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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小寶

  淩俐看了看還有些不放心的舅媽,放低了聲音:“我是沒什麽的,可拿大人之間的恩怨來影響小孩子,對小寶成長不好的。小寶是男孩子,就該有男孩子的心氣,哪能天天聽表嫂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您要覺得不好說,也該提醒下表哥的。”


  關於兒媳婦和丈夫的外甥女之間,舅媽可能說不上更偏心誰,可對於兒媳婦和親孫子要分個輕重,那妥妥的是孫子更重要。


  她認同地點了點頭,有些不滿起來:“她性子就那樣,忍不住嘴裏的話,想什麽就說什麽,在小寶麵前也沒個避諱。”


  淩俐也不好再接話下去,幹脆轉身找表哥張建文說話。


  言盡於此已經足夠,畢竟人家才是一家人,丁文華願意把孩子教歪,她也沒必要非要插手進去弄得裏外不是人。


  對於某人甘當攪屎棍非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才安生的做法,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跟張建文說了一陣子這段時間手上的工作,又問了些他的近況。之後,淩俐上樓放東西,梳洗一番,本來還習慣性要下樓幫忙的,轉念一想表哥也回來了,晚上店又不開張,隻是一頓晚飯而已,人手已經足夠,自己何必去礙眼?

  等舅舅在樓下扯著嗓子喊她吃飯了,淩俐才下樓去。


  下了樓,正看到表哥張建文抱著孩子笑成一朵花,一見到淩俐,忙把小寶遞給她,說:“小俐,來幫我抱抱,這小子太沉了,我手酸得很。”


  雖說在抱怨著,可他那毫不矜持的得意表情,分明是在顯擺自己兒子又白又胖。


  淩俐失笑,以配合他把戲演到底的心態接過了孩子。然而小寶雖然不打人了,但依舊不給她麵子,才到淩俐懷裏一分鍾,就扭股糖一般要往爸爸身上撲。


  這二十來斤的胖小子拚命掙起來,勁還真不小。淩俐又沒抱慣孩子,怕給他摔了,隻得遞還給張建文。


  張建文接過兒子,依舊是滿臉的得意,逗著淩俐:“怎麽著?小寶和你這個表姑天天見,也不如我一年見一次的親熱。”


  淩俐有些好笑起來:“你這莫名其妙的優越感,這可是你兒子,血濃於水天生跟你親的,哪怕我這裏有金山銀山,他也不會多看一眼好嗎!”


  張建文更是翹起尾巴來,揚著下巴:“那是當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樓上的時候,舅舅他們和丁文華說過些什麽,剛才還不給淩俐好臉色的丁文華,居然態度很是和緩起來。不僅熱情洋溢招呼著她吃菜吃飯,晚飯後,還遞給她兩袋犛牛肉幹,說是家鄉特產讓淩俐嚐嚐。


  最蹊蹺的是,她仿佛還含含糊糊說著,小寶謝謝表姑給的大紅包。


  淩俐滿頭霧水,卻並不敢接。她春節期間那樣狼狽,哪裏顧得上給小寶紅包?壓根就忘記了這回事。


  而且,她去年給小寶的四百元紅包,根本入不了丁文華的眼,除夕之夜鼻孔朝天地接過去,都沒有一個謝字,反而是滿眼的嫌棄。


  她正想問個明白,卻看見舅舅衝她拚命地眨著眼,似乎讓她趕快閉嘴不要多說話的表情。


  她忙咽下快要說出口的話,接過了沉沉的兩個袋子。


  等丁文華和張建文帶著小寶串門去了,舅舅拉住她,小聲地說:“錦川春節前打電話給我,說你們所裏有過年的家屬紅包,他找不到你不知道交給誰好。我告訴他你被搶了包人回了南溪,他就把錢打給了我,還讓我幹脆替你把錢直接給小寶做壓歲錢。”


  說到這裏,張守振咽了口口水,麵上有些尷尬:“兩千元,數目不小的,我本來想著還是得問問你再處理,可不知道怎麽的你表嫂知道了,剛才,我怕你表嫂鬧起來,就說你同意了,把那兩千包成紅包給了小寶當壓歲錢。小俐,你不介意吧?”


  淩俐怔怔搖頭,接著對丁文華先是話裏帶刺後來又客氣起來的態度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有筆錢看得到拿不到,心裏不舒服,所以對她處處挑刺。


  不過,她倒是搞不懂,怎麽莫名其妙有了個所謂的家屬費?這也不是她第一年在呈達所過春節了,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筆福利。


  轉念一想還有筆二十萬的巨款在前,淩俐懷疑起來,這所謂的家屬費,其實也是祝錦川隨口胡謅的。


  看來祝大狀也並非鐵石心腸,在利用她被害人家屬身份這一件事上,他終究有些愧疚的。


  隻是,這樣的變相的憐憫,她其實並不需要的,也希望祝錦川放下這件事,不要總想著補償她,反而弄得大家都尷尬。


  有了這件事,她又心事重重起來。那二十萬,到底應該以怎樣的名目,才能還給祝錦川呢?


  晚上九點過,淩俐幫忙舅舅舅媽收拾好廚具,打掃了衛生,關好店門。


  張建文抱著兒子,拿起他的手朝淩俐揮揮,嘴裏模仿著小寶的語氣:“姑姑再見,我們回家去咯。”


  小寶已經有些困倦的模樣,眼睛都睜不開,趴在爸爸肩膀上,眼睛乜斜著。


  淩俐握了握他的小手,在他耳邊一句:“小寶再見。”


  之後,舅舅一家人告別離去。


  夜風中,淩俐目送他們一家人的背影遠去,勾起嘴角淺笑。


  看似一派融洽的一家人,其實也少不了磕磕碰碰的,平時拌個嘴吵個架賭個氣,再尋常不過了。


  以前爸爸說得好,家從來就不是講道理的地方。隻可惜,那時候她並不明白這個道理,眼裏揉不進砂子,無意中傷了父母的心。


  現在,盡管有個不省心的表嫂老是盯著她的錢袋子,可不管怎樣,他們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在不涉及到原則的地方,退一步,又有何妨。


  隻是,她忽然想著小寶有些蒼白的小臉,和他手心裏明顯有些燙的溫度,隱隱有些不安。


  這一晚上,淩俐都沒睡好,夢裏麵一會兒又是小寶喊著表姑的聲音,一會兒又是易曉璿什麽螳螂黃雀黑洞的話,滿腦子光怪陸離,睡不到一會兒就驚醒。


  直到淩晨四五點,她人困乏得不行,終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早上九點,淩俐還在蒙頭補著睡眠,枕頭底下一陣震蕩傳來。


  半夢半醒間,她從枕頭下掏了一陣摸出跳動著的手機,迷迷瞪瞪盯著屏幕上的三個字,她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被從夢中拉回到了現實。


  她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手指劃過接聽鍵,接著拿到耳邊小心翼翼的一聲喂,努力按壓住聲音裏的一絲幹啞,生怕被對方聽出來自己還在睡覺。


  對麵清冷的聲音卻仿佛有些錯愕:“還在睡覺?”


  一下子被“聽”穿,淩俐窘迫難當,趕快坐起身來,按住頸窩狠狠揉了揉,感覺自己鎮定了點,才開口回答:“沒有,已經起床。”


  好在祝錦川沒有跟她糾纏這個問題,馬上進入正題:“來所裏一趟吧,秦興海的案子,結果出來了。”


  一提起這個案子,淩俐有些慌亂的心瞬間沉澱下來,垂下眸子看窗外陽光映在枕頭上的斑駁,好一會兒,輕輕一個字:“好。”


  急匆匆出門,等到了呈達所已經是一小時後。


  本以為能馬上知道結果,祝錦川卻閉口不提判決書的事,反而問起了她代理南之易案件的進展。


  淩俐心頭跟貓抓著一般,急得不行,偏偏被他慢悠悠問起了案情,她根本不想說。


  於是,她打著委托人要求保密的幌子,想要快速結束這個話題。


  祝錦川絲毫不買賬,敲了敲桌麵聲音冷下來:“協議上簽著可是呈達所的名稱,對案件進展情況,我是有知情權的。如果你覺得需要對我保密,那我會直接去問田正言。”


  他毋庸置疑的目光和略帶點威脅的語氣,淩俐隻好舉起小白旗投降。


  關於案情她說了大半個小時,尤其是說到對方目的不明卻來勢洶洶,祝錦川則認真地聽著,偶爾拿起筆在紙上畫一畫。


  淩俐說完,他皺著眉:“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你回去告訴田正言,一個月前,帝都大學的王齊派他的學生來找過我,希望我參與到山崎種業的案子裏。當時看來他給我的資料有限,不過從那人話裏話外的意思看,大概就是讓我做現在你遇到的易曉璿所做的工作。”


  淩俐一驚,下意識追問:“那您,推掉了?”


  祝錦川嘴角掛著些微的笑意,聲音悠然:“山崎種業和南之易打擂台,既然你接了南之易的委托,我隻好推掉那邊的。你可知道為了成全你的一個無償代理,我損失的是上百萬的代理費,你要怎麽賠我?”


  淩俐一瞬間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該怎麽答話,隻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好半晌,她聲音低低的說:“我真是賠不起的。要不,我先把那二十萬還給您?”


  祝錦川表情一滯,忽然間想起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一根刺。


  再沒有想要逗她的心思,祝錦川微微搖頭:“好了,不用說這些了,我隻是想提醒你,雒都這樣多的事務所,訴訟雙方當事人同時委托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這種事,恐怕不是巧合這麽簡單。”


  接下來,他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從抽屜裏拿出淩俐迫不及待想要看的判決書,輕輕放在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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