，自己是上神修為，三宇周天，任我周遊。不過就是區區紫微宮嘛，千軍萬馬之後，也不在話下而已。狼狽遁出後，我變得憤怒，我不相信，自己竟然會折在一個區區結界之中。所以，我恨不得馬上重新殺回去，以解心頭之恨。再後來，自知登天無望，我又有些悲涼。我想起了自己的初衷，在我反抗帝俊、玄冥之始，權利、飛升、名望似乎都不是我的目標啊，如果我不前往紫微宮，是不是就什麽都不會發生了？最後，當我以為自己已經活成不朽，卻看見冥界眾人視我為路人，閻羅王對我虛與委蛇之時，我又感到可笑和可悲。不過，稍臾又變得坦然，因為，至少這個世界因為我改變過。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那些遠在天際的親人朋友相見。迷茫，我陽間一世，陰間一生都沒有此時這般迷茫！”
“嗬嗬，小先生倒是坦誠。”老鬼淡然一笑，一伸手，收了手中的掃帚道：“老朽倒是有一言，正所謂，興之所至，心之所安；盡其在我，順其自然。小先生走到今日，那就駐足今日，放眼當下嘛！一切都是造化，他年緣分修得，你自然能重返天界，也就見到了自己朝思夢想之人。”
“這就是老先生說的，生不畏死者，自當向死而生？”
“正是！”老鬼悠然道：“生死相依，輪回有度，先生雖未死，但上世已了，此世再生，正是向死而生。”
“老鬼……不不，老先生！”劉大進一拱手道：“我是個粗人，恕我無理。不過，你和軍主這雲山霧繞說的都是啥啊，咱老劉怎麽不懂呢？不如你就幹脆告訴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鬼言簡意賅道：“請講。”
劉大進看了看我，幹脆直接問道：“既然您就是菩薩所指的開示人，您又懂得這麽多道理，那我可就直接問了，軍主和我們到底是遭誰暗算了？是不是帝俊？”
老鬼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是，也不是。帝俊怙惡不悛，死有餘辜，已經被你等撕碎封印在宗庭山下，他怎麽可能暗算你們？可話說回來了，若是沒有他，你們也不會有今天。所以，他隻能算是魁首之一。”
“我還是不明白，老先生，您就說吧，那綠色的霧氣和虛空的白光到底是什麽？”劉大進又問道。
“嗬嗬，你說的，那是牝光。”老鬼輕描淡寫道：“盤古開天辟地，誕生了道和自然。自然結界之最，就是芒光。道之結界之最，就是牝光。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而你們遭遇的，就是牝光。”
聽言，我不禁皺眉道：“芒光我見識過，那是世間最大的自然結界，在鳳凰山，縱然是獳天這等妖修大佬，也難逃其網。
如果說自然是物質的，那道就是精神的。
而牝光就是和芒光對應的最大的虛空結界？”
“小先生說的不錯，正是如此。盤古授業於蒼生，正道生萬物，而悖道則生牝光。”老鬼淡淡道：“而你們，在紫微宮撞上的，就是它。”
“狗日的，這什麽牝光怎麽就出現在了紫微宮？是帝俊搞出來的？”劉大進忍不住罵道。
老鬼道：“非也。我剛才就說了，自從盤古開天辟地之時，道存在的那一刻，牝光也就出現了。隻不過，正道生六德，六德化萬民。萬民昌盛，牝光就晦暗。相反，六德不再，萬民蕭條，那牝光就強盛。”
“老先生的意思是說，如今六德崩塌？導致了牝光出現？”我皺眉問道。
老鬼道：“上古諸神，皆以智、信、聖、義、忠、仁為六德，三界平安無事。至帝俊，昏聵無能，失智；背棄盟約，失信；忤逆天道，失聖；荼毒同門，失義；背叛盤古正道，失忠。以至六德失五，正道搖搖欲墜。此番三界大亂之戰，非因你而起，但殺戮卻甚重，至於六德之仁，也最終失去，牝光終於做大，起紫微宮，吞天界。”
我和劉大進、小巴蛇聽的瞠目結舌。
也就說，帝俊雖然是導致牝光出現的罪魁，可我們作為這場大戰的一方，於殺戮失仁義，盡管無心之失，可也罪責難逃。
看來，帝俊早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讓正道搖搖欲墜了！
也難怪，他敢自信地說，五百年後要和我在一分高下。因為，他算到了，這場大戰，勢必造成殺戮，從而讓牝光做大，進而吞天。
我現在明白在紫微宮最後時刻那六個吞白光的空洞代表什麽了，那是缺失的六德。
“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牛奮他們縱兵殺戮！”劉大進扼腕長歎道。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老先生，大錯鑄成，可有法補救？”我朝老鬼懇求道。
老鬼正色道：“這就是你第三世的意義。何為正神？視天道為己任。如今牝光吞天，要想真正的修成道門，先生就該將六德歸位。況且，道法無邊，這本也是一種精修和曆練！”
我情不自禁攥了攥拳頭，凜然道：“請老先生明示。”
“六德凋敝，隻因守德之神已墮入人間角落，智慧蒙塵，職責不再。小先生如今有常人之貌，俗子之修，大可以去人間時空再走上幾遭，若有機緣，必能化解迷津，將六德歸位。那時，日月當空，悖道不再，牝光不戰自退，您也就可以和自己想見的人重逢了。”老鬼微微頷首，從容說道：“到那一天，你等重神才方可配位。您失去的，都將回來！”
原來，神修仍舊不是道的終點，我們的路，還得繼續！
看來，我要走一遭了。這一趟，勢必艱難！
我看著峨眉滄桑的老鬼，忽然忍不住問道：“多謝指點，敢問老先生，尊駕法門何處？”
話說到這時候，我自然知道，他絕非一個普通老鬼。
老鬼一笑道：“盤古吾師，三清吾授，這帝俊，嗬嗬，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